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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159节

  加上南海诸多邦国和大东洲远道而来的使臣,宣德门外各种花色的蕃人班子,反倒比宣德门内的朝班更加的热闹。
  这么多朝贡使节,需要严格管理,这就要用到章楶给赵煦准备的超级噱头。
  此次朝会,章楶精选了一千黑汗重骑精锐,原装原配地送来汴京,作为赵煦新添的仪仗队。
  赵煦命这支部队在宣德门两侧拱卫大道,整肃礼仪。
  这样高大雄健的职业重骑精锐,可让汴京百姓们开了眼了,充满异域风情的成建制骑军,其骏马、军器,武士的高大程度,在这个时空里,几乎是冷兵器中顶级的。
  唯一的毛病就是维护成本太高,数量注定多不了。
  汉家天子有匈奴执金吾,李唐天子有突厥执金吾,如今俺们赵宋官家,也有了黑汗重骑执金吾!
  这就有些无厘头了,被章楶拖来当人样子的黑汗降将拉得洛,在汴京城老百姓那里,受到的欢迎竟然比哈桑和阿赫马德还要高。
  赵煦赐姓金,名继诚。
  这个姓有点意思,金日暺,汉代匈奴休屠太子,被霍去病抓获后,成汉武帝玩伴和护卫,忠心耿耿,到后来抓刺客、辅幼帝,陪葬茂陵,成了赫赫有名的西汉大臣。
  ……
  孟家妹崽是过第一个作为皇后的新年,宫中事务也繁多,不过有两宫罩着,有皇帝宠着,自己又能干会处事,倒是谁都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夫妻俩的住所是已经被改造好的小别墅,等到赵煦匆匆回来,孟家妹崽已经在弹琴了。
  见赵煦进来,孟皇后赶紧起身相迎。
  赵煦对皇后说道:“姐姐近日可辛苦,宫中没人为难你吧?”
  孟皇后笑道:“官家这话说得,一切都好。”
  赵煦说道:“姐姐倒是有仪态,太皇太后临制,我第一让大臣们觐见,可是紧张得很。”
  孟皇后笑吟吟地把着赵煦的手:“可当时天下皆传官家色正容端,威仪两肃呢。”
  “要没有司徒搬椅子的建议,呵呵……”赵煦摇头,又抽了抽鼻子:“今日厨房备下了什么吃食这么香?朝会赐宴那是什么都没吃到,饿了。”
  孟皇后说道:“各路大臣的年礼倒是争奇斗艳,不少都是吃的。不过只有漏勺心细,随进的还有食谱。我已命厨房做了香煎金蚝,瑶柱鹅粥,陛下陪我吃一些吧。”
  金蚝就是生蚝干,需要阳光和气温的特殊要求,晒到合适程度。
  其中极品的蚝干,颜色会从白色逐渐变成淡金,之后变成金褐色,经过热油激发出香味,不需要什么好厨艺就能得到绝佳的美食。
  赵煦乐了:“尝尝,漏勺的奇巧古怪不得不服,番禺县刘河村外的滩涂,被他变成了蚝田,所得收益可比稻田高太多了。”
  “对了,说到这里有个笑话,年前大奚山岛民进攻广州,等到了城南才发现广州修起了大城。漏勺也坏,让折冲司骑马追他们,不跑就朝天放铳吓唬,活活让这些岛民跑到累得趴下无法动弹了,方才缉拿,然后送去继续造南卫城。”
  “等这些人造完城待死的时候,漏勺给他们结算了工钱,放他们回到大奚山,他们才发现朝廷已经给造了房屋,开了田土,养了鸡鸭,老人孩子皆得照顾,又纷纷跑回了广州。”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来抢劫,而是在南城门口叩首谢恩了。”
  “漏勺在大奚的港湾里开了一处船舶务,专门修理过往船只,顺便通过玻璃琉璃贸易香料,成了香港,如今的海商都喜欢在那里落脚进货,主要就是馋广州美食。”
  饭菜上来,孟端仪开始给赵煦盛粥:“黄山谷与易安都是制香高手,易安如今正在给漏勺搜集香方,还准备出一部书,叫《群香谱》。”
  赵煦从来不会放过取笑漏勺未婚小两口的机会:“这还没过门呢,就张罗上了,姐姐要告诉她,显得急迫了不好,得钓着漏勺才行。”
  这其实是在显摆自己已经成功吃定了小姐姐,赢了漏勺一局。
  孟端仪多聪明的人,哪里会听不出来,又好气又好笑:“这话我可不敢去说,不然陛下爱吃的海鸭咸蛋,怕是没了。”
  主菜和主食都很香,瑶柱鹅粥是用瑶柱、干贝、薏仁、姜丝,还有漏勺在广州制作的风鹅丁,加玉米粒、碧梗稻熬制而成,出锅的时候再撒上一点葱花,一碗下肚,一身寒气都没了。
  见到孟端仪只夹蔬菜吃,赵煦问道:“姐姐如何不吃金蚝?也挺香的。”
  孟端仪说道:“最近几日似乎不喜油荤。刚刚厨房炸金蚝都进不去。”
  赵煦就对张士良说道:“给姐姐泡点山楂。”
  张士良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是否宣太医……”
  赵煦一下就紧张了:“怎么了?”
  张士良低眉顺眼:“万一娘娘……有……”
  赵煦心头大震:“真的?姐姐?”
  孟端仪红着脸:“我也不知道……不过上个月,月信尚未来……”
  赵煦立刻站起身:“让黄门去宣仙卿……呃,忘了前几日才下了特旨,仙卿带杵儿去大名府看望司徒了。”
  张士良赶紧说道:“那臣去宣唐太医?”
  “去,现在就去!”
  唐慎微如今成了太医局翰林医正,最近正在整理黑汗医学。
  他最重视收集医方,如今也在写书,以《素问》、《内经》、《本草》、《仲景医论》为理论基础,准备出一本专门诠释华夏医方理法方效与辨证加减的大部头著作,命名为《医方集解》。
  大苏对此很感兴趣,揽下了将医方编纂成歌诀的这部分工作,以方便传播。
  这一次靠谱,苏油倒没有拦着他。
  从宫外进来时间也老长,赵煦是石薇教育大的,对医家不存在男女之防,直接让唐慎微请脉。
  唐慎微一路走得急,额头上汗都还没散去,他临床经验极为丰富,一搭脉就体现出了专业:“脉走连珠而滑,虽然很细微,却也可察。且少阴脉动甚,《素问》有云:手少阴脉动甚者,妊子也。娘娘月信推迟多久了?”
  孟端仪也是理学出身,并不忌讳:“一般初五会至,于今已然……整两月了。”
  唐慎微又问了孟端仪的饮食口味变化,还有一些生理反应,笃定道:“恭喜官家,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妊了。”
  “真的?”赵煦觉得自己好厉害,谁说赵宋皇家子息不畅的?!老子才结婚半年新妇就怀上了!
  从桌上拿起一方白玉笔架:“唐医正!赏你!”
  唐慎微也不客气,双手接过:“臣谢陛下赏。”
  孟端仪说道:“陛下,还请唐医正一道,去禀告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娘娘。”
  “啊对对对……”赵煦从衣架上取下绣缎貂皮披风给孟端仪系上:“一起去禀告娘娘们!”
  几位尊长得知,也各是大喜,还一番询问叮嘱,才让小两口赶紧回去休息。
  太皇太后还让孟端仪安心将养,接下来一个月还有诸多礼节,高滔滔让她不用管了。
  至于唐慎微,走一处就得一处赏赐,待到出得西华门,医箱都差不多装得满当当。
  张士良打着灯笼走在前面,赵煦牵着孟端仪的手,沿着花园小径往回走。
  看到已经结冰的池面,赵煦突然冒出一句:“得弄几双冰鞋,小时候我最喜欢去中牟苏家庄子上滑冰。我们的孩子肯定也会喜欢。”
  孟端仪轻轻扯了赵煦一下:“陛下,就连杵儿离滑冰玩耍都还早着呢。”
  赵煦赧然一笑:“也是。”
  夫妻俩继续朝前走,赵煦说道:“我自幼其实体弱,五岁时还得了咳血之症,饭都吃不下。是司徒给我置办膳食,哄我进餐,仙卿给我用药调理,又让扁罐哥带着我在中牟田野间玩耍,亲农,泡温泉,学游泳,让漏勺、彦弼和我作伴,相互监督,身体才一天天好了起来。”
  “若非司徒夫妇二人,姐姐,怕是你都见不着我。”
  孟端仪心疼地挽住赵煦的胳膊:“那陛下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吧?”
  “哈?”赵煦失笑:“每次去中牟庄子前,我都会兴奋得睡不着,那里可太好玩了!”
  “前几天你不是还奇怪我怎么懂养鱼养羊吗?就是在庄子上跟八公学的!”
  说着不觉停下脚步,看着夜空里闪烁的繁星:“姐姐,我……想他们了。”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翁翁
  孟端仪轻轻扯了一下赵煦的胳膊,对前方举着灯笼的张士良努了努嘴:“陛下是天子,举动自然不能随心所欲,国家有制度,司徒又是重臣,为国家守北门,自然不可擅离。”
  “扁罐在皇家海军学院做教授,漏勺在广州做路判,皆不留于朝中,这是司徒光风霁月,不为子孙希进。”
  “如果这时候召他们回京,陛下,臣妾不敢干涉朝政,但是担心,会让太皇太后难做。”
  孟端仪非常聪明,如果赵煦召苏油、扁罐、漏勺回京,所有人必然会将之作为赵煦攒自己班底的强烈信号,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也必然会让高滔滔产生一些情绪。
  以如今赵煦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大宋臣民只会认这个天子,其他的根本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群臣可以劝太皇太后,但是赵煦决不能表现出一点这样的意思,最好一切让太皇太后自己来,否则太皇太后会被置于尴尬的境遇。
  曹太后当年被群臣欺辱诓骗而还政英宗,英宗以那样的上位方式,赵煦心里,反而认为是皇家的耻辱。
  既然皇帝之位已经拿得十足十的稳当,早几日晚几日亲政,其实并无必要去计较。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自信,赵煦还大方地赐了两位皇叔剑履上殿的恩荣。
  何况就算亲政,赵煦也只有沿着目前的道路前进下去,和另一个时空里那种急切地想要掌权翻盘的情形,已经截然不同了。
  两宫一体,平稳过渡,是苏油临走之时,谆谆告诫过赵煦的“政治正确”。
  赵煦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神宗一张旧书桌被换掉,他都要叫人去换回来,在那个时空,是被高滔滔逼压到了极致,完全否定了神宗的功绩,才导致亲政之后的猛烈反弹。
  加上脱去枷锁之后的放纵,很快就伤害了本来就脆弱的身体,早早就挂掉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高滔滔,变成了维护自己父亲主张的人,被赵煦列为了和父亲一样倾慕的对象。
  在苏油和石薇的关怀下,在理学的熏陶下,在和小伙伴们的共同成长中,赵煦已经竖立起了正确的三观,身体和心理也都非常的健康,学识眼界更不是历史上那些寻常君主可比,虽然年纪还不大,但是已经懂得了“政治该怎么玩”。
  “祭田”一事虽说是由漏勺建议,得皇后提醒,但是从暗转明的操作,却是他一手引导操办的。
  孟端仪稍微一提醒,赵煦就明白了过来,笑道:“姐姐,今日我太高兴,有些失态了。”
  孟端仪将头轻轻往赵煦肩上一靠又离开,微笑道:“陛下可以高兴,但是不能失态。”
  两人继续往前走,赵煦又想起一事儿:“该去中牟庄子上取些玩具了……”
  ……
  小火轮突突突,沿着黄河北流经卫州、白马、濮阳,抵达大名。
  驾船的是扁罐,四百多里的水程朝发夕至。
  今年天寒,黄河在九原河曲出现了流凌,在北望、清州,甚至出现了部分封冻的情况。
  这搞得宋用臣非常紧张,以往遇到这种情况,第二年极度容易发生流凌,形成冰坝堵塞河道,导致溃坝决堤的“倒开江”灾害。
  历史上黄河在一二月造成的溃决,基本上都是属于这种。
  苏油倒是也非常重视,不过现在他手里有炮有炸药,于是给宋用臣和李伟提供了一个思路——咱们可不可以在流凌将开的时候,用火炮提前炸它们,让流凌变得可控。
  宋用臣心疼得直跺脚:“那咱们就不该秋日大练兵!将炮弹挪到二月,那得节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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