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5)
宁小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和穿着玩偶服,发着传单的餐厅服务生撞上。
boss?在gay吧?
宁小北无言以对。
他开始后悔整今天这一出了。
在现实世界里,宁小北是直到大学毕业后好多年,差不多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才刚刚发现自己的性向。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有交往过女朋友。
虽然他知道不少女孩子对他抱有好感,x大也多的是美女。但是上大学的时候自己沉迷于打工,一心只想着赚钱攒学费。那时候老爸年纪大了,能够找到的活儿基本上不是看门的就是收停车费,又还没到退休的年纪,拿不到最低劳保工资。他一心赚钱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找女朋友。
而且那时候条件不好,衣服鞋子都是菜场买的最便宜的打折货。就算女孩子不介意,他自己也介意。
工作了之后虽然生活条件是改善了,但是发现自己依然对女生没啥兴趣。身边的同学同事开始陆陆续续地结婚,他一次次地给人做伴郎,还得到了一个八佰伴的称号。
始终遇不到心爱的女子,他单纯地以为是缘分没到。
直到自己有一回和一位德国同事加班到半夜,那个有着蓝灰色眼睛和削瘦下巴的男人突然一把将自己拉到了公司的茶水间,用磕磕绊绊的中文问他:ning,有没有人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虽然他把他揍了,但是在第二天他还是跟着他去了一间上海知名的,外国人也经常会去的gay bar。
也是从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喜欢的是他拥有一样性别的男人。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gay bar这种地方。
而boss卓雨杭,是在现实世界里让他唯一一个心动过的男人。
而现在,他要第二次踏入gay bar了,去解救卓雨杭,好让他去和女生联谊。
老天爷好像有什么大病。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啊写啊,睡着了。。。醒过来不对,发烧了居然。。。
可能明天只有一更,看情况吧。写的动就多写点。
第85章 一个吻 一更
vendy虽然是一间gay bar, 不过倒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不正经的只有他们的老板。
今天酒吧才一开张,来店里帮忙的小伙子还没把座椅放下来,酒保还在柜台后面准备呢, 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家伙,穿得像是从老照片上爬出来的文物一样, 开口就问老板:相亲的在什么地方?
话一出口店里的人都晓得了,这小朋友怕是走错地方了。打工小弟刚要给他指条明路,老板vendy就扭着水蛇腰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一把拉住小伙子的胳膊, 指了指吧台后小黑板上写着的酒单, 骗他说进店必须消费,点了酒再告诉他。
第一次来酒吧的卓雨杭就这么傻不愣登地点了招牌,于是就被招牌老板缠到了现在。
宁小北走进vendy的时候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这是间清吧, 此时大约有三五个客人,都坐在座位上静静地喝着酒,聊着天。没有什么轰天响的音响和乱花迷眼的灯光, 让他松了口气。
四下环顾, 终于在角落的一个卡座上隐约见到一个看着像是boss的人。
走进一瞧,果然是年纪轻轻不过二十郎当的卓雨杭。
仍然是笔工笔正的西装三件套, 仍然是金丝边眼镜, 只是脸上稚气未脱,带点憨直, 有点傻气,是老女人老男人最喜欢逗弄的那种。
他一脸窘迫地坐在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身边, 那男人把胳膊搭在boss的肩膀上, 贴着他的耳朵在说些什么。
从宁小北的角度瞧不到男人的长相, 只看到他右耳上那只蝴蝶水钻耳环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灭,仿佛振翅欲飞。
而卓雨杭则双手放在膝盖上,把脑袋往下低,往下低,再往下低恨不得就这样钻进地砖的地缝里。
卓雨杭。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卓雨杭久旱逢甘霖似得抬起了脑袋。见着是个不认识的男人,面露迟疑。
我们都在对面等你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啊。唐昕要生气了。
宁小北并不想在这里多做耽误,上前一步抓起他的胳膊就要走。
听到唐昕的名字,卓雨杭终于确认这个是来救他的了,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哎,小弟弟。就这么想走了?
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贴了上来,触感一片冰凉。仔细一看,是黑衬衫上钉着的同样黑色的金属绣片,鳞片似得锁满了衬衫的两条袖管,碰在宁小北短袖衬衫下的皮肤上,可不是冰冰凉凉。
这一刹那,宁小北感觉自己是从金山寺飞奔而来营救许仙的法海,眼前是条黑腹黑眼吐着红信的黑蛇。
而许仙,一心逃离。
老板不好意思,我这朋友不懂规矩。他不是我们大学城这片的,是从外面来的。
宁小北以为卓雨杭没付酒钱,从裤兜里拿出钱包,抽出两张一百,想着无论如何这个数也应该够了。
钱付过了。
老板拍了拍他的手背,轻笑一声,你说他不懂规矩,你懂?
宁小北把钱包塞了回去,这才正式抬眼去看那老板。
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影视剧里污名化的那种娘娘腔老妖怪。老板很年轻,大约三十岁上下,猫儿眼,身材削瘦却不女气,眼中带媚,堪称极品。
只可惜,撞号了。
什么规矩?
他点了酒,一口都没喝。
vendy伸手指向桌子上那杯落日色的饮料。
你喝了它。
宁小北对卓雨杭说道。
我不会喝酒。
卓雨杭踌躇道。
你不会喝酒你来酒吧联谊,你难道还准备喝ad钙奶?
毕竟在现实世界曾经是多年老友,宁小北一不小心多说了两句,卓雨杭有些茫然他的自来熟。
准备怎么办呢?
老板吃吃地笑了,眯着眼睛看着宁小北。
千年老妖目光如炬,撕开皮肉,直达肌理。
打包。
宁小北淡定地说道。
顺手把卓雨杭从老板身后拉了出来。
老板:?
从来没有提供过酒水打包服务的酒保有点困扰,最后是服务员小弟跑到不远处的奶茶铺,借了个空的奶茶杯,把他们的招牌酒到了进去。
盛在玻璃杯里的特调vendy层次分明,流光溢彩,宛如落日熔金,染柳烟浓。
被倒进塑料奶茶杯的vendy则是三江汇流入黄海,泥沙俱下,简单粗暴,一片狼藉。
真是可惜。
黑蛇揉着自己的腰,妖妖巧巧地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法海,责怪他不够怜香惜玉。
喝到胃里,也是一样。
法海表面正义,内心慌得一批。
原因无他,这个法海也是妖精,不过是在许仙面前化作人形。
自己拿好。
宁小北干脆问服务小弟要了个塑料袋,把酒放进去后随手一扎,挂在卓雨杭的右手手指上,像是卖菜的小贩把称好的菜递给主妇。
走了。
他拍拍卓雨杭呆滞的肩膀,催他离开。
等等
不等宁小北推开酒吧的门,老板踩着小碎步跟了上来,蛇似得攀到宁小北的后背上,把一张黑色滚着银边的名片扔进他衬衫的前口袋里。
下次来,不管我在不在,凭这张名片可以打八折。
他斜眼看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出去的卓雨杭一眼,笑道,你来不用名片也能打折。
不了不了。
卓雨杭吃不消,我学校不在这里,没什么机会来。
我也不会来,多谢老板美意。
宁小北说着就要把名片抽出来,结果被老板伸来的手指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指尖冰凉,带着冷香,爬行动物一般鬼魅。
他不会来你肯定会。
贴着宁小北的耳朵小声地说道,眯起的猫儿眼像是堪破了世间一切的真相。
不,不是猫儿眼,是爬行动物那竖起的瞳孔,黑夜之中,分辨万物。
你以为你真是法海?红尘万丈,大家都是同类,何必如此?
宁小北指尖微动,尴尬地笑了笑,推门而去。
两人走出酒吧,只见外头一片灯火煌煌,人头攒动,红男绿女,乐声飘飘,竟生出恍若隔世之感。仿佛唐僧刚出了盘丝洞,历经千难,劫后余生,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
刚才谢谢你了。
卓雨杭对他感激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咖啡色全棉斜纹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见到手里拎着的塑料袋,眉头一皱,大步向前几步,走到垃圾箱边,不做多想,直接抛了进去。
哐得一声,宁小北的心也跟着一颤。
扔完垃圾,他又用帕子把自己的手背,脖子,但凡刚才可能被vendy摸过的地方全部擦了个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宁小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他想,自己那时候怎么会如此自作多情呢?
就凭他送了他一瓶酒,就凭他和他多加了几次班?
他庆幸自己没有被感情冲昏了头,否则一旦告白,自己就是那被扔进垃圾桶的特调vendy,万劫不复,永遭厌弃。
爱上直男从来都只会换来遍体鳞伤。
保持距离,最差最差,还是同事朋友。
最后的最后,卓雨杭犹豫了一会儿,把自己那块帕子也一并掼进了垃圾桶里,后退三步,如释重负,扔掉了满身罪孽一般。
许仙真的绝情起来,便是面对小青的青锋剑,也是说一不二的。
《白蛇传》何尝宣扬赞美爱情,《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收于《警世通言》之中,警示二字才是各种关键,永镇二字才是作者用心。
警告世人,也警告妖精,人妖殊途,不可动情。
白娘子千年的功力,下场亦不过是永镇雷峰塔。
至于芸芸众生,水漫金山,手攀洪浪,葬身鱼腹。他们何罪之有?只因白蛇动情,许仙懦弱,法海无情,就要凡人赔出性命。就如同那杯特调和这块手帕。
宁小北心下越发地冷。
他和他走回vanny,角落那边,一片和乐。
四个女孩子被范侠逗得前合后仰,巧笑嫣嫣。
笑声飘过柜台,飘过人群,然后呼啦一下落到了地上,变成了蛇虫八脚,壁虎毒蝎,沿着铺在地上的浅绿色南洋小花砖爬上了宁小北的脚背。从裤脚一路蜿蜒到心口,蝎子举起红色的尾巴,往宁小北的心口狠狠扎去。
范侠的外套,为什么披在周芸君的身上。
他不在几分钟而已,他们居然已经好到如此程度?
你们总算来了。
还是唐昕先看见他俩,挥着手示意他们过去。
男生这边还剩两个座位,宁小北迟疑了一下,让卓雨杭先进去,自己坐在最外面。
大家好。
卓雨杭款款落座,理了理衣服,女孩子们又是笑声一片。他轻扶眼镜,也加入话题,比之刚才在vendy的窘态,简直天壤之别。
最差劲的直男在面对女性的时候,表现都比在同志面前自然。何况卓雨杭并不差劲,只是奇怪。
范侠难以置信地看着宁小北居然放任那么大个玩意儿横亘在他们中间,竖起眉毛,吊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他。
宁小北别过脑袋和唐昕说话。
眼睛瞪得更大了。
毕竟都是年轻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气氛已经炒热,就连号称不会喝酒的卓雨杭都舔了半杯啤酒下去。
我们做游戏吧。
唐昕见时机已到,从包里掏出一副扑克,真心话大冒险。
修长的手指弹开54张牌,又让身边的周芸君切了两回表示公平,在桌子上抹开,示意每人抽牌。
牌面点数最大的那个,可以命令点数最小的两个做事。大家一起摊牌,不准换牌。有言在先,扭扭捏捏和甩脸子都不准,出来玩就要放得开。
两个女生痴痴笑,伸出纤纤玉指分别取了一张。
周芸君一双美目在灯光下盈盈生辉,看着坐在他正对面的范侠,也抽取了一张。
范侠有些生气,故意不看宁小北,粗暴地捋了一张牌在手上。
其余人各自取牌。
第一、二轮,相安无事。女生们毕竟心软,问的问题也和善。即便是选择大冒险,不过出门对着贴在电线杆上的老中医广告,大喊一声:我的病终于有救了!
到了第三轮,那位一直被人忽视的男士终于得到了机会。
他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自己抽到的老k,得意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这一轮点数最小的恰好是范侠和宁小北。
在座的人里面,有你们中意的人么?
男士尤嫌不足,补充说明,可以继续发展下去,甚至共度余生的那种。
四个女孩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唐昕更是想要伸出大拇指给他点赞兄弟,上道!下次活动不收你报名费。
有。
范侠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让女孩子们越发激动。
宁小北看着周芸君裹着的衣服,她是那么小巧,穿着男人的衣服就像是被范侠抱住了一般。
宁小北突然想起范侠的两个妈妈。
亲生的,后来的,都是如此娇小的女子,站在范建身边,仿佛丝萝托木。
按照佛洛依德的理论,男子幼时都会多多少少有些俄狄浦斯情节,虽然不会真的弑父娶母,但是喜欢的女孩子,身上多少带着点自己母亲的影子。
周小姐便是如此。
何况他才救了她不久,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天经地义。
你呢?
男子冲着宁小北抬了抬下巴。
宁小北捏着牌,没有立即回答。
女孩子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唐昕紧张地咬着红唇,范侠更是无措地翘起了二郎腿,不自觉地玩弄起了桌面上的杯子。眼珠子却是不住地往他的方向撇,只恨他们当中矗立着那么大的一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