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等我……
  为了能给你一个荣华富贵,为了能留住如你这般娇艳的女子,愚姐近些时日在筹谋一件大事情。
  相信我,在明年春天来临之前,愚姐所谋之事必能成功。
  等我……明年开春,我衣锦还乡,骑高头大马迎燕归来。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言不尽思,再祈珍重,等我归来!
  祝莲
  谢琼暖抖着手看完信件,抬头觑了眼身边的人。
  他眉梢沾了几片尚未消融的雪花,原本缓和的表情在看完信中内容,变得愈发的冷冽。
  祝眀奕骨子里是桀骜的,别人的看法在他眼中并不重要,毫不相关的人与他有何干系?
  他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往年那些不长眼的泼皮无赖,故意说些龌龊话,调戏他,他俱是冷着脸,倘若不过分。他连拔剑的动作也不会有,与这等宵小之辈计较,只会让自己更加掉分。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面对她人的颠倒黑白,恶意诋毁,动了怒。
  这怒火就仿佛这炭火盆里燃烧的火苗,经久不息。
  他五指成拳,牙关咬合,咯吱作响。他现在有些后悔,几个月前那场抓奸,他应该一剑斩断祝莲那双挥动笔杆的手。呵!没有手看她如何写情调意!
  “祝莲这人,奕哥儿,你看见了吧,这人脑子可能生病了,你以后见着此人,离她远点儿。瞧瞧这破信所言,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琼暖执起信纸便往火盆里扔,却被回过神儿来的祝眀奕一把拦住。
  他看着她狡黠的双眸,身上的突然而生的冷冽如冰雪初融。
  他的视线胶在她那两片红艳艳的唇瓣上,喉头滑动,眸色渐深。
  祝眀奕觉得自己爱惨了身边的人,他原应该是个自持稳重,冷静淡漠的性格,如今却因为不相干的人在她面前说他坏话而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
  自从遇见,这人间喜怒哀乐,皆是因她而起。
  他抿着唇低头看她,脸颊上升起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浅粉,他哑声问:“琼暖,你信祝莲所说的话吗?”
  “不信。”
  祝眀奕再次打量了她一眼,她坦荡荡的回视他,不见丝毫做伪。
  他早该知道,他与她二人之间,她坦荡而懵懂,他隐忍而内敛。
  他本是个无比自信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应该更加自信才是。
  可是……在她面前,他升不起信心。他许是应该主动一些的……
  炭火中,祝眀奕晦涩的双眸渐渐暗了一瞬间,他拉起她的手,一把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谢琼暖被抱的猝不及防,抬头便见眼前的哥儿那双清潋潋黑眸。
  他脸上的阴沉一扫而过,仿佛雨过天晴,原是冷峻的五官多了几分清隽,如画里的嫡仙,只眼前的男子多了丝凡尘间的人间烟火。
  谢琼暖心中一动,这些时日,两人相处日久,彼此间不经意的暧昧越来越多,她反而并不怎么别扭,她反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低低笑出声:“眀奕,方才可是在生祝莲的气?气她爱意倾诉的对象是我,还是气她诋毁于你?”
  祝眀奕脸上生出几分难为情,明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烧红,脸上的红晕更重,仙人般俊美的面容,多了分娇艳欲滴,诱君采撷之感。
  他的声音越发的喑哑:“都气,我与祝莲之前的纠葛并不深,只是她一直厚着脸皮上门纠缠,时间久了,我见她坚持不懈,便对他没有那么冷硬。倘若说对她动心,却并没有。我那个时候想的是,我的年岁渐大,村里的流言蜚语四起。若是实在不行,便将就找个上门妻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哪知祝莲竟是那等模样。”
  祝眀奕说完,脸上生出一丝悔意:“倘若我早日遇见你,绝不会对祝莲那女人松口,如今被她恶意污蔑。琼暖,这样的我,是不是有些不干净?”
  谢琼暖:……
  他的声音清澈而干净,却带着些淡淡的忧愁,她认识的明奕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初见时,他冷漠而坚韧,站在那山崖之上,凛冽的寒风都没办法让他弯下脊梁。
  如今却在自己的肩头,不自信的问:“他是不是不干净?”
  谢琼暖双手搭在他的肩头,稍稍用了些力,两人距离拉开,她定定的看着他。
  她收起往日唇角的懒笑,素手抚摸着他如嫡仙般俊美的五官。
  她的杏眸滑过一抹心疼,心头无限的怜意与不停跳动的心脏,迫使她必须说些什么。
  谢琼暖知道,自己完了。
  她红唇张合,素手摩挲着他极淡仿佛消失了颜色的薄唇,柔声道:“那日捉奸,我也在场。眀奕你可知道,那天的你俊美的不可方物。我那时就想,这世间男子若都如你这般,是不是天下女子就不能如此左拥右抱,滥情如斯。你有什么不干净?在我眼里,你便是高山之巅的雪,洁白如玉。你可知,这世间酸甜苦辣,却不抵你为我烹饪的一抹甜。祝公子,那日你我颠龙倒凤之时,尚来不及说一句话。今日为妻补给你可好?”
  身前的哥儿墨眸越睁越大,他脸上布满了惊诧与羞意。白皙的脖颈上染上了一片深红的绯色。
  他的薄唇在她冰凉指尖摩挲下热度不散,鲜红的颜色仿佛炭火盆里经久不息蹦裂的火焰。
  “你可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祝眀奕抖着身子埋入她的颈窝,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墨眸里盛着的是他这些天,刻意隐忍压抑的感情。
  他一直提醒自己等她开窍,他以为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却不知,原来对等的心意,来的如此快与突然,他甚至怀疑这一刻是在梦中。
  肩头的温度,她一呼一吸吐出的呼吸,在他的耳廓来回扫动。这些通通在提醒他,是真的!他等来了她迟钝的爱意。
  祝眀奕觉得他此刻身体仿佛放在火上炙烤,心内有些冲动,不可抑制的肆意生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哥儿要矜持,他此刻心内的魔鬼不能有,可是他却没有能力克制身体徒然而生的变化 。
  他与她相拥而抱,心内有欢喜,有愉悦,也有迫切。
  他等了这么久她终是回应了他的感情,他干涸的内心如流过一道清泉,但是清泉并不够,他想要。
  祝明奕有些发抖,他不知道别的小哥儿是不是如他这般,在她面前,除了正常的交流与生活,他心底无时无刻都泛着股空虚,想要,尤其是此刻。
  只可惜抱着她的女人,那方面不行,她嘴上柔情蜜意的对着他说着那等子羞人的话,他原以为她甚至会低下头,亲一亲他。
  最正常不过的妻夫交流,她却没有,她兀自说完,眼神飘忽,白皙的面颊甚至还有几分浅淡羞涩。
  祝眀奕原本憧憬、晦涩的眸子终是败在她懵懂的眼神上,他好气,但是他得忍者,她身体不好。
  那日买来的羊肉尚没有吃完,腌制好挂在屋外的房梁上,他今晚就得拿出来,给她补身体!大补!
  两人在正堂拥抱了好一会儿,这才分开,榆木疙瘩谢琼暖终于搞清楚,自己心中时不时出现的心律时常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就是喜欢,没有无缘无故的可怜,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同情。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只是她不懂,她生来便没有感情,仿佛是个缺失灵魂的空壳。直到遇到他……
  偶遇时的欣赏,再遇时的惊喜,住在一起后的暧昧与接纳。
  从她不排斥他的那一刻起,兴许一切便注定了结局。
  他应该是桀骜的、矜贵的。从此往后她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不自信,连她也不可以。
  谢琼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她的人,她一定得想方设法的护着。
  这日,屋外的天气本是极冷的,祝眀奕却想在屋外泼上一盆冷水,身上热的仿佛不是他自己,明明说了那样暧昧不清话的她,那方面却不行,想要更深的缠绵悱恻,她却再无动作。
  祝眀奕抿着薄唇,连祝莲送来的寄托相思的信也懒得搭理,转身打着做饭的借口,享受雪花的洗礼。他太热了,但是他是个哥儿,他得时刻记住矜持。
  否则方才他得压着她的唇,只有更亲密的举动才能让他身与心达到满足的熨帖。他可真是个放浪的哥儿,往后可得收敛着,以免在她面前露出马脚,被她嫌弃。
  祝眀奕这厢打着算盘,却不知谢琼暖脸上的红晕也刚刚消除。
  她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女人,从小,便是男人对她告白,这可是她明白心意后的第一次。原以为,总能得到他的回应,却不料,却得来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应该没有猜错吧?祝眀奕这哥儿喜欢自己,月余前她便知道。可是他方才为何那般表现,难道是她?说话太过露骨?吓着了女尊国的小哥儿。
  榆木疙瘩谢琼暖扶了扶额头,想了大半天也没有想清楚缘由。
  视线无意的落在地上掉落的信纸上,她眼里的情深与涩意消失殆尽。
  琉璃色的杏眸内闪过一丝深思,祝莲这个人很奇怪,疑似穿书者。
  她与她接触并不深,见过她的两三次,她反复的提到明年春天。
  以往她倒并不把这样一个人放在眼里,然而经过前些时日,她猛然发现自己的穿越兴许并不偶然,祝莲、秦楚生二人的穿越,甚至都与她的穿越搭上了干系。
  那么她得重新分析分析这些人的举动了。
  谢琼暖是个异能者,异能者的记忆力是普通人难比,以往她不愿意刻意回忆,总觉得这样做便比普通人少了几分乐趣。但是涉及到正经事儿,她必须得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那日,她家门口,祝莲说:“不久后落水村将有大祸降至。让她到时拿着她给她的银子去岚山求救。”今日这封信里更明确提到,明年三月她必回来接她。
  这意味着什么?
  谢琼暖仔细一串联,祝莲欲语还休,刻意隐瞒的事情已经很是清晰,明年春天过后,落水村有大祸将至,届时祝莲看到的未来里,她是走投无路的。必须得去岚山书院找她,向她求救。
  谢琼暖拿起祝莲给她的信,仔仔细细的再次阅读了一遍。
  想来原本祝莲的计划是,自己迫于大祸临头,背井离乡孤苦无依投靠与她。
  但是这之间出现了变故,祝百盛把自己是祝眀奕童养妻的事情,写信告诉了祝莲。女同祝莲对自己执念太深,因此写来这封信,告诉自己等她。等她权势滔天,带她坐享荣华富贵。
  问题便来了,祝莲身为一个知道未来走向的穿越者,她既然敢在信里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筹谋大事儿,明年三月之前便能获得滔天权势?那此大事十有八九会成功。
  此大事是什么?祝莲写这封信的时候是秋天,信件来往本就有迟缓,从岚山书院到落水村,路途遥远,信件到她手中迟到一两个月再正常不过。
  也就是说祝莲写这封信的时候,她并没有遇到秦楚生。可是她若想获得滔天的权势除了秦楚生还有谁能给。
  还有一点也很可疑,秦楚生自从离开落水村,也有一月有余,但是他并没有返回来寻她,连打听她的人也没有。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琼暖心内疑惑不断,她如今整日待在村子里,外界消息闭塞。很多事打听起来却有些不方便。
  看来过几日还是要到松花镇,去酒楼待上一待,听听茶余饭后,大家谈论的州郡之间发生的大事。
  谢琼暖这边暗自打着盘算,却不料计划总比变化快,第二日即将登门的人打乱了她所有的盘算。让她这一生从此走上了另一条迫不得已,任劳任怨的道路。
  当然此乃后话,谢琼暖把祝莲写得信件收好,眼睛微眯,祝莲口中落水村即将大祸临头?大祸到底是什么祸?天灾还是人祸?
  想不清楚,她倒也不是很急,左右她还有些时间,慢慢调查。更遑论以祝莲对她的执着,大祸之前,她必然是会出现的。
  这天晚上,祝眀奕在厨房忙碌了很久,才进了里屋。谢琼暖懒散的摊在祝眀奕前几日为她做的摇椅之上,她的脚前放着炭火盆,纤长的细腿搭着一件薄薄的被褥,整个人闲适的眯着眼,神情颇为认真。
  屋内点着蜡烛,这些时日她们二人手头宽裕,祝眀奕想起那日她提起的煤油灯伤眼睛,便在杂货铺买回来不少蜡烛。
  两人都不是节俭之人,生活用品上,俱是用着舒心便好。虽然银子花的比较多,祝眀奕想着自己还能打猎赚钱。而谢琼暖压根没考虑过银钱这个问题,她自己坐拥金山银山,给他家哥儿买个蜡烛,还抠门不买,这不是折辱她这种有钱人吗?
  谢琼暖可不是顾暖那种抠门鬼,去米其林西餐厅喝拉斐都要讨价还价的女人,她学不来。
  祝眀奕端着羊肉汤走到谢琼暖近前的时候,她才回过神儿。
  抬眸,他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她身前的亮光。
  祝眀奕手上端着一盅汤,谢琼暖鼻端微动,羊肉汤浓郁的味道便传了过来。她的杏眸一亮,最近这男人特别喜欢为她熬制羊肉汤。
  每晚喝上一口,身体暖洋洋的,就是身体有些热,她前两天鼻子热气上涌流鼻血了。
  虽然羊肉汤好喝,但是喝多了,总归会上火。
  谢琼暖接过汤碗的手一顿,她忍了又忍这才克制住自己味蕾分泌的唾液。冲着祝眀奕咧嘴一笑:“眀奕,每日麻烦你为我熬煮羊肉汤,这怎么好意思,我近些时日有些上火,想着许是滋补过剩,不若你给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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