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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129节

  广州这些年发展得不行,南洋水师把广南水师的活都干完了,从杨从先的官职都能看得出来,广南东路水陆都钤辖,这个名号还是旧军的称号。
  漏勺到来之后上报朝廷,从蕴州调了好些新军退役战士过来,拉起架子,才将广州州军改造成折冲司。
  然而折冲司这几个月都是干着工程兵的活,接到平叛命令后,要不是看在探花郎这几个月对大家够意思,俸禄十足,天天有美味的鱼吃,早就散了。
  不过好歹衣服齐整,虽然还没发铳,拿的是朝廷已经淘汰的鹤胫弩,七百人的队伍还是有些气势的。
  新州夷人笃信巫法,漏勺出兵之前,让土人们散播传说,就说大巫之子来了。
  然后拟好辑赏,让人到处张贴,宣布除了首领岑探和五大家族首脑不赦之外,其余跟随的人员只要自首,可以免罪。
  如果乱军中有通报消息或协助官府捕擒这些人的,一律当做立功表现,可以得到宽大处理。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理顺
  等到队伍到了新州,好巧不巧,广南东路迎来了一次数十年难遇的寒潮,当夜天降大雾,“震风凌雨凝为冰泫”。
  夷人们都认为这是大巫之子施展的法术,“群盗战栗,至不能立足,怖畏颠沛,几即溃散。”
  岑探见军心要散,提出和漏勺当众斗法。
  漏勺羽扇纶巾,不顾杨从先阻拦,越众而出,在岑探掏出药箭之前,先掏出转轮铳,将岑探一铳毙命。
  新州夷人相当封闭,没见过转轮铳,不由得大惊,小大巫果然法力高深,不光会呼风唤雨,还会雷法!
  待到漏勺到叛军之前,用夷语将夷人们骂了一顿后,夷人们全都开心了。
  小苏大巫骂他们迷信,瞎信,被妖人蛊惑了还不知道,要他们都回去种地去。
  还说接下来会到他们山上去做客,叫他们将五大家族的人都抓起来换赏钱,免得到时候自己去了,峒寨里拿不出招待。
  这下夷人们都知道广州城里来了个懂夷语的大巫做官人,以后不怕没人做主了,转头就将五大家族的豪强们捆了,跟大巫换了猪娃鸡鸭雏。
  临走还热情地拉着漏勺交代,大巫咱们说好了,一定要来我们茶坑玩啊!
  一场叛乱如同儿戏一般,弥月而平,事后蒋之奇上报朝廷,要求给南海神、漏勺与杨从先请功。
  因为此役平叛大捷,有南海王大显神威,施展冰霜的缘故,所以蒋之奇的状奏里,要朝廷给南海神封赏。
  礼部尚书邓润甫坚决反对,认为蒋之奇的建议,实在是过于荒唐。
  因为之前平南海的时候,南海神已经被先帝加到了“洪圣广利昭顺”六个字,如今再要往上加徽名,南海神就该在天庭造反了。
  真的好有道理,于是高滔滔“诏赐缗钱,载新祠宇,于以显神之赐”。
  蒋之奇刚刚抄得豪强五十万贯,因为叛乱平息得“过快”,所以连奖掖平叛将士和给夷人买了猪娃鸡鸭,拢共也没花掉几个。
  朝廷干脆将这笔钱划拨给广州地方,让蒋之奇大修东西二庙。
  于是东西二庙的牌匾上,就多了“敕建”二字。
  两庙修造得美轮美奂,南海神端坐大殿中央,左侧是龙太子陪祀,右侧是南海人已经信奉了十几年的龙师少保,只不过这一次龙师少保的身侧,多了一个奉剑童子。
  有了官方的示范和推动,岭南官民开始大肆笃信南海神,对南海神的崇拜与祭祀日渐兴隆,“务极崇奉”。
  有了钱财,漏勺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在土法水泥厂旁边建起了大窑,扩大产能。
  有了水泥,只需要沙滩用水浇湿,挖出沙坑,埋上木头模具抹平,再取走模具,就得到一个浇铸坑。
  在坑里浇上水泥砂浆抹平,往泥浆里插上用于加强的竹签,盖上稻草,两天之后将水泥铸件刨出翻过来,就得到了外方内圆的u型槽。
  很粗糙,很丑,但制作便利,能用。
  广州城西北高,东南低,这种u型土水泥槽强度不算高,但是埋到几乎与土平齐,却已经足够使用了。
  沿途还挖出一些大坑,水泥糊上底壁,然后在水渠上盖上渠板,大坑上盖上井板,整个广州供水工程就变成了封闭式工程。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广州温度高日照足,挖池塘的话很快里边会滋生细菌和藻类,从地下走,能够保证水源清洁。
  整个工程,从中秋后持续到年底,在新年到来之前,广州全城终于喝上了清洁甘甜的饮用水。
  就这样钱都没用完,蒋之奇最后将泉水引到东庙前,建起了一座池塘。
  因为原来的学宫与尼寺为邻,有伤风化,蒋之奇将州学迁到城东南的番山下,又增建御书阁、亭斋泮池、观德亭。
  因孔子的《论语·述而》有“子从四教:文、行、忠、信”之说,又在旁边排列文、行、忠、信四斋,用于藏书。
  在池塘边上又修造了文庙,小学、蕃学。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蕃汉语言不通的问题,漏勺要求,州学不仅仅传授汉人学生,周围的夷人、僚人、俚人、黎人、蕃人,有教无类,都可以去州学上学。
  家中有六岁到十二岁学生的,可以免除一人的丁税,官府一个月还要给这样的家庭五百钱的“养学钱”。
  消息一出,广州人奔走相告——朝廷要帮大家养孩子了!
  漏勺和蒋之奇听说之后哭笑不得,官府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过一想还真是,六岁到十二岁的孩子,就算在家中做事,一个月也不一定给家里挣得到五百钱,而花费少了好大一笔。
  于是几所学校里边,就能看到无数各种花色的孩子,手里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地拖着各种口音朗诵。
  “诸侯之学,是谓泮水。诗人所颂,鲁侯戾止——
  献馘于是,献囚于是。采芹则美,饮酒维旨——
  淮夷来服,觓弓搜矢。其挚维何,元龟象齿——
  区区鲁邦,陋无足纪。维泮之兴,功烈如彼……”
  最后,蒋之奇还将以前在南海任职过为百姓称道的清官,如吴隐之、宋瑾、李勉、卢焕等人绘了画像,为之建造“十贤堂”祭祀,一是为了纪念这些当官为民的清官,二来用以教育当地的官员,提倡廉正为民。
  诸事都有了个好的开始,元丰六年年底,广州内港修建一新,投资环境大为改善,广州市舶司,再次迎来了新的航船。
  漏勺带着辛押陀罗、蒲亚讷、努尔马,在码头送别蒲马可。
  蒲马可的爱好是旅行,他的理想是要走遍这个世界所有的地方,这一点可是让漏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漏勺跟蒲马可施礼:“此番搅扰,耽误贤兄游兴了,接下来贤兄准备去哪里?”
  蒲马可还礼:“愚兄想去日本看看,如果可以,再去看看辽国、女直。”
  漏勺羡慕道:“那可真美死你了,可惜我不能随行,还是兄长他主意大,十四岁盗船出海……”
  蒲马可赶紧劝道:“贤弟如今已是朝廷命官,万不可作得此想……”
  漏勺抽了抽嘴角:“那是自然,不过贤兄不妨将沿途所见所闻记录下来,邮递给我,不能随贤兄同行,过过干瘾也是好的。”
  蒲马可笑道:“此事愚兄早在作为,今日便将存稿交给贤弟,你慢慢看吧。吉时已至,不劳贤弟累送了。”
  说完潇洒登舟,扬长而去。
  ……
  蒲马可是漏勺用来引发市舶司大案的引子,之所以来得这么巧,是这货本来就是漏勺写信召来的。
  当年漏勺随两位智慧宫老人学语言,二老一个劲地给漏勺灌输教义,苏油一看觉得这样不行,于是给漏勺找了个“笔友”,就是远在南海的蒲马可。
  蒲马可是爱丽丝的儿子,李舜举的干外孙。
  李舜举是内官们的老祖宗,以李宪、王中正、宋用臣等人在内官中的地位,见到李舜举都得乖乖叫爷爷。
  市舶司里的主官,很多都是中官,因此蒲马可被广州市舶司通事官吏勾结豪强陷害,这就算捅了马蜂窝了。
  经此一事之后,努尔马意识到了学会官话这门外语的重要性,加上市舶司归还了他父亲留下的财产,于是安心呆在漏勺身边,当起了一名学生。
  而漏勺一视同仁的态度,也得到了光塔寺长老辛押陀罗的认可。
  这老头才是广州蕃人的真正首领,已经在广州居住了几十年,家赀万贯,当年程师孟修西城时,他就想出资助修,只不过被程师孟拒绝了。
  所以光塔寺其实不是寺庙,而是辛押陀罗的住所和他给蕃人们礼拜议事的地方。
  老头当年就是广州蕃长,还曾经得到引伴之职,因招商有力,去汴京得到过仁宗的接见。
  得到辛押陀罗的认可后,漏勺以市舶司最近人手紧张为由,任命了蒲亚讷为自己的副手。
  广州这地方得天独厚,属于热带气候,大量的东胜州和南海的神奇作物,都能栽种。
  本地的荔枝和龙眼,一直就非常出名。
  除此之外,广州还商贸自由,内地很多束缚,在这里都没有。
  因为地方湿热,当地有饮酒避瘴的风俗,因此这里曾经是大宋酒类的大出口基地。
  各种宝货珍奇,除了朝廷采纳的大宗,其余被随船水手商贾们带来的,可以在蕃坊自由发卖。
  漏勺感觉自己找到了一处价值洼地,这样的地方还能一年亏损二十万贯,简直没有天理了!
  不说别的,就连南边的万里石塘里那些珊瑚树,都是数之不尽的财富。
  这几个月他就在周围转悠,已经发现了白云山下的煤矿,番禺的瓷土,佛冈的钾石,还有丰富的芒硝、盐、长石、矾土、以及少量的银、铁、钨、锰、铜。
  虽然搞金属只能小打小闹,还不如直接从南海拉过来,但是这里的水泥、玻璃、陶瓷原料,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完全可以发展成一个能够吸引客商的宝地。
  只要能用瓷器、玻璃、琉璃、镜子,把客商吸引过来,接着就能发展船舶制造、修理、补给、商贸、食宿接待……
  父亲常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漏勺雄心勃勃,我也要在此地发展出一个菜系,不让老爹专美于前!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季常公
  远在离广州万里之遥的昆仑山下,一支马队正簇拥着一名红衣中年僧人,朝着于阗方向狂奔。
  车队后烟尘滚滚,数里之外,一支轻骑队伍正咬着这支车马队伍追逐。
  一名豪健汉人老者看上去是马队的头领,胯下紫骝马神骏异常,虽然马队在高速奔驰当中,老者还能驱马前后照应,显示出高超的骑术。
  就见老者奔到打马狂奔的红衣僧人之前,吼道:“阿令京,还能坚持吗?”
  红衣僧人喊道:“能!我要去于阗召集信徒,回来解救佛门的善信!”
  老者扭头看了后方数千轻骑:“呵呵,尉迟威那老小子,见到这场景只怕要吓尿!”
  前方出现了一个带烽燧的小泥城,老者对从人们高声喊道:“丢弃车辆货品迟滞他们,我们朝泥城走,那里藏有粮秣器械!我们去点烽燧,搬救兵!”
  红衣僧人也不多话,拨马朝泥城奔去。
  马队呼啸着穿入泥城中,里边的车马帮顿时鸡飞狗跳,一名汉子喊道:“季常公,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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