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她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青涩时候的模样,忘了当初为何会那样任性,因为回头看总觉得很多举动不可思议,简直不像自己所为。
  回忆青春年少时光,并不全都是美好,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窘迫,想不出为什么当时脑子为什么像是被门夹住了一样,做出很多蠢事来。就如同一些人回头看自己的日志,简直不愿意相信那脑残是自己一般。
  之前夏清也没有多想,觉得想多也没用,有些时候琢磨太多不过庸人自扰。可现在,夏清心里却不自觉的涌上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是怎么了?
  夏清摇了摇头,灌下一杯啤酒,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珍惜现在,多想无益。
  如今他们已经高中毕业,又已经成年,夏清也开始喝起酒来。她其实以前就很好酒,倒不是那么喜欢酒的味道,而是喜欢微醺的感觉。
  夏清没有再碰那盘蝉蛹,倒是方蔷薇吃得很是欢快,完全没有一开始看到时候的惧怕。
  第二天。
  “青青,你今天竟然比我起得还晚!”方蔷薇洗漱好,看夏清还躺在床上很是诧异。
  一路方蔷薇和夏清都是住在一个屋,倒不是没钱开两间房,而是这样会比较安全,晚上还能一起聊聊天。
  平常夏清都是第一个起床,方蔷薇是那个慢吞吞被催促的对象,今天竟然倒过来的,让方蔷薇很是诧异。
  夏清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有些萎靡的样子。昨天晚上做了一晚的梦,乱七八糟的让她睡得不是很踏实。很多都是关于从前,可又没有什么逻辑,只是大约知道是从前,可又说不出梦到了什么。
  方蔷薇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把手放在她的额头:“青青,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我可能是昨天喝酒喝得有点多,所以头有些晕。”
  平常他们喝酒不过是为了气氛,而且因为还要旅行,并不会放开喝。昨天夏清却喝了五六瓶大瓶啤酒,虽然也不算很多,可对比之前很是不同。
  “你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喝,劝都劝不住。”方蔷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我总觉得自从到了这里,你就变得有些怪怪的。”
  “有吗?”
  方蔷薇猛的点头:“昨天在仿古街上,我就觉得你不太一样了,之前我们逛这种地方的时候,你不是这种样子的。”
  夏清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在意啊。
  之前还罢了,去了一趟博物馆,整个人还是受到了影响。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冤家,看着她躺在自己面前,虽然心底有种痛快感,可也难免唤起了从前记忆。很多深埋的情绪被释放了出来,不能说这种感觉不好,却也打乱了现在平静的心。
  “我们今天要去遗址吗?”
  方蔷薇愣了愣:“这不是之前说好的吗?青青,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可以改天再去。”
  “算了,就今天吧。”夏清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从前一生,不愧于天地,到这里来也并非自己刻意夺舍重生,抢占别人的升级,而是老天安排。她现在依然努力的好好活着,没有做什么愧良心的事,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你真的没事?”方蔷薇觉得今天的夏清更加古怪了,心里不免担忧。
  夏清笑了笑:“真没事,就是有些感慨而已。从前那么繁荣的城市,现在变成了荒漠;从前顶级贵妇,现在成了任何平民都可以观瞻的展品,难免有些唏嘘罢了。”
  说道后面一句话,夏清不由自主的笑了,心底那点不明情绪都散去了不少。
  曾经有个贫民因为不懂规矩,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结果被挖去了双眼,因为那个女人觉得低贱的贫民不配看到她的容貌。
  现在倒好了,不管是谁只要愿意掏三十块钱,就能一睹‘芳容’,可以随意的指指点点,学生价还能打半折。只要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情愉悦。
  带着这份愉悦心情,夏清很快整理完毕,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准备结伴出行。
  因为弄了两辆车,四个人要分为两组,男女搭配形式。
  夏清原本想着和吕向海一组,毕竟吕向海和方蔷薇老是吵架,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应该是不乐意单独在一起的,没想到两个冤家却要一起结伴。
  “你们两个不会在车里吵起来吧?”夏清有些担忧,这种事不是没有过。
  之前夏清和向易南结伴采买,两个人就一路吵个不停,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样分组了。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竟然主动在一块,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我一个大男人是会跟小女孩计较的人吗。”吕向海听到这话不乐意了。
  方蔷薇也道:“我今天就和这家伙在一块,像我这么有休养的人,不会跟一个逗比计较的。”
  吕向海听这话瞪了方蔷薇一眼:“女人,你不要惹火!”
  “……”方蔷薇抖了抖,哪怕知道玩笑,也被这狗血的台词雷得外焦里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向易南看他两这模样,直接拉着夏清上另外一辆车。
  “他们两在一起真没问题?”夏清看两人一边怼,一边坐上车子,心里总觉得不太靠谱。
  向易南不在意道:“管他们呢,又不是我们要求的。”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
  “大概觉得不被怼一下心里不痛快吧。”向易南特随意道,他明白其实是方蔷薇觉得跟他一个车子,感觉比较无聊和别扭。
  他们虽然关系也很不错,可单独在一起却有明显的男女之别,会比较避讳,而且也没有什么话题。可方蔷薇觉得跟吕向海在一起反倒是放轻松了,虽然会被怼个半死,却也不用没话找话。
  之前两个人就分在一起买东西,明显感受到气氛不对,有些不知道该聊什么。只是时间不长,倒也还好。现在一路上要走好几个小时,四周又是荒漠,方蔷薇又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两个人坐一辆车会非常无聊。
  向易南觉得没什么,方蔷薇觉得受不了,所以宁可去找吕向海。两人可以毫无顾忌的互怼,其实也说明关系更亲近,也比较有话说。
  夏清并不知道两人私下没有四个人在一起时候相处得那么自然,所以也就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两辆车从城市出发,一路体验着繁华到萧索到荒凉。刚开始还有些人烟,渐渐的路上很久都看不到一辆车,道路四周难得看到人类生存的痕迹。
  之前在大佑夏清就已经很深刻的感受到,沧海桑田之感,来到这里这种冲击更大。曾经大佑国都十分繁荣,四周的天地、森林更是十分繁茂,从不曾会有人想过,那么一片美丽的地方,会变成一片黄沙。
  而现在踏在这片土地上,也同样看不出以前这里土地富饶,想象不出曾经这里生机盎然,鸟语花香。
  “这里变化太大了。”夏清一路看一路忍不住感慨。
  向易南看了看远处的防护林,曾经这里更加荒芜,几十年前国家就开始重视,种了很多防护林,阻止沙漠化更加严重,也让一大片原本荒芜之地变成了绿林。
  当初还曾有过报道,一家人为这一片土地奉献了一生,一点点的用手将荒漠改造成后来的样子,非常的值得人敬佩。
  向易南以为夏清说的是这样的变化,道:“说的好像你以前来过似的,之前我看到资料也很震撼。有些人虽然很平凡,却又特别的伟大。反正我是没法做到窝在这么个地方,一辈子就是不停的种树,他们很令人敬佩。”
  夏清反应自己失言,还好向易南没有察觉到什么,连忙附和他的话。
  “是啊,那些人很值得敬佩。”
  距离遗址越来越近,夏清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变得有些焦躁不安。明明一路都是黄沙,可汽车踏过一处地方之后,她就明显变得不同起来。
  那里,是国都的地界。
  不用辨认,夏清脑子里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青青,帮我拿一瓶冰的雪碧。”
  夏清发现向易南变得有些焦躁,她连忙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雪碧,为他打开递给他:“你是不是累了?换我吧。”
  向易南放慢速度,把车子靠到一边,猛的喝了一口雪碧这才开口:“可能这太阳太烈了,呼吸都有些困难。没事,我喝点冷饮醒醒脑就好。”
  说完他突然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给我一种熟悉感。”
  夏清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什么熟悉感?”
  “就好像以前来过,可能是和我之前去过的哪个沙漠比较相似吧。”向易南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沙漠不都长这个样子,我也是傻了。”
  夏清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车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两人不像之前那样胡乱侃天,都好像累了一般不愿意动嘴。夏清脑子里有点乱,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非常陌生,有些不知所措。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一片破败的黄土墩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一个牌子立在路口。
  他们到了,大佑国都遗址。
  夏清从车上走下来,直觉的有些腿软,差点被绊倒,被眼疾手快的向易南扶住,这才稳住了。
  “谢谢。”
  向易南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青青!我们可算到了,我一路上快要被吕大海烦死了。”方蔷薇跑了过来,一脸愤怒的样子,快到跟前的时候连忙刹车,“你们两怎么了?也吵架啦?”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跟只斗鸡似的,不找人不痛快就不舒服啊。”吕向海也走了过来,没好气道。
  夏清笑了笑:“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有点累了。”
  方蔷薇狐疑的看着两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也没有深想,看着眼前的遗址心底有些失望。
  “这被毁坏得也太彻底了吧,完全看不出来什么啊,这里的土疙瘩跟自然风化的石头似的,真的没有弄错吗?”
  这里没有成为一个旅游景点,也是因为被掩埋和风化得厉害,而且距离城市还很远,四周也没有什么景点,根本没法吸引到普通的游客。
  “难为那些发现的人了,要我还以为跟别的地方没啥不一样呢。”吕向海走了一圈,也忍不住吐槽道。
  夏清却并没有理会他们,缓慢的往深处走去,明明完全看不到从前的痕迹,可踏上这片土地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走一步曾经的皇城就一点点呈现在面前,仿佛耳边还能听到小贩叫嚷的声音,两个人在街上不知因为何事而打闹,一个个生动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熟悉的故乡,哪怕现在已经换了模样,依然让她眷恋不已。
  眼泪,不自觉从眼眶里落下。
  千年之后,她又回来了,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
  “这里,是大佑的国都。”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将夏清从虚幻中唤了回来。
  眼前的繁华不见,成了一片黄土黄沙。
  夏清望向身旁,看到向易南愣愣的看着四周,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吕向海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
  方蔷薇也一脸莫名,总觉得这两个人变得怪怪的。
  “我能感受到这里曾经的繁华,可能我上辈子就是大佑人吧。”向易南回过神笑道。
  吕向海摇了摇头:“你们这种搞文艺的就是比较多愁善感,我就什么都没看见,不就一堆土疙瘩,还被黄沙埋了。要我是跟着旅行团过来,肯定要闹着退钱了。”
  “大老粗就是大老粗,名胜古迹不就是这样,除非能完整保存下来,否则一半就是要靠想象。”方蔷薇不客气道。
  吕向海耸了耸肩:“我是大老粗我承认。”
  “如果从前的人看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方蔷薇畅想道,“这个城市下不知道埋葬了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些人都哪里去了?”
  作为‘从前的人’的夏清,一时间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什么感想?她这个高考作文拿了满分的人,竟是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形容。
  四人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转了一圈便是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夏清和向易南比来时更加安静了。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等回到酒店已经是夜晚,随便吃了点东西,夏清就上床躺着了。
  这一晚夏清做了很多梦,以前的事如同放电影一样一点点的让她回顾着从前,一直到那晚曾孙周岁之时。她抱住他狠狠的亲了一口,失而复得的惊喜。眼角看到那个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言一语。
  她清楚的看到他的眼角已经爬上了细纹,却依然高大帅气,却比年轻时候多了沉稳。渐渐的那细纹淡化,一点点的变得越来越年轻,直到如同他们初见之时,她眨了眨眼,却发现他换了一身装束,变成了向易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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