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因为,渣爹又有了新欢,再也不肯在她身上多花一分钱,除了儿子的学费,这些年来,颜婷的吃穿用度,他这个父亲,什么都不曾给过,全是陈姨娘自己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将女儿养大的。
  莲姨娘是新人,渣爹花在她身上的钱,可不就让苦了十几年的陈姨娘眼红么?再听到莲姨娘的鄙夷,她心里的怒气顿时喷涌而出,毫不客气地将簸箕扣到了她的脑袋上。
  莲姨娘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下,顿时尖叫起来:“你个泼妇!”
  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院子里顿时狼哭鬼嚎。
  颜宁站的远远的,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想的却是:“没想到我们家竟然真的这么穷了啊……我还以为,我那个渣爹,只是对我和母亲抠呢。”
  乔乔挠了挠下巴,站在她的肩膀上:“我那天听人说,店里的盈利都被你爹拿去喝花酒了,家里没有多少余项。你读书的钱,都是你娘的嫁妆里出的。”
  颜宁愣住,心里顿时五味掺杂,为母亲觉得不值。若不是因为外婆家没了人,他又哪里敢如此嚣张?明明当年就是拿着岳家资助的钱,才有了颜家如今的几家铺子,却没想到,在外公外婆去世之后,这人当即就翻脸无情。
  若不是因为这些年母亲稍微强势了些,怕是连嫁妆早都保不住了。
  这样的人,还是早些死了好吧?
  乔乔察觉到她身上的悲伤,小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知道家里哪里有钱,今晚咱们再去偷,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颜宁哭笑不得,捏了捏它柔软的小肉垫,却也没拒绝,这本来就是她跟母亲该得的:“好,多偷一点,我怕很快家里就要出事了。”
  乔乔再次挠了挠圆乎乎的猫脸,似是没有听明白她的话。
  在家里乱成了一团糟的时候,颜宁却跟着乔乔的指引,又在渣爹的书房里找到了几百大洋。
  “咱们有一千多个大洋了。”晚上的时候,颜宁数了数刚刚挖到的大洋,加上之前已经存入银行的那部分,已经超过一千了。这些钱足够他们未来几十年过日子用的了。
  颜宁舒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抱着乔乔:“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想必这几天,姨娘和姐妹们,都没时间来烦她了,母亲的病也可以静养了。
  乔乔倒是无所谓,有鱼吃,还有人跟它聊八卦,这小日子再惬意不过了。
  颜宁心里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想起来梦里看到的事情。如果那是真的,她的渣爹,在这几天就可能会出事,而之后,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颜宁皱眉深思,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性子直爽,又不懂得掩饰,跟讨厌的人说话打交道,比如颜婷,也总是很不客气,但就这些矛盾,也不足以让这几个姐妹对她动了杀心吧?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并不曾得罪外面的人。到底是谁,恨她到非杀了她不可?
  接连几日,颜宁照旧去学校,下课了就回家照顾母亲,倒也没有遇上额外的人和事。就在母亲的身体好起来的时候,突然传来渣爹身亡的消息。
  颜宁听到消息的时候,正伺候母亲起身,打算带她去花园里走一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没了动作。
  林晴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的回过神,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战战兢兢回道:“老爷昨晚去喝了些酒,因挂心家人今早天一亮往回走,不慎摔落到河里,淹死了……”
  说着,管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去准备后事吧,把大少爷喊回来,让他到我这里一趟,商量出殡的事情。”林晴很快冷静下来,镇定地吩咐道,然后又喊了门外的小厮过来,“去门口挂上白色的灯笼,贴上殡纸,然后给几位小叔家里送信。”
  “宁宁,你回屋里待着去,让丫鬟去学校帮你请两天假,我跟嬷嬷先去看看你父亲。”
  管家和小厮很快应声去做事了,林晴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
  嬷嬷连忙提醒:“太太!”
  “我知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不用担心。”林晴压下心里的喜悦,面色肃冷,转过身看向颜宁的时候,却又和颜悦色,“宁宁,这里没你的事,快回你的院子去。”
  颜宁点了点头:“娘你要保重身体。”
  林晴笑了一下,脸上多了一丝光彩:“等你大哥回来了,我就可以歇着了,累不着。”
  颜宁欲言又止,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便也只是抿了抿唇,赶紧回自己院子待着去了。
  “乔乔,你出去听听,看看家里人都在做什么。”一回到房间,颜宁便摸了摸趴在床榻上的狸花猫,揪了揪它的小耳朵。
  乔乔弓着身子站了起来,喵呜了两声,立刻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家里的殡事到第三天的时候,林晴突然过来拉了拉她的手,指着刚刚走进来的一对父子,小声说道:“那就是陈家老爷和陈家的三少爷陈云生了,你看看,是不是很好的一个人?听人说,少时还曾有‘神童’之名呢。”
  颜宁抬眼看了过去,年轻人逆着光走来,身形颀长,声音也是温润如玉。颜宁看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对大哥颜峰说道:“峰言兄请节哀。”
  待走近了,颜宁才看到这个人的相貌,清隽非常,眉目十分温润,让人瞬间想到一句话“君子如玉”。而且眉宇之间,还带有一丝文人的忧郁,儒雅的气质配合他出色的外表,活像是戏文里俊美无俦的探花郎,十分引人注目。
  颜宁已经听到她的两个庶姐颜婷和颜芳在兴奋地讨论了:“快看快看!那个男人好俊!”
  “回头问问大哥,看是哪家的少爷。”
  “嗯嗯,一会儿咱们先过去跟他说说话。说好了公平竞争啊,不允许耍小手段。”
  “切!还竞争呢!我比你长得漂亮,肯定是我的机会!”
  颜芳对颜婷怒目而视,瞬间就掐了起来。陈姨娘立刻拉住了颜婷,捏了一把她的胳膊,两人这才没有在灵堂上闹起来,暗地里却仍是互掐不已。
  两个人的话,林晴自然也是听到了,却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陈姨娘讪讪的,顿时有些心虚,但是一看到前面主事的儿子,又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睨了林晴一眼。
  正室又怎么了?老爷死了,家里做主的就是她的儿子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林晴母女想要在这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也得仰仗她的脸色,不是?
  想到这里,陈姨娘也哼了一声,斜睨了一眼林晴,高高抬起了下巴。
  林晴恍若未闻,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颜宁扯了扯嘴角,在陈云生走过来的时候,连忙跟着母亲上前还礼。
  陈云生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儿,虚扶了一把,温柔地说道:“太太小姐请节哀。”
  颜宁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带着隐隐的泪珠儿,快要垂落下来的时候又迅速低下头去,低声说道:“谢谢。”
  陈云生的眼睛却怎么都移不开了,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失了魂一样。
  第3章
  陈老爷连着咳了几声,却也没能唤动他,顿时觉得有些失面子,冷不丁地拽了他一下。
  陈云生这才恍然回过神,脸上浮现一丝窘迫,两颊也微微有了些红晕,更显得君子如玉,面色温润。
  “抱歉,我失态了,太太小姐请见谅。”即使被众多人关注着,陈云生也依旧神态自然,彬彬有礼。
  林晴看出点意思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下,不再那么凝重,轻轻摇了摇头:“感谢陈少爷今日前来,老爷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十分安慰。”
  陈云生微一点头,也不好继续呆下去,便转身走人。出门的时候,再次看向颜宁,甚至还对她微微一笑。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颜婷和颜芳当即大惊失色,就连颜峰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
  颜宁心里嗤笑一声,若不是在灵堂上,怕是早就闹起来了吧?她倒是巴不得这两人赶紧闹起来呢,反正丢脸的是颜家,又不是她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四小姐。影响到的,也是颜峰和颜家铺子的生意,跟她也没有半分关系。
  颜宁心里略微有些遗憾,如果早知道这一招管用的话,她大可以更放纵一点嘛。
  林晴却是诧异地看向女儿,没想到她竟然会跟陈家三少爷主动示好。明明前几天她提起来的时候,颜宁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兴趣。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郎情妾意,她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死了,对她们母女的确是好事一件,但是女儿的婚事,也必须提上日程了。
  颜峰是陈姨娘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全心全意给她的女儿找个好婆家?现在怕是恨不能把看上颜宁的那些好人家给他的好妹妹吧?
  林晴沉默着看了一眼灵堂上的众人,握紧了女儿的手。
  果不其然,晚饭的时候,颜婷就来找麻烦了。
  “颜宁!你什么意思?!”一进院子,颜婷就气吼吼地走了过来,嘴里也骂骂咧咧地,“你为什么要抢我看上的男人?”
  颜宁眨了眨眼:“你说陈三少爷吗?可是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婚约啊……”
  颜婷顿时怒目而视:“关你屁事!总之颜宁你给我记住,不准再接近陈云生!”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颜宁笑了笑,任由乔乔扒着她的衣服跳了上来,蹲到了她的肩膀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
  颜婷很愤怒,巴掌忍不住就要挥过去,却在看到乔乔诡异的金色猫瞳时,猛地出了一身冷汗,往后退了两步,嘴上却仍是不肯饶人:“总之我警告你,再让我看到你去勾.引陈云生,我饶不了你!”
  颜宁笑笑不做声,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
  “你以为你还是颜家嫡出的大小姐啊?”颜婷倒也不是没脑子的,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辱骂折煞家里的姐妹对她也不是好事,不过,她们的渣爹已经死了,现在当家的,可是跟她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哥,顿时就有了底气,唇角微扬,“信不信,我哥让你嫁不出去?”
  乔乔顿时气得不行:“这个贱女人!要不要打她?!”
  颜宁摸了摸它爪子上的肉垫,以示安抚,正想着该怎么回击,乔乔直接就蹿了出去,随即听到了颜婷的惨叫:“啊!!!”
  颜宁冷笑一声:“这次是胳膊,下次,可就是你的脸了,二姐~”说这话的时候,乔乔威风凛凛地站在主人的肩膀上,金黄色的瞳孔里满是恶意。
  颜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这只又胖又重的丑猫真的会突然窜过来,对着她的脸划上一爪子。退到院子门口的时候,颜婷捂着胳膊,忍着火辣辣的疼痛,阴森森地瞪了一眼颜宁,却又怕再次被猫挠到,只得恨恨说了一句:“你等着!”
  颜宁笑眯眯地目送她出门,竟然还点了点头:“好啊,不过希望下次别再惹恼我的猫了。”
  “你!”颜婷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又不敢再多说话,愤恨地走了。
  乔乔盯着她的背影,捋了捋胡须:“她可能要使坏了,要我去听一听吗?”
  颜宁摸着它柔软的毛,摇了摇头:“不用,想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管她。先等着看看我的好大哥有什么安排吧,运气好说不定咱们就可以跟他们分开过了。”
  乔乔圆溜溜的眸子转了转,然后跳到了石桌上面,踱着小步子:“我的鱼做好了吗?”
  颜宁笑起来,喊道:“翠红,把鱼端到这里来。”
  翠红立刻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里面装着一条足有四五斤重的鲤鱼:“来了,小姐。”
  乔乔顿时就瞪圆了眸子,喵呜着叫了起来。
  颜宁看着它,摸了摸它圆乎乎的脑袋:“吃吧,不过今天最多吃这一条了,多了没有。”
  乔乔却已经没空儿理会她了,扑了过去抱着鲤鱼就啃了起来。
  颜宁看着它吃得欢喜,自己也转身回屋去备课了。
  渣爹的殡事过后,颜宁照旧每日去学校上课,好好工作赚钱才是王道。至于家里在闹腾什么,关她屁事!
  放学的时候,颜宁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教导处的王仁山先生突然喊了她一声:“颜老师。”
  颜宁驻足:“王先生。”
  王仁山看着她,叹了口气,将一张报纸递了过去:“孟同学,她——”
  颜宁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她倒是记得王仁山口中说的这位孟同学,是她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家里开米粮铺子的,也为此,她对数学格外上心,学的也很努力。但是一个半月以前,也就是跟她落水差不多的时候,就没再来上课。
  颜宁也曾去她家铺子里问过,得知孟同学也并没有回家,煌芒之下只好去警察局报了案,却一直舀无音讯。
  将报纸打开来,颜宁立刻就看到了当日的头条:“十七岁妙龄少女命丧黄泉,双手被砍”。
  颜宁顿时愣住,抬头看了一眼王仁山,欲言又止,然后又低下头去将内容仔细看了一遍,说是警方已经确定,受害人就是孟同学,死于一个半月以前,死前曾被侮辱,且双手被砍掉,从而死于失血过多。
  颜宁顿时浑身发冷。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头上悬着的那把刀,颜宁对这个杀人犯格外心有余悸,况且,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杀死一个少女,除了变态还能是什么?
  王仁山又叹了一口气:“这是明日要发售的报纸,我从同窗那里先拿了一份来,就是想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明日好安抚同学们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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