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文苏儿什么时候这样受气过?
  当下头脸涨得红紫,柳眉倒竖,星眼圆瞪,可任凭她如何挣扎,哥哥的手就如铁钳一般箍着自己,怎么也逃脱不掉。
  走到后楼上,文亦童重重推开雕花绣幕,一把将文苏儿搡了进去。
  “你出去!”文苏儿跳脚尖叫:“出去出去!”
  文亦童本来一肚子怒火,可见眼前,妹妹发髻蓬松,双目通红,一付可怜相儿,由不得又心软了下来:“有话好好说,看你嗓子都喊哑了!”
  文苏儿泪眼惺忪:“你还管我哑不哑?我还是你妹妹么?!”
  文亦童的心揪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话?”
  文苏儿咬着唇,眼底闪过泪光:“那日在外头你不帮我,现在回来了你还是这样!叫楼下伙计们看我的笑话!哥!我跟你熬了一场,你是真不知道妹妹的心么?!”
  文亦童额角的青筋爆了出来,双手在身侧猛地握紧:“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是太知道你的心,以前才由着你任着性子胡闹!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文苏儿倔强地扬起头:“我是隆平居的二掌柜!”
  文亦童叹气摇头:“你是文家二小姐!是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子!”
  文苏儿陡然失语。
  “咱们文家虽是商贾门户,却不是没有根基的,你没见县里有事,哪一回缺了咱家?你自己也该自重些!哪家小姐跟你似的,在大街上逢人就吵?还吵得惊天动地围着一群人看的?”
  文亦童的话可谓语重心长,可文苏儿却不以为然。
  “我知道哥你的意思,不就是怕坏了我的名声,将来找不到婆家么?”文苏儿抬睑飞快地脧了文亦童一眼:“我才不稀罕那些!莫说人家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那些庸夫俗子呢!”
  文亦童终于控制不住,白皙如玉的俊颜已然黑沉似墨,幽瞳里寒光闪耀,捏紧了拳头重重举了起来,停在文苏儿头顶处。
  “你要打我?”文苏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温顺依从的哥哥,竟要对自己动起手来!
  眼泪顺着她的粉腮,纷纷直落,仿佛是一树带雨梨花,娇柔欲坠。
  文亦童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放下手来。
  “秋子固的事你就死了这条心!”手没落下来,可他的话却如一记重拳,将文苏儿击打得不轻,“我文家的女儿,绝不可能嫁给一介厨夫!”
  说完甩手就走,出门后不忘在门外挂上个铜锁,只听得咯哒一声,锁齿闭紧,纹丝不动。
  文苏儿扑到门上,声嘶力竭:“开门,开门!”
  文亦童不为所动:“你这几日就在屋里歇息,吃的喝的我让人给你送上来,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文苏儿怒气腾腾:“想通什么?我没什么要想通的!我要出去,你放我出去!”
  文亦童将钥匙收进袖子深处,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文亦童到天井里,几个正交头接耳说话的伙计,看见他来,忙散了开去,一个个装得若无其事。
  “叫浆洗衣服的彩婆子来!”
  文亦童脸色黑得锅底一般,伙计们大气不敢出,一个忙放下手里的刮到一半的鱼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出去了。
  片刻之后,一个婆子笑眉笑眼地进来了,瓦盆大的脸,鳊鱼宽的脚,凸着肚子,一件夏布衫子浆得铁硬,两肩上架得空空的,口里嚼着甜瓜,见人就叫好:“哎呀这不是那小子么,你娘还好不?哎呀这不是他么?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我给你说个媳妇?”
  伙计们不敢以平日玩笑之态对待,只用手指指前头楼上:“快去快去,掌柜的动怒了!”
  彩婆子不当回事似的,摇摆着胖身子,慢慢去了。
  文亦童坐在窗下书案边,听见敲门,头也不回:“进来!”
  彩婆子躬着身子,笑嘻嘻地进来,先扑到地上给文亦童请安,然后方道:“文大掌柜的,是不是又到了浆洗伙计们衣服的时候?我心里算着,还有几天呢!”
  文亦童脸上带着常见的笑容:“妈妈请起来说话。”
  彩婆子心说这不好好的,谁说他动了气?
  “我曾听闻,妈妈手里管着许多大户人家的浆洗事宜?”文亦童将一杆紫毫毛笔,提在手里左右转动着,眼睛紧盯住对面那个嬉皮笑脸的婆子。
  彩婆子笑道:“这事不假,城里别的事我不敢混说,可提到各家大宅门后院浆洗,那人人都知道我彩婆子。”
  文亦童低头看着帐本:“那你可知道,最近可有人家放出丫鬟来?”
  彩婆子心里咯噔一声,细细品味这话,半天方陪笑开口:“文大爷,听您这口气,可是要买丫鬟来伺候?”
  文亦童轻轻点头。
  彩婆子笑了。
  “也对,也是时候了,城里似您这般人家,大爷身边早有四五六个伺候的了,您说吧,想要什么样的,我跟人牙子打听着去!”
  正文 第八十章紧箍咒
  文亦童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不是我,是想给苏儿买两个人来使唤。”
  文家二小姐?!
  彩婆子由不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丫头不好惹!
  城里谁不知道她年轻不知事,脾气暴躁,最不喜欢身边有丫鬟来伺候?
  “文大爷,”彩婆子掂量着开了口:“您别怪我多嘴,不过我常听人说,隆平居伙计都是二小姐的下人,您这里几十口人呢,她还缺人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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