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难怪舅舅那么多年都不结婚,人家都以为他第三鞋厂费翔的女朋友多的能从南京路一路排到十六铺码头,其实他从没见过他带女朋友回家。
因为有自己母亲的珠玉在前,外公外婆一心想着舅舅等找个对象好好过日子,却总不能达成所愿。偶然回外公外婆家,只要一提婚事,舅舅就开始插科打诨,岔开话题。这些年来,外婆对未来儿媳妇的要求已经从年轻漂亮能干变成了是个女的就行,离婚带孩子的也不错了。
说起来,他当年还以为舅舅会和王阿姨好呢。他那时候听说小北想要王阿姨做他妈妈,心里还忐忑的很,想着万一自家舅舅把人家给撬来了,他该怎么面对好哥们。
结果这下好了,自己的舅舅压根就是和小北的爸爸好上了。关键都不知道好多久了
过去听舅舅说,他初中毕业赶上最后一批知识青年下乡,去了云南插队落户,把留在上海大工厂的名额留给自己唯一的妹妹,也就是范侠他妈。
1980年政策松动,舅舅终于能够回到上海,因为没有合适的工作,差点沦为社会盲流。1982年,外公去世了,舅舅顶替了外公的岗位进了皮鞋厂,成为了销售科的业务员。
宁伯伯比舅舅大一岁,比舅舅早好多年进厂子的。
如果他们那时候就好上的话他那时候都没出生,那时候他爹妈甚至都还没结婚呢!
范侠惊恐地吸溜着面条,差点给吸到鼻子里去。
不对,他看过学生手册,小北是85年生的,而且生日特别好记,2月14号,是外国人的情人节。
不过对于中国人来说,这个日子就是过年这段时间里的的普通日子而已,因为搭着春节或者元宵节的缘故,通常就连带着一起过了。
而且宁家从宁老太那边就有不庆祝生日的传统。老太太认为自己能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活到新中国,都是从老天爷那边偷来的寿命,就怕大张旗鼓地祝寿的话,万一老天爷哪天发现了,把她的阳寿收回去怎么办。
宁家人凡遇到逢十的大生日最多家里人一起吃吃饭,吃碗寿面就算了。若是普通生日,则干脆闭口不提,彻底躲寿。
尤其是宁小北,老太太说小北身体不好,更加要低调,二十岁之前都不准过生日,怕他夭折。
不像范侠,为了补偿平日里没爹没妈的委屈似得,他每年过生日都要大肆地庆祝一番,不但舅舅要带他下馆子,送礼物,还要从两边父母那边讨到双倍的零花钱他才满意。
高一那年生日,他干脆请了全班同学一块去镇上的小饭店下馆子。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唱歌,那叫一个热热闹闹的。
总之,和自家舅舅不同,宁伯伯是结过婚,有自己小孩的。所以他至少一开始不会是同性恋。
难道是舅舅勾引,强迫,威胁了宁伯伯?
范侠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就他那舅舅,霸王似得人物,动不动用拳头说话,而且很不要脸皮。
记得小时候他父母还没离婚,一个月里至少吵架二十多天,吵到后来难免就要动手。
范建混蛋,他妈战斗力也不弱,又上耳光又用嘴巴咬,最后变成男女混合打。
老妈这时候就会被舅舅打电话让自家亲哥哥给她撑腰,舅舅二话不说,骑着自行车飙到范家门口,剧情就变成了男女混合二打一的戏码。
他记得舅舅每次上门,手里拿着的武器都不一样。
从扫帚柄,擀面杖,到有一回干脆在楼下直接把他爹的自行车给拆了,拿着自行车笼头来砸人。
真的闹大了,邻居报警要把他们两个抓进拘留所,他那伟大的妈又不乐意了,又哭又闹的,逼得人家警察放人。
从范侠他们家,到他外婆家,邻里邻居谁不知道赵景闻是个横人,哪个敢惹他。
用他外婆的话来说,幸亏生在新社会,有国家和组织管着,要是放在过去,他舅舅从西双版纳回上海待业的那两年,估计就要进提篮桥监狱吃牢房了。
他那流氓舅舅,要是看上了人家小北的爸爸,硬是做了点什么小北爸爸那么脾气好,跟他儿子一样脸皮薄,说不定就被老赵给得手了呢?
范侠越想越气,暗骂了两声,把叉子插|进方便面的杯盖上,用手背抹了抹嘴上的红油。
他站了起来,想回学校,但又觉自己还是无颜面对宁小北,又讪讪坐下。
小北想必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之前还一心想要让宁建国给他找个新妈妈。
小北对自己那么好,自己的舅舅却拐了人家的爸爸。
该死的赵景闻
范侠心乱如麻,骂骂咧咧地打开浏览器,随便点了一个在线电影的页面。
看着里头密密麻麻的片源,在无厘头港片的分类里,找到一部张国荣和梁朝伟主演的影片。
他前几天看了他们两个主演的一部老电影,叫做《东成西就》。是他最喜欢看的搞笑武侠电影,各种无厘头笑点密集,打得也好看,王祖贤骂起人来可爱非凡,他和宁小北一起笑的死去活来。
他以为这部《春光乍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喜剧片,于是不做多想,直接按下播放键
一个半小时后,范侠顶着两个肿肿的大眼泡走出网吧。
谁他嘛的把这电影放在无厘头分类里的。
春寒料峭的夜晚,他站在混合了炒面,烧烤和白切羊肉以及火锅味道的小镇街道上,深深地洗了一口气,双手握拳,跟一尊怒目金刚似得站在马路中央,动也不动,就跟被人点了穴道似得。
有毛病啊!小鬼头,死开!
往来的小汽车,拖拉机和电动车的喇叭此起彼伏,终于有个路人看不过眼,走过去,把范侠拉到了路边去。
啊呀,学生仔,怎么那么想不通呢?考试一次两次考不好是正常的,你这样让你爷娘怎么办?快点回学校去吧。
路人老伯以为范侠读书不好要闹自|杀呢,安慰他两句后才离开。
回学校回学校
范侠转过头,望着西边附中的方向,喃喃自语,心乱如麻。
电影里那昏黄摇曳的灯光,两个男人交织在一起时迷离的眼神,滚烫的汗水和暧昧的音乐一点点地又浮上心头。
尤其是片头一开始那断把他冲击得差点从网吧座位下摔下来的亲热戏码,此时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不断来回闪现。
就是不知道舅舅和宁伯伯,那个是黎耀辉,哪个是何宝荣。
范侠觉得痛苦极了,哪怕中考前一天晚上失眠都没有现在那么难受。
他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有什么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但是眼下的这件事,他能跟谁去说,他又能去问谁?
时隔四年,范侠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要再一次离!家!出!走!
*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搞笑事情,我当年最早看《蓝宇》,一开始把他当做科幻片了。。。蓝色宇宙来的。
第70章 荒岛求生 二更
范侠, 你在哪儿,接电话!
范侠,到底干嘛去了?我去网吧找过你了, 老板说你早就走了。你去吃宵夜了么?
范侠,快点回电话, 听到没有?我是宁小北,不是丁哲阳,快点给我回电。
坐在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里,范侠一边啃着刚买的热乎乎的玉米, 一边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收件箱里十几条都是小北用丁哲阳的手机发来的短消息, 还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范侠狠不下心来把手机彻底关机,干脆塞进兜里,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出了网吧就突然降温了, 坐在这四面透风的候车大厅里, 只穿一套运动休闲服,还觉得凉飕飕的呢。
他刚才问过售票员了,这个时候回上海市区的最后一班车子早就开走了。正巧他也不想回市区, 就干脆买了最近一班车的车票。
范侠从裤兜里掏出车票来一看, 也是巧合的很,最近一班汽车是往崇明的。
说起崇明,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他就没怎么去过了。
这段时间妹妹长大了, 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打扮得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小公主, 让范建这个做爹的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
每次抱着女侠下楼散步,见到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 范建都会狠狠地盯着人家, 觉得谁都配不上他的小公主, 就连看一眼都算玷污。他本来长得就是凶神恶煞,眼珠子一瞪比城隍庙里的鬼差塑像都吓人,把本来想要看看漂亮妹妹的小男孩吓得屁滚尿流地滚回妈妈身边去了。
女侠她千好万好,是爸爸的心头宝,小棉袄。只不过小棉袄一开口,那股带着浓浓海鲜味的崇明土话让范建直犯愁
怕将来自己雪白1粉嫩,交关(很)登样的女儿上了学,还是满嘴蟹啊蟹啊的,半点都不摩登,范建把她送进了市区里的幼儿园。
做母亲的要照顾女儿,梁慧慧自然也很少回郊区了。
现在崇明的土房子里只有后妈的父母,他和他们两位老人家谈不上很熟,也谈不上不熟。
加上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真的到了岛上都不知道几点钟,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两位老人家。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
范侠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怎么办,还是找不到范侠么?
附中校门外,丁哲阳着急地看着小北。
宁小北下午挂了两瓶盐水,如今已经彻底消肿了。他一朝被蛇咬,不但随身带着抗敏药和哮喘喷雾,还戴上了在药店买的医用口罩。现在的口罩还都是白色棉布的那种,一层层的捂在脸上闷得慌。不过再闷也比发病强。
他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小北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啃一块范侠的肉下来。
这小黑皮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他刚才病的厉害,什么都顾不上。现在想想,小家伙好像从离开植物园的时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眼神呆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还有半小时就要门禁了。到时候他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这可怎么办啊
丁哲阳头疼不已。
这事儿他都不敢同常乐蕴说。
乐乐说过,她们寝室的那几个女生八卦的很,其中一个叫金莉的,简直就是校内广播台加76号特工总部揇鏠。她们隔壁女寝用热得快烧水,还有楼上的女生半夜翻出去看附近剧组拍戏都是她去告的状。这事儿要是被她们知道了,一定会宣扬出去的。
要不要去告诉顾老师?顾老师人不错,说不定会悄悄帮我们呢?
可别顾老师现在自身难保,应该在他的豪宅里想着怎么写检讨书呢,我们别去给他添麻烦了。
宁小北忙不迭地摆手。
我给他下个最后通牒
说实话,宁小北刚才下楼的时候是全副武装好的,学生证和钱包都带在身上了,已经做了整晚找人的打算了。
范侠,这是最后通牒,五分总之内不回电话,这辈子都不用叫我老大。下礼拜我就搬到奶奶家去住,再理你我就是小狗!!!!!
点完五个愤怒的感叹号,宁小北自己都觉得自己幼稚到了一定的程度了。但是没办法,谁让范侠就是那么一个幼稚的人,他就吃这一套。
果然还不到一分钟,手机响起。
宁小北深吸一口气,忍住骂人的冲动,硬是在口罩后面扯出一抹笑容来。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颇为恐怖,吓得站在对面的丁哲阳往后退了半步。
在哪儿呢?
什么叫不用我管?我管你了么?我这不是尽一个作为一班之长的义务么。
喂!册那居然挂我电话,你不想活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气得宁小北的血压直升。他要是现在这副身体不是17岁,是37岁,估计血管都要爆了。
死孩子,熊孩子!
怎么样?
丁哲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离家出走了。现在应该是在汽车站呢,我们快去追。
虽然那小子死都不开口,不过宁小北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车站里传来的服务广播声,判断他应该是在镇上唯一的一个长途汽车站里。
这小子又发什么疯,上一回离家出走是为了上山学艺,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算算发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范侠在车站的小卖部买了条羊毛大围巾披在后背,又买了个一看就很不好吃,除了汽车站和火车站,换其他地方都见不到品牌的面包上了车。
车上有空调,比候车室里暖和多了。夜里坐车出行的人不多,范侠一个人占了两个的位子,半坐半躺着,把脑袋靠在窗户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范侠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范侠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继续埋头苦睡。
梦境虽然模糊,色彩倒是显眼,大块大块的黄色和绿色交织,耳边传来音乐声,有两个男人穿着背心和短裤在跳贴面舞。
范侠,范侠,你给我下来!
那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贴到自己的耳旁,听起来莫名地熟悉,还哐哐作响。哐哐声盖过了梦里的乐声,背对着他的两个男人停下舞步,斜着眼睛望向他
范侠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下一秒惊恐地发现宁小北的脸正对着自己靠着的玻璃窗下方。他满脸怒气,用手双手用力拍打着车窗,那双细长眼简直被人用线吊起来的似得,都要瞪成铜铃了。
师傅,快开车呀!
范侠倒吸一口凉气,冲着司机大喊。
出发时间还没到,司机大哥当他放屁。
小北,我们上去把他拖下来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宁小北狞笑一声,冲到车门旁踏上台阶。
老,老,老大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范侠把围巾披在身上,就露出一个脑袋,像是古早电视剧里失|身的良家妇女一样,眼看着宁小北低着脑袋,双手高高举起一步步地朝他逼过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啊,逃?你再逃呀!现在想起来要好好说话了?告诉你,你现在插翅难飞,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