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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074节

  今年除了两浙路有灾情,天下又是大丰,秋,七月,诏户部令诸路提刑司下丰熟州县,量增钱广行收籴。
  大宋第三类粮食储备仓——转般仓,开始建设。
  这个转般仓和之前的转般仓虽然名字相同,但是实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变成在保障国家基本存粮之后的商品流通粮仓,和常平仓的强硬举措相比,转般仓就温和了很多,通过市场行为,国家通过转般仓里的商品流通粮,可以实现温和平抑部分地区,小地区粮价波动的目的。
  其产生的收益,则将继续用于补贴国家粮食储备工程。
  虽然表面上看,这是从苏元贞、司马康、刘安世、范祖禹之请,但是这个思路,其实是在按照苏油按部就班的规划在执行。
  今年之后,大宋将具备国家常备——常平仓;救灾常备——广惠仓;商业常备——转般仓;加上民间自发的一些粮食仓储如义仓,族廪,以及小家小户的升斗储备,大宋基本上解决了粮食问题。
  这项大成就,将是下一任宰执们响当当的政绩,跟着蜀国公的步伐,就是这样豪横。
  八月,壬寅,敕郡守贰以四善三最课县令,吏部岁上监司考察知州状。
  这是朝廷开始兑现承诺,地方州县官员,开始按照政治考绩作为升迁的硬标准。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奖励宣传优秀干部,接下来还要惩戒一部分,不过这些就不好意思出现在各大报纸之上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三君子
  九月,秋收开始,朝廷完成了一系列重大人事调整。
  范纯仁依前官为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
  王存为端明殿学士、知蔡州。
  吕大防进尚书左仆射,章惇进尚书右仆射。
  枢密直学士、户部尚书韩忠彦为尚书左丞。
  翰林学士苏辙为尚书右丞。
  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晁补之为同知枢密院事。
  沈括进工部尚书,苏元贞进吏部尚书,曾布进户部尚书。
  毕仲衍任大理寺卿。
  漏勺的恩师李格非任太学正。
  最大的大佬苏油,朝廷恩旨拟进司空,依前官为观文殿大学士、平章军国重事、河北四路节度使、判大名府。
  虽然苏油这算是高风亮节,完成了自己对朝野的承诺,但是依旧上书辞谢,认为朝堂荣宠过重,坚决推辞。
  高滔滔拿着章惇送进的拟任表看了半天,最终划去了司空二字,还是改回司徒。
  以此为代价,坚决保留了苏油河北四路节度使之职。
  这是给予了苏油最大的信任,宁愿放弃苏油在中枢虚衔上的进步,也要保证苏油地方上虚衔的进步。
  这其实是将之前国家交给韩琦与文彦博二人的重担,一起加到了苏油的肩上,说白了就是替朝廷看守北方门户。
  一旦有事,苏油这个四路节度使立即就可以改任为四路制置使,主持河北军事。
  当然那得非常时期才有可能,现在只能算是买了个保险,如今这个文官的四路节度跟军节度不是一回事儿,抓的不是军中实权,而是四路军政的总监督权。
  朝廷正在组建登州海军学院,高滔滔还任命扁罐为登州海军学院战术科知事,让他随自家老爹赴任。
  这等恩遇,在宋朝几乎是到顶了。
  虽然是虚名节度使,一样需要开府建牙,苏油如今夹袋里的可任人选那是无数,但是苏油挑来挑去,最终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幕府掌书记,王彦弼;军司马,高世则;判官,王寀。
  王彦弼是长公主独苗,现在长公主也由荆国进到秦国长公主了。
  高世则是高士林的儿子,高滔滔侄孙。
  王寀是王韶幼子,五岁看花灯走丢被人拐走,小孩施展智计脱身还帮官府抓住贼人那个。
  高世则继续保留着高家的武人血统,皇家军事学院毕业。
  王彦弼是扁罐他们这一代的翘楚,王寀则是漏勺他们少年班的高才。
  真实历史上的王寀因为自幼多病信了神仙,后来被妖道陷害,被宋徽宗弃市。
  当然如今不可能还是那样的命运,王韶亲身体验过石薇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孩子一生病,就算送给苏油了。
  苏家管吃管喝管治病还管教育,王寀的兴趣也从神仙变成了易理与科学,而且这娃非常聪明,诗词歌赋都拿得出手。
  也是太子伴读的一员,前年还不到二十就中了进士,高滔滔很高兴,认为苏油没有给赵煦选错伴当,赐了个馆阁校勘,继续帮助赵煦同学学习。
  汴京城有个卖诗混饭吃的人叫曹道冲,厉害之处就是随客人所命题立即完成。
  京中有人欲苦之,乃求浪花诗为绝句,但是要以红字为韵。
  这就坑人了,花多有红的,偏偏浪花不是。
  曹道冲给难住了,只好说道:“这个我是做不出来,唯南薰门外菊坡王辅道能之耳!”
  客人说道:“我固知其名久矣。但是人家身份贵重,吾侪小人,岂容辄诣?”
  曹道冲笑道:“这人有个毛病,喜欢佳纸好笔,一等的宝墨,带上这几样东西去求他,必定可得。”
  客人也是好事之徒,于是置办了三样,大家相率修谒,下拜有请。
  王寀欣然捉笔,一挥而成,诗曰“一江秋水浸寒空,渔笛无端弄晚风。万里波心谁折得,夕阳影里碎残红。”
  读者尽皆叹服。
  苏油选这三位放在自己身边,除了是提拔小辈,很明显,还有接受监督的意思。
  九月的运河非常繁忙,汴京码头上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此次出外的三个大臣再次齐聚,分手道别。
  苏油对范纯仁和王存一一施礼:“苏油首创此制,又空食朝廷俸禄,自当以身作则,不料却连累了二位,实在是惶愧。”
  范纯仁笑道:“如此美事,岂可让明润独得大名?是不是王兄?”
  王存是个超级特立独行的高士,平生没干过台谏,却胜似台谏,只认制度不认人,属于保守派里娇亢不群的人物。
  司马光曾经称赞他“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其王存乎!”
  王存本来是户部尚书,神宗修陵时,因为财务报表没及时告备,被蔡确抓住小事儿趁机整他,将之移到了兵部。
  然而当蔡确被穷追猛打的时候,王存作为尚书左丞,却和范纯仁、苏油一起上书,要求放过蔡确,平息党争苗头。
  朝野士大夫“善其能损怨。”
  待到苏油上书要求施行首相限期制,王存和范纯仁一商量,过度解读了苏油的意图,认为苏油此举的原因,是为了保全制度而不得已放过小人,终究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因而想办法“自贬”。
  既然如此,那自己和范纯仁也属于同样的情况,应该承担相同的后果,没说的,上章坚辞。
  所以本来苏油认为挺正常的事儿,被王存搞成了“高风亮节”,这把名声真是刷大了,在朝野间获得了高度颂扬,士林合称三人为“元祐三君子,百年真宰执”。
  王存听到范纯仁的话,也笑道:“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陛下隆恩,改我知扬州。扬、润相去不过一水,以故相例岁时还能过家上冢,酬酢乡党,岂不美哉!”
  苏油拱手:“本来一直想请两位吃顿饭来着,要是再不请,今后怕是机会更少。”
  王存笑道:“苏家菜色,老王可是垂涎已久了,如今没了那么多忌讳,上哪儿吃?”
  苏油笑道:“便在对岸的方知味。”
  王存一手拉住苏油,一手拉住范纯仁:“那还说啥,走!”
  方知味还是江卿的产业,三楼雅间里的陈设书画让王存看得啧啧称奇,结果等到菜色一上来,王存不禁傻了:“明润就请我们吃这个?”
  苏油对范纯仁拱手:“知道范公是清简惯了的,不过清简却不是简陋,一样能够制作出美食。”
  范家的家风从范仲淹开始就这样,到了范纯仁这里更是。
  此公座右铭是“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历史评价他“自为布衣至宰相,廉俭如一,所得奉赐,皆以广义庄;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
  他可没有苏油的经济之能,苏油所知,是范纯仁所得的俸禄,基本上都拿去扩大父亲留给家族的义庄,买成了地。
  就连朝廷发的福利,但凡能保存久一些的腊肉、罐头,都送去了义庄上的蒙学。
  而堂堂右相家里,长期都是咸菜咸豆腐度日。
  秘书监晁端有一次被范纯仁留饭,晁端吃过后开玩笑:“君家的家风要坏了吗?”
  因为那天是待客,范家的豆腐上,竟然放了点肉臊!
  范纯仁看着盆里的豆腐:“刚才还在忐忑,怕消受不了方知味的膏梁厚味,这就挺好。”
  苏油说道:“这个叫豆花,虽然材料简单,但是制作精细,做法我已经交给了子夷,关键是调料。”
  子夷就是范纯仁长子。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折柳
  蜀中豆花调料相当复杂,如今蜀中盐井的豪富们,开始利用辣椒、盐、香料、药材,制作豆花调料,那是北派,讲究浓郁的厚味。
  而眉山以下,则是用姜葱蒜,地方出产的香草,菜油麻油椒油辣油鸡茸花生碎,调制成南派蘸料,吃的是一个“清鲜”。
  要是加一点猪油臊子,那就更加的美味了。
  苏油估摸着范纯仁舍不得做香辣酱,用的南派手法给二人调理蘸水,然后说道:“吃豆花饭配糙米才是绝配,糙米煮到夹生,滤起来入甑蒸熟,饭粒颗颗分散。”
  “然后豆花点成后,加入米汤炖煮,会更加细嫩。”
  “调料虽然复杂,但是却都是田间地头易得的东西,两位尝尝。”
  范纯仁将豆花放入蘸水蘸了,堆到米饭上送入口中,评价到:“比豆腐嫰多了,端是好宴!虽然是寻常素食,经过方知味这样一调理,滋味果然不同了!”
  苏油也开始吃:“因此生活俭朴,却不一定就是粗陋,一合黄豆,也能制得一大锅豆花,手法细致一些,调料复杂一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一些,这不是什么过错。”
  “这还是长保康健之道,老是吃咸菜,对身体不好。”
  范纯仁非常满意,拿筷子指着豆花:“以此养族中蒙童,庶几无愧也。”
  苏油说道:“滤出的豆渣可以作为牲畜的辅料,还可以养鸡,养鱼。当然人吃也没毛病。”
  “不过油料摄入必须保证,这其实也是省粮的秘方。”
  “因此我建议相公将义庄的种植品种调整调整,每年要保证有一定面积的油菜、黄豆、花生;其余的土豆、玉黍也要有部分;当然小米、小麦还是主要的,毕竟还要给朝廷纳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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