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9)

  这一对璧人在魔门群雄的见证下,先拜天地,后拜高堂。所谓的高堂,便是摆上温玉轩与厉剑秋的灵位。
  宋情盯着刻有温玉轩三个字的灵牌,眼中竟隐隐泛起泪光。可是很快,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用着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夫人,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何姨可还等着明天见你呢。
  宋情闭上眼,终是断了所有念想。
  厉锦向他许诺,他俩成亲后,他会放了何素。
  二拜高堂。喜娘高喊。
  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泪,从眼角滑落,很快划过脸颊消失在衣领之内。
  在所有宾客看来,这是一双无比登对的璧人。这场婚事,羡煞了多少云英未嫁的魔门少女,又让无数成名英雄深叹厉大教主艳福不浅。
  好像,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欣喜
  *
  红烛高燃,照得窗台上那个红色的囍愈发鲜艳。
  厉锦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便是囍字下面,那抹负手正在遥望夜空的红色身影。
  嘴角勾起,他刻意放轻脚步,来到宋情身后时,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件,兜头罩住眼前人。
  !宋情只觉得视线被一片红色遮盖,他正想伸手,却被身后人紧紧抱住。
  别动。厉锦贴着他的耳,轻声道:洞房花烛夜,你让我当回新郎官,掀次盖头。
  虽然用不入流的手段逼得宋情嫁给他,可厉锦还没丧心病狂到让心爱之人凤冠霞帔跟自己行礼。今日大婚所用的服饰,两人皆为同款。
  但到底是个男人,特别想到这如天边明月的人竟然真的被自己占有,厉锦心中那股渴望极剧膨胀。
  他扳过怀里的人,宋情看不到,他的表情极为郑重,手捉住红帕一角,慢慢的,他揭下了新娘的红盖头。
  好像少了任何一个仪式,他都不算真正与宋情成亲。
  揭下红盖头,接下来便是共饮合卺酒。他从桌上端起两只小酒杯,将其中一只塞进宋情手里,夫人,来,喝过合卺酒,我们长长久久。
  宋情盯着手里这只杯子,目光复杂。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退路了。
  两只手交缠,宋情与厉锦同时饮下手里的酒。
  一切礼节完毕,厉锦心中那簇火已越烧越旺。他握上宋情的肩,声音变得沙哑,良辰美景,夫人,我们不如早些就寝吧。
  他所说的就寝自然不是单纯盖上被子睡觉,或许是与宋情成亲这事令他太过高兴,厉锦今晚说话带着些文绉绉。
  可他那双眼含着的,却是赤/裸/裸的欲望,属于男人最原始的生理欲望。
  宋情被打横抱起,然后以一种急切到不太温柔的方式放在床上。当男人的手伸到他腰间时,他按住对方,声音晦涩,厉锦,你会后悔的。
  厉锦抬眼看他,眸色渐渐黯下来,若是此生得不到你,我才会后悔。
  当年,他爹便是怯弱才会留不住宋情,可他不是温玉轩。他不会让宋情从他手心逃走!
  你我成亲,本就是罔顾人伦,他日我们必遭天谴。
  宋情声音压抑着痛苦,可厉锦却扳开他的手,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天谴?哼,你与我爹不过是师徒关系,真论起辈份,顶多,我就叫你一声师叔。不过嘛
  他凑到宋情耳边,笑得轻佻孟浪,你我也不是头一回欢好了,说起来,上回还是师叔你主动的,不是吗?
  你宋情眼底掠过怒意,他伸手正欲打向男人,却被对方轻轻扣住手腕,随后整个人被压在大红喜被上。
  春宵苦短,夫人,我们还是莫要再浪费时间了。
  纱帐被拉下,遮去了一室春光
  这一夜,厉锦自然是享尽了乐。
  日上三竿,新郎官神清气爽拉开纱帐,身体的餍足让他如沐春风。枕边人也已经睁开了眼,厉锦没有召侍女进来,自己起身穿好衣服,随后又服侍夫人更衣。
  你说,为什么男人就不用画眉呢?厉锦抚过宋情的脸,目光染上几分迷醉。
  新婚第二日,丈夫替娘子画眉乃是当地一个习俗。厉锦想跟宋情做着世间夫妻所该做的事情,可是,总有些遗憾。
  宋情的眉不粗不淡,无需妆扮,自是美到恰如其分。他若是画上一笔,无异是画蛇添足。
  这般想着,厉锦正想打趣几句,可突然间,他面前这人脸色极剧惨白。
  宋情一手捂住自己胸口处,下一刻,他吐出大口鲜血,整个人软绵绵倒进了厉锦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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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晋家独家发表。
  教主, 夫人他属于寒气入侵,五脏亏损。尤其是精元不足,导致气脉两虚, 所以才会吐血昏倒。说话的男子, 正是之前被厉锦强留下来的神医谷弟子胡明。
  胡明本来四处行医,结果被强邀来幽冥教, 本是请他苟延孙从的命,没想到后面在救宋情时大派用场。厉锦好吃好喝供着他, 这胡明无事便跑到山下给人看病,等到有事才上山来。
  今早宋情刚倒下,胡明就被四名护卫架着上山,一刻也不耽搁。
  他写好方子交给旁边的侍女,厉锦正要开口,他却抢先一步, 厉教主, 能否借一步说话。
  厉锦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影,挥手让周围的侍女下属全部退下。
  此刻,这房内只剩他们二人,还在至今仍昏迷不醒的宋情。
  胡大夫, 我夫人他究竟何时能醒?还有,你能治好他吗?早上宋情骤然吐血昏迷,厉锦当时全身冰凉, 连指尖都在抖着。
  厉教主你先冷静点。眼见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一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 胡明赶紧先安抚好病人家属, 免得这位一个不高兴,要拿自己开刀了。恕我冒昧,昨夜您与夫人房事是否过于激烈?
  他是大夫, 这话问得脸不红,心不跳。可厉锦神色顿时凝住,随即他略为尴尬地点了点头。
  昨个儿新婚,又是洞房花烛夜,他相信胡明也会懂的。
  胡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看向厉锦的目光染上几分惋惜。
  厉教主,您可知精元乃男子之本。上回我用九转大还丹,还有您的内力,才勉强将夫人救回。他身子底本就比普通人还要虚上几分,理应静养。昨夜你们同房,他精元大损,思绪激动,自然引发体内气血两亏,有吐血之症。而且,刚才我替夫人把脉,发现夫人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厉锦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他猛地捉住胡明的手,不可能!他好端端的,岂会有什么油尽灯枯之兆?
  胡明叹了口气,厉教主,你可别忘了,当初咱们是从阎王手里救回夫人的。当是时他的脉象就已极度虚弱,我本以为待他醒来好生调养,身子骨会好起来。如今看来,他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愈有衰败之势,只怕过些时日
  过些时日会怎么样?厉锦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捉住胡明的手死死用力,惹得后者发出痛呼。
  胡明堪堪从厉锦手中抽出手,触及对方噬人的目光,他硬着头皮,道:只怕,厉夫人会进入天人五衰之地,命不久已。
  厉锦脑海中那根弦砰一下全断了,他一张脸瞬间失去血色,嘴唇微微抖着,你说他会死?
  胡明知道厉锦难以接受,可身为大夫,他只能将病人实情全盘托出,没错。简单点讲,厉夫人现在就像一棵树,里面的根已经枯了。他现在只是吐血昏迷,接下来他可能连落地走路都不行,成天只能躺在床上,再后面就是
  他特地顿了下,才幽幽说道:药石罔灵。
  不可能厉锦重复着这三个字,他眼中掠过茫然。
  胡明目光流露几分怜悯。也是,明明昨天才大婚,今天却要面对心爱之人将不久于人世的噩耗,这世间最惨之事也莫过于此了。
  厉锦痴痴望向床上那道人影,昨夜二人交颈缠绵,他还想着与这人恩爱一世,永不分离。
  不!
  瞳孔微缩,厉锦猛地揪住胡明的衣领,严声喝道:无论如何,你给我救活他。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的!
  胡明一脸窘迫,他很想跟厉锦说,他只是神医,不是神。逆生死,活白骨这事,非凡人所能。但眼下他要这么说,怕是走不出这间房了。
  厉教主,你且冷静些。我已经开了方子,先替夫人补元养气,其他的,待我细细研究。这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十全之法。
  他又苦声求了几句,厉锦才终于放开他,并给了他三日时间,让他一定要想出办法救宋情。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红色喜被下还穿着今早他亲手替他套上的衣裳,厉锦坐在床边,执起宋情的手放到脸边,很快,宋情的手划过水渍。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
  宋情悠悠睁开眼,闯入视线的,是何素紧张又带着几分欣喜的表情。
  尊主,你终于醒啦!
  宋情正想起身,何素立马拿着枕头垫在后面,扶着他起来。旁边厉锦也是面带喜色,先别急,慢慢来。
  宋情看着何素,像在确认她是否无恙。尔后,他扫过厉锦一眼,才对何素说:我饿了,你做点吃的给我吧。
  一听这话,何素立马点头,好好,尊主您等着,我这就做几样你喜欢的菜。
  说罢,粉色裙摆在空中摇曳起好看的弧度。她急匆匆就走了,生怕走慢一步会饿着宋情。
  她走后,房内只余他和厉锦。宋情抬眼望向床边的男人,脸上依旧没有喜,也没有怒,他像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知道吧,我活不了多久了。
  厉锦脸上的笑僵住。
  一个箭步坐在床边,他双目紧紧盯住宋情,为什么?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
  倘若,宋情跟他提及过身上的病,他肯定会让胡明第一时间替他医治,倘若他早知宋情不能同房,那昨夜
  厉锦突然恨起宋情,他恨这个为什么对自己狠,也对他狠。
  呵,宋情轻轻一笑,当日你听完我说的那些事,就不曾想过,为何你爹在幽冥山并无受过伤,却又病重而逝?
  厉锦目光微滞。
  他确实没想过。当日他只顾着气宋情一直瞒着他,顾着气他与温玉轩竟然有过那段不清不楚的过去
  宋情看出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像是在责备他完全对他的父亲不上心。你爹之所以会病重而逝,是因为他用夺舍大法将功力全部渡与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如果采用双修之法,那赠功者立刻会油尽灯枯而亡。像你爹用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将功力全部渡与我,虽未立刻伤及性命,可体内内力全失,他的筋脉也会一点一点干枯而竭。
  宋情看向厉锦,好似在嘲笑他之前所有的威胁全是在白费功夫。我本来就应该死了。你强行将我救了回来,也不过是让我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厉锦,你我之间终究有缘无份。
  有缘无份?厉锦念着这句话,目光却渐渐变得锐利。宋情,我从来就不信什么天意缘份。当初是你处心积虑来救我,想要赎罪。我告诉你,我厉锦不是任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之辈。
  他猛地握住宋情已然略单薄的双肩,如同猛兽死死咬住自己的猎物,不容许任何人来抢夺。我能够救你一次,自然也能救你第二次。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没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分开他们,就算是死亡也不行。
  像要印证他的决心般,厉锦狠狠地占有怀里人的双唇,不顾对方挣扎,他肆意掠夺,借此宣泄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所幸,理智还是让他最后停了下来。他松开已然衣领大敞的妻子,头抵着对方,微微喘气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不会有事的。
  宋情:
  *
  厉锦真的想尽一切办法要从阎王手里抢回宋情。
  胡明闭门三日翻遍所有神医谷的医书,最后想了个法子。他让厉锦从北方寻来一块巨大的天然暖玉。这种暖玉材质特殊,贴于肌肤会产生微热感。可此玉产量稀少,价格极值昂贵。厉锦不惜花了上万两黄金,才找来一块两米长的暖玉,请了工匠日夜打磨,终于在七天之后造成一张暖玉床。
  这张暖玉床立刻被送到厉锦房内,每夜宋情卧于上面,底下暖玉产生的热意可使宋情筋脉通畅。
  暖玉床只是辅助之效,最为关键的,是必须有人每日输送内力进宋情体内,替他润泽筋脉,固本培元。
  此事厉锦自然不会任其落于旁人之手。现在每天入夜,他便花上一个时辰将自己的内力渡进宋情体内。
  不过十日 ,宋情肉眼可见的,面上有了些许血色,隐隐初见成效。
  厉锦当然大喜,可宋情却只是劝他不要再逆天而行。他们俩,像是在暗暗斗着,看是厉锦能从阎王手中将人救回,还是宋情顺应天命,了此残生。
  这已经是第十五天,这夜月上中天,厉锦正盘腿而坐将内力传送到宋情体内,可突然间,他头上沁出薄汗,脸下竟浮起潮红。须臾之后,他撤回双手,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他渡过来的内力已运行一周天,宋情全身暖洋洋的,无比舒畅。听到身后动静,他睁开眼,转过身,眼中充满悲悯。
  厉锦他终究是撑不住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天天将内力渡到别人体内,一天、两天、三天可以,可日久天长,就像一桶水,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往外舀,自己不会干涸。
  厉锦也一样。
  宋情难得伸出手,用袖子替他擦拭嘴角残存的血。他很少主动碰厉锦,这回,他不再无悲无喜,而是用着难过的目光看着厉锦,口中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这便是天意。你我成亲,本就罔顾人伦,理应遭天谴。不过,这一切报应在我身上就够了。厉锦,你救不了我的,你让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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