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范侠说着, 转动门锁,将门推开。
我舅舅前年住进老人院后, 我就搬进来了这里离我单位近,开车五分钟就到了。进来吧, 不用换鞋。
宁小北咽了咽口水, 按捺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踏入房中。
严格算来,这是在在现实世界里第一次踏入216室,不过从心理时间上来说,不久前他才从这里狂奔出去。
就是家具换了新的没有什么变化啊。
宁小北看着眼前熟悉的格局,发现就连玄关这里放着的大花瓶和鞋架都和梦境世界里的一模一样。
不过时间毕竟过去那么久,房间里还是陆续添置了不少东西。
90年代的那种大驼背电视被朝薄款的小米智能电视取代,客厅里的冰箱和沙发也换了新的。但是原先的装修格局,墙纸和地砖和地板都没有变。
曾经的生活痕迹,在这里已然处处可见,让宁小北既高兴,又欣慰,这些都处处告诉自己,那个梦境是真的,并不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宁小北跟着范侠走进厨房,发现这里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就连电饭煲都是老式的三角牌,现在市场上都买不到了。
我刚喝过咖啡了。就凉白水吧。
宁小北说着,转身打开吊橱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蓝拼色的玻璃杯,范侠无比自然地接了过去,从凉水壶了倒了两杯白开水。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被子挤在逼仄的小厨房里,就像是过去放学回家的时候,一起挤在厨房里喝水一样。
老小北,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呀。
范侠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
范侠,我不让你叫我老大,并不意味着可以让你吃我豆腐。
宁小北白了他一眼,拿着水杯走出厨房。
你从什么时候住进来的?现在你睡大卧室了?
宁小北打开原本属于范侠的次卧的房门,发现现在里面已经变成了一个杂物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啊,自从我舅舅前年搬进老人院后我就住进来了。他舍不得把这这间房子租出去。一直空置着又怕房子长久没人住会坏掉,就让我住过来。
范侠大大方方地打开主卧室的门,拉开窗帘,任凭阳光洒进来。
宁小北把脑袋伸进去看了一眼,里面倒是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橱,和当年赵景闻住着的时候别无二致。
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个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用来办公的笔记本电脑。
就你一个人住?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带女朋友回来?
我都说了我没有女朋友。工作那么忙,哪里有那个时间。我本来是住职工宿舍的好么。
范侠哭笑不得地说道。
为什么?范建他那么有钱,居然没有留一间房子给你?
宁小北不解地问道。
瞎说,我爸他给我的几套房子都不在附近,我上下班不太方便而已。你不要瞎猜,我们现在关系不错的。
几套房子?几套?
三套。
范侠放下水杯,掰着指头数了数,静安区一套,长宁区一套,宝山区还有一套。还行吧?
闭嘴吧。你这个混到人民警察队伍里的地主
这凡尔赛的话,听得宁小北想打人。按照现在上海的房价,这三套房子加起来至少值个一千万吧。
跨国千禧年,在互联网时代到来后,头脑灵活的范爸爸又把租碟店改成了网吧,又开成了连锁店,狠狠地赚了一笔。在上海的房价还没有涨到那么离谱,限购政策还没有开始实施之前,就颇有远见地在上海各区县都买了好几套房子。儿子女儿,一人三套,倒是不偏不倚。
我爸早就过上退休生活了。他嫌市区闹腾,空气不好。就带着我妈回崇明岛享福。难得才会回市区一次,待不了多久就要走。我一年都看不到他几回。
范侠无奈地说道。
那你妹妹呢?她住在哪个区的豪宅里?
宁小北好奇地问道。
她大学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回岛上当村官去了。带领全村奔小康。
范侠提到妹妹,满脸自豪。
去年刚结婚,已经怀上了,我就等着做舅老爷啦。
那你亲妈呢?
哦,她住在欧洲呢之前换了一个法国男朋友,再之前换了一个意大利男朋友。现在好像是单身,但是因为疫情的关系回不来。我每三天和她视频一次吧。反正上次和她聊天,气色看上去不错的。
范侠的妈妈一辈子追逐爱情和无拘无束的人生,是岁月也无法驯服的女人。
宁小北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羡慕她年纪一把了还能活得如此多姿多彩。不像自己,年轻轻的就过上了社畜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头。
你说,你爸干嘛把房子卖了啊。不然我们也不至于隔了那么久才见面。这楼上楼下的,多方便。
范侠说着,往宁小北坐着的地方靠了过来,大手一伸,搭上他的肩膀,自说自话道,我们就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了。而且你现在还学会做饭了是吧,那我也不至于只能天天叫外卖,就跟我舅舅当年那样
等等,我爸什么时候把房子卖了的?
宁小北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
毕竟在他现实世界的时间线里,本来压根就没住进过这栋筒子楼。
建德里被拆迁后,他就直接搬进了位于浦东的公房了。现在住的这间公寓,还是把公房卖了才凑齐的首付。所以对现在楼上的那间房子,到底何去何从,他一点概念都没有。
小北你不会不知道吧
范侠看他一脸茫然,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一下也愣了。
你爸前年卖的房子啊。
范侠指了指楼上,之前一直都是出租的,一个月也有好几千收入,比退休工资都高呢。他要卖房的时候,我舅舅可不理解了。
三百万
宁小北小声说道。
什么?
原来我爸被丁哲阳骗走的三百万,是卖了房子的钱。
难怪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
宁小北恍然大悟。
他把两个世界的时间线一比对,虽然那时候他家还没搬进这套福利房,但是因为马家骗福利房的事情已经败露,所以这房子铁板钉钉就是他们家的了。
不知不觉间,梦境世界里发生的动向影响到了现实世界的走向,才让丁哲阳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够骗走老爷子的那么多钱。
前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哎,该死!
宁小北说着脸色突然一变,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范侠一把拉住他的手,小北你干嘛呢?
是我害了爸爸
宁小北望着他,不停地自责。
前年他们公司遭遇蠰蒶了一场财务危机,一个合伙人带着整个团队跳槽去了对手公司,连带着把客户也带走了。
那时候自己和卓雨杭两个人简直可以用崩溃来形容,一连两个月没有发出工资,员工走了一大半。
幸好最后关头卓雨杭想办法融到了一笔钱,才让公司能够正常经营下去。也就是那时候,他有一个超级有钱老丈人的谣言才传的越发甚嚣尘上的。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每天看到处在奔溃边缘的儿子,手头拮据的宁建国毫无办法。
但是在这已经被改动的时间线里,名下还抱有一套福利房的老爷子为了解决宁小北遇到的危机,居然偷偷地把房子给卖了,想要以此设法来帮助他渡过难关。
只是在他没有把卖房款拿给宁小北之前,公司就顺利渡过了危机。
于是宁建国只好把这笔钱财拿去放入银行。但是却不幸接到了来自儿子老同学丁哲阳的电话,建议他把这笔款子拿去理财,承诺他回报率远超银行定存
都是我,哎,都是我
宁小北懊恼不已。
小北,好了好了,你干嘛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都已经过去了。
范侠见他如此,情急之下干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拥住他的肩膀。
属于范侠熟悉的味道涌入宁小北的鼻腔,是他们两家这么多年来一直用着的上海蜂花牌檀香皂的淡淡香味。别看现在超市里卫生皂,沐浴液一大堆,宁建国这多年来就没换过别的肥皂,想来赵家也一样。
除了这味道,还有成熟的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混着皮革和烟草的味道
范侠你抽烟了?
宁小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呼吸声都变粗了。他为了掩饰尴尬,一把推开范侠的胳膊,装作嫌弃地问道。
我从不抽烟的啊!我舅舅不让我抽。
范侠说着,低头闻了闻自己的制服,发现果然有股淡淡的烟味。
一定是昨天晚上值班的时候,那些烟鬼跑出去抽烟,把二手烟传到我衣服上了。
范侠说着,忙不迭地脱下制服,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不信你来闻,我保证里头干干净净的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说着,又要来抱他。
我闻你个鬼哦!有病。
看着脱下制服,只穿着清爽白衬衫的范侠,那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隔着薄薄的布料都能见到他那遒劲的肌肉,正是基佬宁小北最喜欢的类型。
他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拿起挂沙发边上的大衣作势要离开。
干嘛呀,一起去吃午饭吧。你等等我,我去换件外套。
范侠说着匆匆跑进卧室换衣服,一边跑一边喊着,不许走,不然追到你家逮捕你!
神经病
宁小北红着脸,站在门口低声骂道。
快点停止散发你的魅力吧,该死的黑皮混蛋!
*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范侠有什么改变么?除了官衔~~让我看看哪个小可爱答对了
第40章 抱打不平 二更
第三皮鞋厂在不久前正式倒闭了, 在被变卖了厂房中所有的机器设备后,一把铁将军把大门紧紧锁了起来。
周围的棉纺厂,毛纺厂和其他的国营大厂也陆续关张, 情况稍微好一点的也不得不被迫迁到了宝山、闵行等郊县地方。
曾经一度几百几千个穿着蓝色工服,骑着自行车轰轰烈烈上下班的风景终于在这个城市里彻底消失了。
宁建国现在忙着承办纺织学校的食堂, 抽空和几个老同事相约回去看过一回。偌大的厂子只有门卫室里的老刘头一个人了,但他也只是临时工,在等着下个东家呢。
那时候作为上海老工业区的苏州河边,空置厂房一片接着一片, 真的是满目萧条, 有的被私人,有的被外资公司接手,不过更多的被空置着, 等待着市政建设的安排。
宁建国和赵景闻, 还有几个徒弟徒孙站在挂着上海市第三皮鞋厂的白底黑字招牌下,让老刘头给他们照了一张合影,作为青春最后的见证。
从鞋厂回来后, 宁建国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整个人都有些形容消瘦了。
现实世界里宁建国在这个时候大病了一场,差点把宁老太急死。好在重新来过一回, 虽然厂子倒闭了, 宁建国至少还有工作,还有编制, 没有彻底倒下。
宁建国心情不好,宁小北又何尝好受。
那天在赵家的见闻让他大受打击, 让他知道原来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的无知和自以为是。
他以为重来一次, 他就能站在成年人的角度来看待, 体贴父亲,给他他想要的幸福。
结果到头来,他又差点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要是父亲真的听了他的话,娶了王阿姨。那他这就是生生耽误了三个人,甚至更多人的幸福了!
他想跟父亲说,他理解他,他尊重他的取向,他愿意祝福他和赵叔叔。
但是这些话要是一个大学生说出口就罢了,从一个初中生嘴里说出来也着实有些惊世憾俗。
为了不吓到宁建国,他只好把一腔的百转千回全部埋进心里。只是再也不提要新妈妈和小妹妹的事儿了。
时间很快地来到了初一上半学期,经过不懈的努力,范侠距离宁小北的座位也越来越近。
如今他已经能够将成绩稳定地保持在班级前十五名左右,偶然超常发挥,甚至还能搭到前十名的末车。不可不说实在是进步巨大。
这小子每次排位考试结束,都要来坐坐林子颖的座位,摸摸桌板,咬牙切齿地说老子下次一定能够升到这里。林子颖就会一屁|股把他挤开,让他不要白日做梦,然后三个人嘻嘻哈哈打坐一团。
相较之下,担任过半个学期班长职位的丁哲阳现在则有些泯然众人了,只能保证自己的成绩不至于跌落到二班去。
没有了优秀的成绩做背书,闫冰如想要给他荣誉别的学生和家长们也不答应。他如今就是普通老百姓一个,连个小队长,学科委员的职位都没了。
本来话就不多的丁哲阳如今变得越发阴郁,简直就像是一颗发了霉的蘑菇,默默地贴在墙壁的角落处。
若是一整天课下来,没有一位老师喊他起来回答问题的话,这家伙能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就连他的同桌都不愿意搭理他,下了课就和前后桌大声聊天,故意把他晾在一边。
宁小北,范侠,出来一下。
这边范侠还在和林子颖玩抢座位的游戏,宁小北一抬头就见到闫冰如铁黑着一张脸,站在教室门口,对着他们招手。
宁小北眉头一皱,和一脸莫名其妙的范侠走了出去。
出乎宁小北的预料,闫老师并没有把他们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带,而是往教学楼不远处的小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