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李正看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知青走了后,才一脸关心地说道:“月月,你最近怎么了?我看你都瘦了许多。”
  李正暗自打量了她一番,他总感觉她好像有些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而且她对他好像有些防备和抗拒。
  虽然说以前她对他也不是很亲近,但看见他脸上总是带着笑的,而且也愿意和他相处。不像现在,对他爱搭不理的。
  难道是那件事情被她发觉了?李正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他每次都十分小心,而且她最近又没去县城,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李正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就疏远了他,他开玩笑似地说道:
  “月月不会是在怪我这么久没回来看你吧?我发誓,我最近是真的很忙,你看我这不一放假就回来找你了吗?别不开心了,我这次给你带了黄桃罐头和麦乳精,还有城里那些小姑娘喜欢的绢花。”
  林皎月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她不擅长伪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就像现在,她知道他的真面目后,他每说一句话,她心里对他的厌恶就更多了一点,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抗拒。
  李正说了半天也没能得到她的回复,他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他自觉对她已经够好了,她以前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就算了,现在甚至连笑都不愿意给他一个。
  他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愿再和她多说什么。
  他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了另一张脸,那张脸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带着笑的,看他不开心了还会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
  不像她,不管他做什么都换不来她的一个笑容,永远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周丽萍热好了饭后,特意在院门口等他们,“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不高兴。”
  李正把猪草放下后,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周婶,我就先回去了。我买回来的罐头你们记得吃,那个不经放。”
  “小正,进来吃点饭再走嘛,你忙什么。”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周丽萍嗔怪道:“哎呦你这孩子真是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屋都不进去。”
  她瞄了一眼自家女儿,说道:“是不是月月又欺负你了?告诉周婶,我帮你做主。”
  “没有,月月脾气那么好怎么会欺负我。”
  周丽萍叹了一口气,“我看你啊才是脾气好。”
  他们两人在院门口又说了一会话,最终李正还是没有进屋,周丽萍只好一脸遗憾的目送着他的背影汇入夜色当中。
  李正走远后,周丽萍回过头来一脸不争气地数落她:“月月啊,我看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林皎月都快哭出来了,“妈,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嫁给他呢?”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嫁给他,既然不愿意,那当初我给你定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对?”
  “妈,你说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再说了,那个时候我的反对有用吗?”
  定亲的时候她才十五岁,还在上初中,她妈就带她和李正见了一面,然后双方就定下了,从始至终都没有问一句你愿意吗?
  当然,那个时候的她还是懵懵懂懂的,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
  如果不是她重活一回,知道了李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坚决地退亲。
  “那你说退亲,你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李正到底是哪里不好,你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地要退亲呢?”
  林皎月沉默了,她总不能告诉她妈,说她一年后会因为意外去世。然后李正会暴露本性,想要强占她,最后因为没有成功就在村里搞错她的名声。
  “你看,你自己都找不出理由来,你让我怎么去退?”她突然灵光一现,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月月,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林皎月皱眉,“妈,你胡说些什么呀?”
  “不是最好,我告诉你啊,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别老想着退亲。”
  为了让女儿打消退亲这个念头,她吓唬她道:“当初钱大嫂定亲给的两百块已经被我用完了,还有小正每次来看你给你买的那些东西折算下来也是一大笔钱,你要是想退亲的话,家里可拿不出来这些钱来。”
  林皎月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她从来没有这么感到无力过。
  第14章 林皎月
  林皎月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昨晚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哭了一场,这会起来一看,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一样了。
  不过哭了一场后,她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争取明年之前把他给的□□和平时买礼物花的钱给还了,她昨晚大致算了一下,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差不多将近两百五十多块了。
  她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上学那会存的钱加起来都才二十多块,完全是沧海一粟。
  林皎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钱她要怎么才能凑齐啊。
  去县城当工人?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先不说她妈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她也不一定能被招聘进去。
  她养猪的工分倒是可以换成现金,可她才干了几天,而且养猪的工分又不高,年底结算下来也没有多少钱,这笔钱多半还得交给她妈。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到有什么可以挣钱的方法。
  林皎月心里很沮丧,一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割猪草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手给割到了。
  红色的血滴在了绿色的草上,没多大一会儿就干涸了,转变成了一种类似于乌黑的颜色。
  林皎月手忙脚乱的想找帕子止血,可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伤口虽然并不是很痛,但看着血越流越多,她总有一种心慌气短的感觉。
  ——
  严芳和另外几位女知青被分到了放羊,她和她们几个都相处不来,所以平时放羊的时候只有她是一个人一组,负责三头羊。
  她每次负责的三头羊都还挺乖的,不会撒丫子地满坡跑,所以她每天都过得挺轻松惬意的。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把羊赶到了草最丰茂的一片小山坡,然后找了一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看书。
  没过两分钟她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了一眼,在杂草中间看到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她没多管,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在她的附近停了下来,很快就响起了“沙沙沙”地割草声。
  听着这种规律的声音,她睡意渐涌,头如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地,手中的书也滑落在地。
  正在她快要完全熟睡过去的时候,割草的沙沙声消失了,转而响起了轻微的抽泣声。
  听着就像是小奶猫的呜咽声,还断断续续的。
  严芳有些好奇是谁哭得这么难受,还像小孩子受委屈了一样,哭个不停,她捡起书打算过去看一下。
  当看见蹲在草丛里的女孩子时,她第一反应是:哇,这也太白了吧!他再远处看着就觉得她的脸像是在发光一样。
  她在知青当中已经算得上是很白的了,可和她比起来,她的皮肤瞬间暗沉了不少。
  再看她手上一指宽的伤口,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嘚,又是一个像白秋秋那样娇气的姑娘。
  她心里嫌弃,但看在她那张脸上,她还是很友好地问道:“唉,你没事吧?要帕子止血吗?”
  没办法,她从小就对长得漂亮的姑娘容忍度特别高。
  林皎月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心里有些窘迫和害羞,不想抬头让人看见她的狼狈,只摇了摇头。
  严芳在她旁边蹲了下来,轻嗤道:“这么点伤口有什么好哭的?真娇气!”
  她话虽然说得难听,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纯白的手帕,准备给她包扎。
  林皎月把手缩了回去,小声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因为被割伤了才哭的。”
  她只是想到了那笔巨额债务,觉得她的人生一片黑暗,所以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虽然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会有解决办法的,她会筹到这么多钱的,可是,她还是觉得害怕。
  只要一想到她筹不到钱就要嫁给李正那种人,她就打心底里觉得害怕。
  严芳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莫名觉得她有些可爱。而且她说话给人一种很傻很天真的感觉,和她的长相极度不符,她偏头问道:“那你是因为什么哭啊?”
  林皎月一言不发。
  严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有耐心,她抓过她受伤的那只手,细心地帮她包扎好伤口,“有什么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闷在心里容易生病。”
  林皎月看了她一眼,心里对她很是感激,细声说道:“谢谢你。”
  她从小身体不好,和村里的同龄人都没怎么接触过,加上她性格内向,在村里连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举手之劳而已。”严芳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在她的手指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严芳,是新来的知青。”她还是第一次主动问别人的名字。
  “我叫林皎月。”
  严芳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那些知青口中长得比林燕燕还漂亮的那个姑娘啊!
  不过她看起来的确比那个林燕燕漂亮了许多,光是她这一身如珍珠般白皙的皮肤就让她胜出了一大截。
  她干脆坐在草丛上和她闲聊了起来,“我听说过你,不过他们都说你不常出门,你今天怎么出门了?”
  “我最近都在上工。”
  “那你分到的活是干嘛?”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很是和谐,“喂猪。”
  严芳好奇地问道:“累吗?”没等她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刚来这就被喊去挑水,挑了三天,肩膀都青紫了,走路的时候小腿都打颤。”
  “不过后来我看有一个男知青他都不挑了,我也让村长把我换了一个工作,现在我放羊轻松多了。”
  林皎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严芳不满道:“你怎么一直都在哦?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
  林皎月还真没有什么想说的,她就只适合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听众,“没有。”
  “唉,你是不是嫌我话多啊?说来也奇怪,我在别人面前完全不想说话,可和你,我嘴巴又好像停不下来。”
  她自己也有些纳闷,但很快她也就想开了。
  谁会对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没有倾述欲啊?关键是她还听得特别认真,脸上也没有一丝不耐烦,这让说话的人感到十分愉悦。
  “你家住哪儿?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林皎月连忙点了点头,“可以的,我家就在知青点前面不远处,很容易找到的。”
  林皎月也挺喜欢和她相处的,听到她要来找她玩,心里竟然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她其实一直都渴望着有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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