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根须完整,品相上好。他从前过过一段富贵日子,也有几分眼力,能看出这支人参价值不菲。
  阮公子已有几分预料,但亲眼看到时,也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他端着木盒,如有千斤重,定定看了许久,才迟疑地抬起头来:“这是原小姐……”
  “是她的意思。”
  阮公子苦笑一番,才将木盒放下。
  “想必原小姐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与原将军说过了。”阮公子道:“原小姐一番好心,阮某心领了,只是这不是小儿胡闹,虽然在下也情愿原将军纵容女儿,但……”
  骗小孩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了。
  “这不是妙妙给的,是我给的。”原定野道:“把你娘的病治好,其他你无论是要不要考科举,我也不会管你这些。”
  阮公子一愣:“原将军?”
  原定野眼眸微沉,道:“你在京城,应当有所耳闻,我去年才将妙妙找回来。”
  “是……”
  “她与她娘住在乡下,她娘去的早,病死的,那会儿只有她一个人陪着。”
  阮公子怔住。
  原定野平静地说:“她年纪小,但很听话,只有大事才会如此放在心上。你弟弟与她是好友,若非这样,她也不会关心这些。”
  阮公子呐呐张了口。
  他看着木盒里的人参,面露挣扎,放在杯边的手几次握紧又松开。原定野沉默地等待着他,等杯中一盏茶慢慢喝完,阮公子也做好了决定。
  他慢慢将木盒收到了怀中。
  见状,原定野起身欲要离开,反而被阮公子出声叫住。
  阮公子紧张地攥紧了手,道:“原将军,昨日原小姐提出来的那些,在下实在心动,可原小姐是一个六岁稚儿,阮某也不敢让她做主。只是不知道,原将军可否听阮某几句话?”
  雅间内一片寂静。
  安静的仿佛只有阮公子自己的呼吸声,他屏住气,脊背挺直,坚定地对上了原定野的眼。
  晌久,原定野才坐了回来。
  他神色轻松,道:“我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来找我。”
  阮公子长长舒出一口气。
  从妙妙第一次到阮家做客,回来后与爹爹嘀嘀咕咕说起信阳侯府两副面孔起,原定野就猜测着阮公子会有什么动作。只是他等来了信阳侯腆着脸来送礼,却没想到阮公子能忍那么久。
  想来都是看家中的孩童还年幼,孩童之间天真又单纯,也不忍破坏什么。
  ……
  下午,妙妙失落地归家。
  家中几条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出来迎接她,妙妙挨个把它们『毛』绒绒的脑袋摸过去,可无论狗狗们叫得多欢快,尾巴摇的多厉害,妙妙也失魂落魄的,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管家伯伯端着一大盆棒骨过来,本来妙妙最喜欢喂小狗了,今日也只是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看着小狗们玩闹。
  府中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们小姐不高兴啦。
  原定野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小姑娘坐在石阶上唉声叹气,头顶的小揪揪好像都蔫了,他心中哂笑,快步走过去,故意在妙妙面前停了下来。
  往常最喜欢抱爹爹的妙妙只仰头看他一眼,便很快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原定野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说:“今日阮云珩的兄长来找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妙妙的眼睛便蹭地亮了,欣喜地抬起头来。她看见那张纸,连忙伸手来够,原定野故意举高了手,妙妙便连蹦带跳地要去抓。
  爹爹举得高高的,妙妙够不着,便手脚并用把爹爹当柱子爬,一直爬到了爹爹的怀里,才总算是够着了。
  上面白纸黑字,字迹清俊,写的明明白白。
  妙妙会识字,便看清楚了。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竟然是一张借条!
  阮大哥写的,而借钱的人是妙妙!
  妙妙成为大债主啦!
  妙妙惊喜地抬起头来,“爹爹?!”
  原定野绷着脸,平静地“嗯”了一声。
  “爹爹!”妙妙惊喜地尖叫出声,一下喜不自胜,连忙扑过去,捧着爹爹的脸左右啵啵两下,亲完了还嫌不够,激动地糊了爹爹一脸口水。
  她爹爹果然最厉害啦!是个盖世大英雄!
  第102章 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妙妙成为了大债主,自己也变成了穷光蛋。
  买一支人参,给一个人治病,再供养一家子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平时妙妙无甚花费,把所有的零花钱都存了下来,她的小钱箱还是空了。
  不但空了,还得再给爹爹写一张借条。
  她的大字写得歪歪扭扭,妙妙十分认真地给拇指涂上红泥,在借条上摁下一个圆圆的手指头印。从这天起,她的零花钱就没有了,每月月例直接发到原定野手中,妙妙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但妙妙也不介意。就算是没有了零花钱,她依旧每日都能吃到香喷喷的肉,老夫人心疼她,怕她兜里没银子会受苦,准她每日多吃一些点心,还时不时指使家中的下人去给她买东西。
  手握着一张借条,妙妙的底气可就足多了,她有空就要去信阳侯府去看看阮母。
  服了一支人参后,肉眼可见的,阮母的气色很快好了起来,妙妙每次去的时候都要带上府中御厨做的菜肴,一段时日后,阮母脸颊变得饱满红润,身上也有了肉,不再像是空『荡』『荡』的骨头架子,妙妙再带府中的大夫去给她把脉,阮母的身体已经慢慢好起来了。
  妙妙高兴极了,阮母的身体越好,她就越高兴,每天一到阮家,就要先问一番阮母的身体,再盯着她把今日份的『药』喝了,再拿出自己带来的食盒。
  食盒里装的东西每天不重样,有的时候是点心,有的时候是府中御厨做的精致菜肴,妙妙认认真真问了大夫,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全都记在了自己的小脑袋里,比阮家兄弟俩还用心。宣晫知道她上心这个,还特地问了宫中补身体的『药』膳方子,托原定野从宫中带出来给她。
  妙妙全都认真记下,今天带一盘枣泥糕,明天就带一锅老母鸡汤。
  临近过年,学堂也放假了,妙妙怕阮家的年过的不好,特地过来给阮家送年礼,当然也没忘记带上食盒。
  她与两个小伙伴一块儿来的,两人也都准备了东西,阮云珩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看着车夫将这么多东西卸下,不好意思极了。
  妙妙一进门就先直奔阮母的屋子,屋子里弥漫着苦『药』的味道,妙妙吸吸鼻子,先问一句:“阮伯母,你今天乖乖喝『药』了吗?”
  阮母笑着应下:“喝了。”
  “珩儿亲眼看着我喝下,你若是不相信,就问问他。”
  阮云珩再给她作证,妙妙这才信了。
  她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哄她:“您要好好吃『药』,乖乖吃『药』病才能好,等您病好了,就可以看阮大哥考状元啦。”
  明明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哄人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偏偏说话奶声奶气,阮母莞尔,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
  妙妙再把带来的食盒打开,紧锁在里面的香味一下子溢了出来。
  妙妙今天带的是羊肉煲,在炉子上炖了好几个时辰,羊肉炖的软烂,一点膻味也没有了,汤里面还放了萝卜,冬萝卜吸满了汤水,柔软的一抿就要化开,鲜甜可口。霸道诱人的香味一下子将屋中的『药』味冲散,吸一口气,口水便下意识地开始泛滥。
  阮母不好意思地道:“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过来也是我们招待你,怎么好意思让你带着那么多东西过来。”
  妙妙挥一挥手,豪气地说:“没关系,给您补身体呢!”
  妙妙乐陶陶地去厨房拿了碗筷,先给阮母盛了满满一碗,盯着她喝完了,而后再招呼小伙伴过来尝。
  四个小孩儿与两条狗围在桌前,喝的咕噜咕噜。
  “我就知道跟着妙妙妹妹来准没错,妙妙妹妹家的饭比我家香多了。”陆越喝的头也不抬:“要是妙妙妹妹天天来我家,那我也要和阮云珩一样长胖了。”
  阮云珩很不好意思。
  妙妙每次过来投喂,他们一家都被喂胖了。
  他还是最后知道家中出事的人。等他知道的时候,人参都已经进他娘的肚子里。事后他拿着卖鸡蛋的银钱去买了一包麦芽糖,送来给妙妙道谢。
  “你借了我们人参,还借了我们银子,多亏了你,我娘的病快治好了,我哥也能安心读书,准备科举。”阮云珩眼睛亮晶晶地说:“原妙琼,我娘说的是,你过来应该是我们来招待你的。我们家的鸡养大了,已经可以吃了。下回你过来,我让我哥杀鸡给你吃。”
  妙妙连忙说:“我不要!我家好多鸡,你家的鸡是要留着下蛋的。”
  “但是……”
  妙妙挺直了胸膛,昂起小脑袋:“我可是你们的大债主,要把你们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样你们就可以挣很多很多银子还给我了!”
  银子是经过原定野的手借给阮公子的,不是孩童间的小打小闹,两个大人写的借条上正儿八经地写了利息与时间。这可是一大笔银钱,妙妙都替他们担心呢。
  阮云珩便用力点头:“好,等开春之后,我多养几只鸡,到时候就可以把之前借的银子还上了。”
  他说的是他写给妙妙的那张借条。
  “好呀!”
  陆越:“呼噜呼噜。”
  唐月姝急急忙忙说:“陆越,你别喝了,阮大哥还没吃,汤都快被你喝完了。”
  陆越这才抬起头来,摸了摸滚圆的肚皮,打了一声饱嗝。
  “阮云珩,你大哥呢?”
  阮云珩连忙说:“他在读书呢。”
  阮公子如今关在屋子里专心备考,连家中来了客人都没功夫见,他每日不到鸡鸣时就起来读书,夜深了才歇下,片刻也不敢耽搁,眼看春闱在即,更是发了狠的用功。
  妙妙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一圈,舀了一碗汤,端去给阮公子。
  见到她,阮公子总算是把手中的书放下了。
  他端着温热的汤一饮而尽,见小姑娘送完了汤还没有离开,小手背在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阮公子笑了笑,从书中拿出夹在里面的一个信封。
  妙妙眼睛一亮,高兴地接了过来,小心地放进了怀里。
  她还是忍不住问:“阮大哥,你都决定继续考科举了,为什么还不肯去和祝姐姐见面啊?”
  阮公子道:“若是我没考中,反而还耽搁了她,只有书信往来就足够了,见多了,反而会让我患得患失。等我考中,我再登门向她提亲。”
  妙妙可听不明白。不过她知道,先前二人见过一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她便成为了二人间的小信使,祝姐姐每次与她见面时都可高兴了,她带到阮家来的东西里,好多都是祝姐姐亲自叮嘱的,祝姐姐给她弹琴,请她吃好吃的点心,还贿赂了家中的狗狗好多肉骨头呢。
  她收好信,也不敢耽搁阮公子读书,点点头走出去。
  妙妙刚转过身,就被阮公子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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