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曾经记忆里的季沧笙可不是这么风吹就倒的形象。他疯狂而残忍,一双眼睛泛着来自地狱的红光,憎恨地瞪着自己,然后将自己一同拉入地狱。
  上一世的季沧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吧,他不仅没把自己拖下地狱,反倒给了自己一个阻止他的机会。
  连花不语自己都想不到,这一世,在成为敌人之前,他们竟然成为了师徒。
  床头柜上点着的熏香味道有些劣质,完全比不上天元峰的品质,带着些呛人的气味。
  不过也正是这熏香,连虫鸣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
  “花不语!”季沧笙连名带姓地将他的名字嚼碎,混着血液吐出来。
  死神谷内,数万活尸狰狞地从地狱爬出,花不语就立于尸阵中央,无数黑色魔蝶飞舞,牵引着活尸向上仙界的修者杀来。
  花不语联合四大仙门仅存的十七位上仙,将季沧笙的献祭尸阵破掉一角,而他们十八人,及数百修者,也闯进了这滔天巨阵中。
  一定要杀了季沧笙,不能让尸阵完成!
  尸阵被破坏后,季沧笙似乎被阵法反噬,他面色苍白,吐出一口黑血,抓着胸口,将袖清晖半插土中,才稳住身形。
  季沧笙一双眼睛血红,瞪着花不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更多的尸群涌来了!他打算用肉海战!”
  “不能撤!就算是战死,也要拉着季沧笙一起死!”
  “如果尸阵完成,地狱中死去的恶鬼就会全部苏醒,人间将会变成地狱啊!”
  “哈……”忽然,尸阵中的季沧笙,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一般,喘着气笑了一声。
  “魔头!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日,有何好笑!”
  季沧笙垂着头,似乎又低声笑了两下,他嘴唇翕动,无数活尸瞬间爆起,将这数百修者的手脚牢牢牵制,拉进了尸海之中。
  完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季沧笙竟然用了他从天元法则之中继承的法诀,让他们短暂地失去灵力,从而被活尸所控制。
  长达三个月的最终之战,终究还是败了吗?
  何其好笑。
  何其好笑啊!
  他们败的原因,竟然是季沧笙在天元门所偷来的修为!
  血液顺着指尖,将那纯白剑柄的袖清晖染为血红。
  这个法术可以短时间内抽走修者体内的灵力,但这些灵力会全部涌入施术者体内,这里上百位修者的灵力足以让季沧笙爆体而亡。
  可季沧笙浑身渗血,却依旧没有倒下。
  他的口中念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文字,那是天元仙尊的权限在藏书阁的□□所学。
  “何必呢,过来送死。”季沧笙衣袖一挥,顿时,黑色的魔蝶泛起刺眼而妖艳的红光,活尸痛苦地嚎叫,整个峡谷一片炼狱之景。
  “毁掉的尸阵一角,就用你们来补吧。”
  “竖子敢尔!”
  一位上仙还说得出来话,却也是穷途末路,他们的灵力在不断地被身上的活尸所啃噬。
  忽然,一道白影蹿起,如夏夜里猛然劈落的闪电,转瞬出现在了季沧笙身前。
  银色的剑刃没入裹着黑衣的胸膛,那黑衣早已被血浸透,即便血液泵出,也再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花不语已是浑身浴血,白衣斑驳,他自爆修为从活尸手中脱出,也一定要将季沧笙杀死。
  季沧笙嘴角一勾,血液再次溢出,滴落到剑刃上。
  他狼狈得快要无法站立,甚至得靠着胸膛这把剑才能不倒下,可他的眼中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忽然,四个身影齐齐跳出,将花不语死死钳制。
  “只有他们,可不够。”季沧笙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许他本来就不想笑罢了,那张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地狱太冷了,你陪我一起下去吧。”季沧笙自言自语似的,抓住了花不语执剑的手。
  这个疯子为什么还不死!
  花不语手腕翻动,想要将季沧笙的心脏彻底搅碎,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忽然捏住了剑身。
  御风仿佛是生进了石头一样,再也拧不动分毫。那双手被剑上的灵气所伤,明明是活尸,即便血肉模糊也未松开半分。
  他顺着那双手的主人看过去。
  花不语冒着一身的冷汗醒来了。
  前世的记忆,最后一战的每一个细节,像是重新发生了一般真实。
  真实到胸口那股恨意也再次蔓延起来。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第一次看见折花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了。
  最后的最后,阻止他将季沧笙彻底杀死的那双手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师兄——折花。
  季沧笙……竟然连自己的徒弟也不放过!
  我怎么会忘记那张脸。
  那张不近人情,冷漠地看向自己的脸。
  无尽的恨意在黑夜中滋长,花不语按着发疼的额头,将杀意摁回了心底。
  还不行。
  现在的自己,终究太弱了。
  他还没有杀死季沧笙的能力。
  花不语长吸一口气,熏香中除了呛人的草药味,似乎还带了一丝别的什么。
  这熏香有问题!
  花不语赶紧从床上跳下,一张符纸飘然滑到了地上。
  是一张……写着清心咒的灵符。
  灵符的主人,花不语认得。
  是季沧笙。
  自己是因为这张符咒才醒来的。
  他是早就发现了吗?
  花不语来到主卧,被子叠得整齐,似乎从来没人用过。
  季沧笙不在。
  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捏住用力拉扯了下,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季沧笙会去哪里?为什么不叫醒自己?他来长灵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花不语一刻也等不下去,带上星月直接从窗户一跃而出。
  离开了熏香之后不久,花不语才一点点恢复,那熏香里不仅有迷魂的作用,还能磨钝一切感官,将心底最深的恨意无限放大。
  夜里清风吹拂,花不语才冷静了下来。
  不太对劲。
  在熏香的作用下他差点动了现在还不能动的念头,那浓浓的杀意,如果季沧笙在房内,定是会发现的。
  “嘶——”
  此时正值深夜,整个小镇都门窗紧闭,家家户户熏的驱虫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听不见半点虫鸣,却能听见蛇吐信子的声音。
  墙角,一条双指宽而有余的长蛇贴着墙沿爬行,它紧密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冷静下来的花不语凝神静气,细细感知起来。镇上的蛇白日里皆是关在笼子里的,不论街边巷角,几乎看不见在外的蛇,而现在如此多数量的毒蛇遍地都是,实在诡异。
  花不语收起气息,缓步朝着蛇行的方向走去。
  穿过小巷,来到主街,所有的蛇都聚集在了这条街道,暗藏阴影之中,而在街道的尽头,立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月光下的季沧笙白衣胜雪,发丝轻挽,手持袖清晖翩翩而立,微风轻拂下衣袂飘飘,仿佛下一刻就会飞身离去。
  而季沧笙的身遭,飞舞着数只黑色的蝴蝶。
  这些蝴蝶通体漆黑如墨,连月光都要吸进去,它们身遭泛着薄薄的一层猩红的光芒,缓缓飞过时会留下淡淡的红光。
  对于这些魔蝶,花不语是再熟悉不过了。
  恍然间,此时的季沧笙便与梦境里那个重叠了起来。
  魔蝶和灵蝶相似,又完全不同。
  灵蝶由灵力凝成,可以传递声音,图像,除此之外并无他用。
  而魔蝶不同,它们是由邪力凝成,如同神话中魑魅的化身,翅膀勾勒出妖艳的弧度,却锋利无比,一旦碰到,不仅无法简单止血,伤口还会带上邪气,难以痊愈。
  原本只有这样。
  然上一世的季沧笙,却能做出更为可怕的魔蝶,那种魔蝶泛出的红光更为耀眼妖异,凡人直视都会丢失神智。
  季沧笙似乎发现了花不语,略微蹙了下眉头。
  “师父……”花不语刚开口,就被季沧笙打断。
  “别过来。”季沧笙冷声道。他的身后一丈开外便是长灵崖,传说中不论是凡人还是修者,只要下去便再也不会上来的悬崖。
  “小心!”花不语可不会管这句警告,那些魔蝶离他太远了,让他无法判断魔蝶是谁捏出,只好借着一条蛇袭向季沧笙后背的空档迅速靠近,一鞭甩出刺穿毒蛇的整个头颅。
  季沧笙淡淡看了花不语一眼,虽没说什么,却完全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忽然,遥遥传来一声银铃的声响,魔蝶身上浅薄的红光瞬间暴涨,变成了上一世季沧笙操纵活尸的通灵魔蝶。
  铃声是从右侧的树林传来,季沧笙微微侧过身子,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苍白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紫的血脉。
  花不语指尖浅浅掐进掌心,终究是憋着这口气,没有呼出来。
  他怎能将自己如此脆弱的地方暴露给自己,是真的感受不到自己半点杀意吗?
  花不语抬眸,正好对上季沧笙冷得如深渊一般的双眼,那张脸毫无感情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又是这样的神情。
  蓦地,便和上一世季沧笙的脸重合到了一起,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挥之不去的画面。
  他是季沧笙啊,那个将徒弟都炼成了活尸的季沧笙!
  花不语感受到胸口有一只手,那只手连掌心也没什么肉,硌得人肋骨生疼。
  即使坠入长灵崖,他的视线也一直死死锁在那张冷漠的脸上,直至崖壁上的树枝挡住了视线,世界只剩一片遥远得无法靠近的星空。
  应是恨之入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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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里特安和厌茕两位小可爱的雷~
  存稿剩得不多了,我一般写完,存稿到app,隔三五天,还有发文前,这四个时间段会修文捉虫,不放几天我看不下去……咳,所以,之前存稿多我发出来基本上都是定稿,现在存稿不多我可能会经常修改,除了特殊情况加更,零点以外都是捉虫……嗯,说一下,不要觉得我烦就好……除了重大修改我会在更新里提,其他都是捉错字语病用词衔接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看也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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