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他们两口子起得早, 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秦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隐隐约约说着什么老鼠啥的,他过去开门,正对上这玩意, 猝不及防之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有人看见是哪个干的吗?”秦父不是很抱希望的问走道里的邻居。
  不想还真有人提供了线索:“刚才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好像是姜家那丫头。”就是他提醒的秦父,好家伙, 一早出门就看见一只死老鼠。他想着秦母身体不好, 秦家还有两个孩子,都是不禁吓得,赶紧提醒。
  结果他隔着门也没把话说清楚, 老秦就猛的推开门, 平时老持稳重一个人都吓得叫了一声,幸好没吓出个好歹。
  “混账玩意儿!”秦母气得不行,觉得肯定是姜天晴干的, 要不谁能这么缺德。她也看了一眼那死老鼠, 至今鸡皮疙瘩都没消下去:“她想干嘛, 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不行, 我要找姜家讨个说法,他们家到底怎么养闺女的!”秦母越想越生气,尤其是瞧着秦慧如和许清嘉都白着脸。
  回过神来的秦慧如见秦母气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妈,你别生气,犯不着为这种事气坏了自己。”
  秦母胸膛依旧起伏不定:“怎么能不生气,简直欺人太甚,今儿是老鼠,明儿又是什么。”
  说话间瞥见裹着被子站在那的许清嘉:“嘉嘉快回屋,小心感冒了。”
  “姥姥先别急,等我爸和哥回来再说。”许清嘉说了一句。
  抬起脚的秦母这才想起追出去的许向华和许家康,不禁担心起来,两人气头上可别冲动。
  看出秦母担心,秦慧如宽她心:“妈你别担心,向华有分寸。”
  许清嘉便回屋穿衣服,棉毛衫,棉袄,毛衣,外头再包一件厚厚的羽绒衣,这年头也叫面包服,因为像面包一样鼓鼓胀胀,完全没有后世的轻薄服帖,就这样还得靠抢才能买到。
  花了好几分钟,许清嘉成功把自己裹成一颗球,摔在雪堆里能来回滚两圈的那种,她这边刚穿好衣服,那边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
  许清嘉赶紧出去,只见许向华拎着姜天晴回来了,在许向华手里姜天晴就跟个小鸡仔似的,姜天晴一脸的敢怒不敢言,眼底聚满了恐惧。
  正不知所措,见急匆匆赶来的姜母,姜天晴如见救星,立时哭叫起来:“奶奶救我,他们欺负我,呜呜呜呜~”
  不知道的还当许向华以大欺小呢,可在场的谁不知道姜天晴的德行,故而没一个同情她的。
  唯有姜母心急如焚,她是被交好的邻居喊下来的,对方说姜天晴可能在秦家门前放了死老鼠,秦家气坏了,秦家大女婿都阴着脸追了出去,怕是要教训姜天晴。
  姜母闻言心里就是咯噔一响,这种事,死丫头还真做的出来。姜母都不想管她,可到底是亲孙女,哪能真的不管啊。
  眼见孙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母又气又心疼,对许向华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你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
  “我家孩子可做不出这种恶心事,”许向华冷笑,指了指墙角的死老鼠,盯着姜天晴的眼睛问:“是不是你干的?”
  哭哭啼啼的姜天晴目光闪烁,因为姜母在胆子也大起来,扯着嗓子喊:“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干的啦,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家做了什么缺德事,别人来寻仇。”
  她就是不认,他们能把她怎么样。姜天晴挣扎起来,想起自己逃跑的时候差点滚下楼梯,登时恶向胆边生,伸脚就去踢许向华。
  许向华一脚踹她小腿上。
  姜天晴顿时软了半边身子,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你怎么能打孩子!”姜母目眦欲裂,他们自己教训孩子是一回事,可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姜母冲过去想把孙女从许向华手里救出来。
  许家康往前跨一步,挡在姜母面前。
  “是你放的就行。”许向华点点头。
  姜天晴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闭上眼失声尖叫,叫到一半脸上传来一阵冰凉还有刺痛,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姜天晴猛然张开眼,眼前一团黑,一瞬之后,她喉咙里发出一道凄厉至极的惨叫,一个劲往后缩。
  许向华轻而易举的将她脑袋按在那只死老鼠上,声音平静:“喜欢拿老鼠吓人是不是,你自己试试看这是个什么滋味?”
  一屋子有老有小,一个不小心就能吓出病来。尤其是秦母,万一吓得血压骤升,后果可大可小。
  这是恶作剧吗?这是要人命!
  围观的左右邻居万不想许向华这么狠,居然把姜天晴的脸给摁在死老鼠上,看的他们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更别说姜天晴了,喉咙都快喊破了。
  有那心软的觉得许向华过份,再怎么样姜天晴到底是个孩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家里人拉住了,示意别多管闲事。
  姜家这丫头无法无天,每次放假回来都要闹幺蛾子。打扮的花里胡哨,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就瞪人。有时候还大半夜的穿着个高跟鞋在楼道里走,说什么都不管用。
  这回更过分了,明知道秦母身体不好,家里还有小孩子,把一只这么恶心的死老鼠挂门上,太下作了。
  就该让她得点教训,要不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往后还得变本加厉。
  有人看得痛快,姜母却被姜天晴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刺得焦急万分,推着许家康要过来:“住手,你快住手,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是个孩子又怎么了,以为人人皆是她爹妈,得惯着她。”许清嘉最烦人说什么还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好像年纪小就是免死金牌,可以为所欲为,别人都得纵容,不纵容就是没爱心,小心眼。
  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熊家长,在姜家身上就是最好的写照。
  姜母一哽,抖着手指着许清嘉,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母把许清嘉拉到后面,姜母到底是老人,孙女跟她吵起来,传出去到底不好听,于是她亲自上阵,一巴掌打开姜母伸出来的手:“就是因为还是个孩子,还有机会改过来,才更要让她受教训。你再这么不顾是非的袒护着,你等着,等她年龄到了,指不定就进牢房了。到时候你再跟公安去说,她还是个孩子,看人公安理不理你,就没见过你这样养孩子的。”
  姜母气得直打摆子,再看秦家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却是孤零零祖孙二人,她喊了姜父和难得在家的姜天强,可两人都嫌弃丢人,不肯下来。
  姜母顿时悲从中来,眼泪在眶里打转,将落未落。
  眼看差不多了,想来姜天晴印象足够深刻,许向华才松手。
  面无人色地姜天晴瘫软在地,又一个激灵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姜母身后,抓着姜母的胳膊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死命擦脸吐口水。
  她觉得嘴里都是那股死老鼠味,脸上全是冰冰刺刺的感觉,姜天晴忍不住抓着喉咙干呕起来。
  姜母心疼的直抽抽,嘴里兀自喊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许清嘉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姜天晴这德行,这位老太太绝对功不可没。
  “管好你家孩子,要是她再敢撒野,下次我就让她把老鼠吞下去,”许向华理了理弄乱的衣服,直视干呕连连的姜天晴:“好不好玩,你下次要不要换个新花样。”
  姜天晴剧烈一颤,一个劲往姜母佝偻的身躯后躲,死死抓着老人的手臂,惊慌失措地叫着:“奶奶,奶奶。”
  本质上,姜天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之前她也恶作剧过,啥事都没有。所以才会在许清嘉他们过来后,用乡下学来的这一招吓唬人,还一大早特意爬起来看好戏。
  她都想着,哪怕被抓到了也就是骂一顿的事,哪想许向华竟然会把她按在死老鼠上。姜天晴汗毛又立起来,又恶心又委屈。
  面对许向华的威胁,姜母惊怒交加,怎么会有这么混不吝的人,竟然跟个孩子较真,果然是个乡下来的。
  她想骂,然对上许向华冷冰冰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秦慧敏。去年就为着她帮姜天晴说了几句话,秦慧敏就疯了一样扑上来打她。姜母心生怯意,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拉着姜天晴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悲声道:“咱们惹不起,总躲得起。”
  秦母气极反笑,扬声:“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到底是谁惹谁,是谁家孩子三天两头来招惹我们。”这贺爱萍之前还算个明白人,可这两年越来越不讲理了,就会护着兄妹俩,她等着看她能护出个什么结果来,将来且有的她哭的。
  走出一段路的姜母脚步一顿,不由加快了脚步狼狈离开。
  “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都散了吧,这么冷的天。”秦父对挤在走廊里的邻居道。
  左邻右舍却没有就此散开,好些人打量许向华,真想不到秦家这女婿脾气这么硬。不禁想起去年秦慧敏大闹一场,把继女和婆婆都给揍了,从此她们再不敢招惹秦慧敏。再往前,秦振中甩过姜天晴两巴掌后,姜天晴也没敢再欺负秦蕾蕾。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厉害的角儿。
  对付姜天晴这种欺软怕硬的不良少女,还真只能这样,但凡软一点,就是被欺负死的命。
  他们不散开,秦家人便自己径直进了屋。许向华进去拿了张报纸又拿了个塑料袋,把老鼠包起来装袋子里拎下楼。
  楼道里的众人这才有点意犹未尽的回了屋。
  且说姜家祖孙,一回到家,姜天晴直冲厨房漱口,她觉得嘴里的臭老鼠味阴魂不散。姜母铁青着一张脸,砰一声重重关上门,咔哒一声落了锁,抄起墙上的鸡毛掸子直奔厨房。
  “死丫头,你到底想干嘛,你就不能消停下吗?我这都六十多岁的人,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姜母一边骂一边打,把一腔耻辱和恨铁不成钢都发泄出来。
  被堵在狭窄的厨房里,姜天晴只有挨打的份,一边跳着脚躲一边求饶:“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奶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姜母一个字都不信,从小到大,这话她听了没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哪一次这丫头说到做到了。
  姜母越来越用力,咬着牙道:“你个混账东西,我干脆打死你算了,省得你出去丢人现眼。”
  挨了好几下,姜天晴也火了,在下面她被人这么欺负,回到家,奶奶不安慰她就罢了,还要打她。一股邪火直往脑门上窜,姜天晴瞅准机会抓住挥过来鸡毛掸子,鼓着眼睛,愤愤不平:“有了小孙子,就嫌弃我们兄妹了丢人了是不是,还说什么最疼我们,我就知道,你们喜新厌旧。”
  姜天晴梗着脖子大声嚷嚷:“我就是看他们秦家人不顺眼,谁让他们养了个狐狸精。”
  说罢,用力一推,夺路而逃,跑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被推的一个踉跄的姜母,怔怔看着在石板上蹭破了一点皮的手心,突然间老泪纵横,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个不孝的玩意儿。
  再看闹成这样了,房间里的姜父和姜天强都不出来看一看,姜母眼泪流的更凶。
  这半年为了这两个孩子,她和老头子几乎天天吵,一吵起来就说她惯坏了孩子。她看出来了,老头子对大孙子失望透顶,已经懒得管了,更别提这个孙女。
  就是姜建业,也在怪她没教好孩子,宁愿让秦慧敏停职照顾孩子也不让她这个退休在家的妈照顾。眼下更是把大部分心思放在小儿子身上。
  姜母摇摇晃晃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抹眼泪,越想越伤心。
  楼下秦家正在说姜天晴。
  秦父气愤不平:“简直无法无天,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进去了。”
  这话许清嘉是赞同的,又不是人人皆她妈,就姜天晴这德行,早晚社会教她做人。她记得八十年代初有个严打,姜天晴要是不改改她这脾性,没准就撞枪口上了。
  “以前她也干过类似的事?”秦慧如追问,她记得秦母那句三天两头的招惹。
  秦父顿了下:“就这一次。”
  秦慧如认真的看着秦父秦母:“爸妈,你们跟我说实话?”
  秦父不自在的干笑
  最后还是秦母叹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有时候门口有些垃圾什么的。”
  秦慧如脸色难看。
  “不提那家糟心事了,今天向华这一警告,她以后也不敢了。”秦母笑起来,女婿帮他们出头,老两口老怀安慰:“好了好了,咱们吃早饭吧,吃好饭就出门。现在老街那边可热闹了,还有好多老吃食,糖葫芦,吹糖人,糖画……”满脸慈爱的看着许清嘉三个:“你们肯定没见过。”就是他们都好些年没见过咯。
  “什么是吹糖人?”刚醒来的许家阳赤着脚跑出来,兴奋:“我要吃。”
  “你这孩子怎么不穿衣裳。”秦慧如一惊,赶紧过去抱起他回房间,哄道:“穿好衣服就带你去吃。”
  许家阳激动的尖叫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乐呵呵出门,把早上的不愉快全部抛在脑后。
  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来,趴在许向华肩窝里的许家阳已经累得闭上眼,还不忘要求:“明天还要去玩。”
  逗得大伙儿忍俊不禁。
  秦慧如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房间,轻手轻脚地给许家阳擦脸。
  许向华坐在一旁看着灯光下越发柔美的妻子,目光落在她不自觉微蹙的眉上,笑着道:“趁着我们在的这段日子,我去打听下哪里有房子卖?”
  秦慧如惊讶抬眸。
  许向华接着道:“最好是个带炕头的院子,这样爸妈住着,冬天安全又舒服,也能离那家人远一点。”镇得了一时,镇不住一世。说不准姜天晴过一阵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到时候他们已经回去了,老两口又不是那种能拉下脸来跟个孩子闹的人,秦振中住得远,也不能时刻顾及这边。索性搬走,离得远了,想使坏也不容易。
  “就是我们以后过来也方便,”许向华翻旧账:“我记得嘉嘉之前说过,她要考京大来着,咱们把房子给她买好了,她肯定得努力考,要不多丢人,咱们家姑娘好面子。”
  秦慧如动容,哪不知道许向华是不想她为父母担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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