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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西伯利亚老狼

  青海湖咸涩的风,把弋经理和常主任的白太阳帽吹得稀里哗啦。
  风鼓噪着游船的“轰轰”声,搅动七月湛蓝的湖水,一朵朵白莲花飞翔在碧波浪尖上。
  弋经理正调整胡塞尔数码摄影机摄取湖光山色:湖那边的远山,挺立在云遮雾罩的古野色彩里,几只丹顶鹤飞过。
  常丽正以望远镜眺望鸬鹚岛,她穿着日韩爆款民族风情波西米亚复古腰鼓花边流苏连衣裙,这是祁连霞从上海捎来的风尚时装。
  另一件波西米亚给了兰蕙,她们三人虽有龃龉,但表面关系不错。弋经理腰间手机的蛐蛐儿又叫了。
  “才,我来照,你接电话。”常丽说着,放下望远镜,挂到了洁白的脖子上。
  常丽是昨夜来到刚察宾馆的,天知道她来的那么快,她昨天下午还在大雅财务科制作会计报表。
  但今天蛐蛐儿所报的,是能源安全科主任老古打来的不详之讯,是他没想到的一起事故。
  青工姚吉文在落地镗镗削一块酷似鲤鱼形钢板上的孔,出事了。
  这钢板厚30个毫米、五吨多重,竖着靠在工装的弯板上加工,工装固定在床面上,钢板镗孔完之后,松开螺杆上螺母卸活,按一般安全常识,弯板上活件螺母松开之后,压板不拿掉、螺母不拧下的,以防万一。
  但昨天不知为什么(大家认为他鬼迷心窍了),姚吉文取掉了所有螺母、压板,五吨多重的钢板没压板螺母牵带,即刻“轰”的一声巨响倒下来,压在姚吉文两条小腿上,腿是保不住了,命能不能保住,难说,现在本公司职工医院急救室抢救。
  这蛐蛐儿传来的不详,似个焦雷砸得弋经理闷头转向,他指示并交代说:“无论如何,确保人命,我马上回来。”
  这话似乎欠缺思考,此时他们正在去湖心岛的游船上,不可能因他俩返航,影响其他游客是明摆着的事实。
  弋经理脸上乌云堆起,蚕眉紧锁,很不快意。想起大雅每周一次召开全公司安全生产干部会议,禁不住脸红而心跳,这会放在周五集团公司调度会结束之后、本公司十五分钟调度会之内召开,各车间主任、副主任到场作记录、或即时发言。
  他传达总公司安全指示、精神、本周事故概率、排除隐患措施等,这还要落实、传达到每个工人:周五下班之前各车间班组的安全小组会议。
  月月如此、周周如此,自他任大雅经理以来,就没断过,但偏偏在大雅青黄不接、饥饿难耐的关头,这只事故的怪兽出来咬人了,真可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他本来是为躲避“质量安全现场会”,才谎称自己到首钢机械制造公司取经参观,现在不能马上回,是这游船帮了他,他不回,管生产的副经理就要周旋去。
  论责任,他不在,已经全权委托生产经理了,况且,书记管政治思想工作,工人思想开小差,书记也有责任,如此想来,倒也轻松了不少。
  然而,常丽似乎比他明白,她拿餐巾纸试试望远镜凹镜片,说:“才,李家军找你楂,这回可找到了,以我看,最近你是升不了,等待时机吧,暂时韬光养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哇。”
  “贤爱说的是。”此时手机又鸣个不停,(他是‘双枪’,此是又一把‘枪’。)
  弋经理打开2017新款智能摩托罗拉,屏上出现一名为“西伯利亚老狼”的怪物向他微笑致意。
  老狼是黑山m矿小雅机械制造公司的经理,大雅某些“绝密产品”在小雅加工:包括最近河西铁矿的三台压滤机和n千件角架。
  老狼不是小雅的老板,小雅老板躲在幕后,是保密的,但常丽主任知道是谁,弋经理知道是谁。
  奇怪的是,小雅干出的角架件件顶呱呱。
  这可能也是机械工程师、大雅问题专家研究的一个课题。
  小雅也是用车、铣、刨和动力头角架,也是三班制,而完成的n千件角架,件件被贴上“优质品”的标签,打上“大雅制造”的记号,就在老狼给弋经理打电话那天的前三天装上火车,现在已经转运到目的地,验收合格,资金到帐。
  “资金到帐,”老狼在屏上眨眨眼重复一次,但到谁的账上?到大雅、小雅的财务账上?老狼不说,只是别有眼色地笑笑。
  常丽笑道:“怪不得叫西伯利亚老狼,的确很狡猾、很老到。。。。。。”
  “有才,”常丽又说:“书记刚发来短信,说顾矿长儿子顾新民要到大雅来,问你要不要?”
  见他没有立刻表态,常丽又说:“他要带来数控专机的资料,以前袁大头没搞成,他能搞成,不是很好么,填补了今年我们没科技成果的空白。
  他一来,二矿的备品备件、检修件,我们又可控制”。
  “我知道,你拿着,我给你照两张”,弋经理把摄影机递给常丽,“是他搞的?还是别窃取别人的?”
  常丽靠在栏杆上,把摄影机挂在脖子上说:“管它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弋经理说“把太阳镜戴上,微笑、自然。”
  照完了,弋经理说:“国风来的,都要;并且优待,给他挂个副经理的衔,你对书记说,我有此打算。
  去国风的大学生,都要到一线锻炼,好是好,体会工人的疾苦,学到实际技术,但现在大学生一毕业就想坐办公室,他代时兴这套行不通的,找不到良驹。”
  “也是,书记说:兰蕙、毛在升也要辞职,书记的意思:把他俩要过来,他说党办主任老耿快到站了,没合格的人选。”
  “书记有眼力,兰蕙是个人才。她走后,我一直如有所失,人家的同学,大都在国外,而她自愿来到西部戈壁滩,不容易呵。你来之前,听说她什么了吧?”
  “满城风雨呐,庞老三的老婆闹到国风加工车间了。他老婆在本地黑道上也是有名的,叫一剪梅庞三姐,抽烟、喝酒、吸毒样样会,说话野叉叉的,有股横劲,兰蕙哪里见过?
  听说兰蕙在龙门刨实习,见她正在工具箱上写什么,三姐把她叫出去。
  兰蕙不认识三姐,也不知她来路,听说她是三哥的家人,就非常客气地,‘三嫂、三嫂’叫她,三姐性子直,到苏武亭前骂了几声‘别不要脸’、欠揍,’也就算了。
  谁知道,你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兰蕙不干了,翻脸啦?”
  “兰蕙恶心吐酸水,三姐醋缸翻了,大骂破鞋、贱货,兰蕙捂住脸大哭了,三姐蛮不讲理,要她拿出三万元补偿精神损失费,兰蕙哪能答应。
  三姐大气,狠狠搧了她几个耳光,朝她肚皮上踢了几脚。
  她父亲中午也不回家的,听说兰蕙挨打,哪能罢休,拿了一块大砖头赶来,朝三姐就砸,闹的保安、代经理、中午没回家的人都去拉架。”
  开船掌舵的是两个藏民,见两个太阳帽在门口谈的热烙,又是录像又是照相的,给一个欢迎的微笑。
  船半新不旧,叫“沙漠绿洲”;也不大,每次装载游客不过五六十人。。
  常丽在弋经理身边非常开心,好像一只鸟找到了一棵顺心的树,也宛如一只耗子跳到了米缸里。
  但弋经理有时蚕眉乌沉沉的,用手捂住胸口说:“这地方地方就是海拔高,大气压力大,从离开西宁开始,我的心脏总像堵着似的,难受。”
  常丽云:“我有同感,这地方空气新鲜,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度夏的确不错,就是海拔高,空气稀薄,大米饭也煮不熟。”
  常丽的声音被正在加大的风的“轰轰”击的七零八落,他们感觉:风势越来越强硬了,眺望远山,被强风扯上了雾丝,从山下、从碧蓝的湖水那边,似乎有惊雷轰击波涛滚滚而来,发出撼天动地的巨鸣。
  船左右摇摆开来,碧浪小山一样此起彼伏,浪头奔腾呼啸而来,澎湃喧哗而去,常丽心上喜悦之舟被吞噬了,不觉担心道:“老才子,这使我想起‘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古话来,是谁说的?”
  “好像是唐太宗么,还是魏征说的?我是学机械的,不知道。”
  常丽用手抓住太阳帽边,这帽子被风搧的啪啪响,一手把小型摄影机放进小红挎包里,挽着弋经理手回到船舱里,坐到双人靠椅上,说:
  “有才,我的意思,你别再机械了,你要看看历史,看看兵法,像我叔似的,什么【六韬】【三略】【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起兵法】【太公兵法】【诸葛将相】【谋略学】【谋略库】,即便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冯梦龙的【智囊】,你都看看。
  对管理、对公司与公司竞争,必有益,我的意思:你要胜,必用谋。把你勾引女人的本领,用到学习计谋、使用计谋上,你就无往而不胜。”
  “噢。。。。。。”弋经理第一次正眼认真看常丽,想不到她有如此心胸,不愧为常总侄女,以前小瞧她了,原来只是想玩玩她而已,现在看来得依她出谋划策了。
  常丽又取出摄影机回放刚才逮捉到的镜头,看看有无该删掉的。
  “庞老三还有点本事,”弋经理替常丽解开脖子底下的带子,摘下了帽子,后来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一手拿着,一手又摘下她太阳镜,哈了口气,拿餐巾纸拭擦。
  “庞老三搞了兰蕙,”弋经理有点可惜地说:“便宜他了,这妞又白又嫩,文化档次高,涵养又深。”
  “你像【红楼梦】里贾琏,看见香菱被薛大傻子搞了,觉得惋惜。兰蕙给你最合适,是吧?”
  弋经理连连说“不不不。。。”
  “你巴不得兰蕙过来,我知道,她对你感觉不错,巴丹吉林沙漠篝火,她主动邀你跳舞,和你贴得很近。她走,是怕我,说不定你们现在暗中还来往,谁知道?
  一个公司经理,现在都有几个情人,而你应该更多,大可怀疑,你和她单独去过巴丹,你会不做那事?见鬼!她怎会怕我?凭什么?只有情敌才有如此感觉。”
  常丽很有女人味,吃醋是她可爱的一面,另一面对弋经理有几种称呼:
  有人时叫“弋经理”。
  无人时叫“才”。
  有点爱意时叫“有才”。
  撒娇或发狠或吃醋或有疑问时,叫“地主老财”,叫的弋经理浑身乐酥酥的,狠不得天天玩她,刻刻在一起,再咬妻子这条老黄瓜,味如嚼蜡。
  “听说兰蕙的母亲问是谁做的事,兰蕙闭口不回答,他母亲试探问:庞三做的?
  兰蕙一口咬定和庞老三只是兄妹关系。
  再不说话,这妮很绝,对母亲说:再问她就死。
  父母就这么个宝贝秧子,再也不敢问。”
  “这说明她背后还有人。”
  “你想做文章呵?地主老财!常丽拢一下前刘海上的头发,又拿餐巾纸拭抹嘴和眉毛,从小红挎包里里掏出“西施化妆镜盒”,对着镜子抹口红、画眉毛。
  “是不是你做的?地主老财,我看她和你眉来眼去的,只要一见面就。。。。。。”
  弋经理听了,毛骨悚然,他做了兰蕙又一脚踢开,庞老三、毛在升不打死他?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二冶炼倪厂长,在德国莱茵河边碰到过兰蕙和代时兴,他俩在萝蕾莱岩石边留影,据说他们参加一个什么数控机床展览会,都一起出国了。”
  “一起出国怎么啦?我和书记也一起出国访问美国。你记住,地主老财,同去的还有三个人,其中包括财务出纳钱娇娇,你亲自点名叫去的,我们住一个宾馆房间。”
  “代经理也好、庞老三也好,都不是太监,哪只猫不吃鱼和耗子?篝火晚会间,他俩去过沙漠,干什么呢?”
  “偏你注意,说明你情有独钟。和她去沙漠的,还有谁呀?”
  “床上给你说,提提性子,”弋经理说。
  “再提也满足不了我,”常丽说。
  “你是白眼狼,咋吃也不够,”弋经理说:“我看,我们公司销售科缺个合适的科长,你打个电话给庞老三,说我看中他才了,求贤若渴,希望他过来。
  他一过来,二冶炼的订货单、加工单不也跟着来?三个冶炼厂,二冶炼是龙头牛鼻子,牵着它,其他跟着来。
  老三来了,再把我公司在十八区的机械产品、刀具销售店给他管,费生不会管,车刨铣刀没人要。”
  “老才子,”常丽丹凤眼非常诚恳,说:“店,我想让我弟弟去经管,他的天津大发,最近在这地方也没生意,不如让他弄个店试试。销售科长,给庞老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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