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新春
为了这次拜年, 雪茶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要带的节礼了,特别是专门给老太君用的东西, 一针一线处处都是心血。
为显的慎重喜庆, 二人特意穿上了新装。但为了以防外一,他们还是把小敏留下了, 让她去董慧慧家里呆一天。
雪茶面容紧绷,显然心情不平静,吴弦上前拎过她手里的东西, 坚定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娘子,不会有事的,咱们开开心心的去, 见过老太君就找个借口回来。”
“好, 这就走吧, 咱们快去快回。”
大年初一, 老太君起的很早, 就等着小辈们过来拜年了。今天她老人家格外精神, 新年总是好的,意味着旧的不管如何都被扔在了过去,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希望荣家也是如此。
雪茶和吴弦进府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及至到了老太君那里见到了二夫人二少爷, 大家也都表面和和气气,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先是大房给老太君磕头, 大房人员简单,留在老宅的就只有大夫人和大少爷。
很快就轮到了二房,二房的人就多了一些,不只二夫人和其所出的一儿一女,后面还跟着三个生育过的妾,其中一个尤为惹人注目,她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肚子大如箩筐,看样子有五六个月身孕了,这位正是二夫人的心腹大患陈姨娘。
只见她眉清目秀,柔柔弱弱,加上此时脸色有些发白,确实是我见犹怜。一般做妾的是没机会来见老太君的,但今天是过年例外,所有有生育之功的妾也能在人前露露脸。
老太君点拨了二房几句,无非是叫他们注意言行,处处以荣府为先。接下来了三房,人员构成和二房大体差不多。
最后才是雪茶和吴弦,老太君细细的瞧着跪在眼前的一对璧人,心里着实高兴,看雪茶的模样就知道她日子过的不错,平时吃苦受气之人绝不会有这么好的气色。而且她看她似乎有些胖了呢,胖点儿好,长开了就更好看了。
“你们两个快快起来,到我身边来!”二人起身坐在老太君两侧,她一手拉着一个,左看看右看看,“好啊,看来你们这亲成的没错,当初虽然草率了些,可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多谢老太君当日成全。”雪茶真心感激,若是当初没有老太君的支持,她如今还不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又说了一会儿,大夫人插话道:“老太君,戏班子应该准备好了,咱们去花园里看戏吧,今天我特地点了几出您最喜欢的!”
“那敢情好!雪茶,走,陪我听戏去!”
雪茶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她原本是想告辞的,可一来老太君先说了出来,二人她和吴弦刚进府没一会儿,桌上的茶还热着呢,现在就提出走,着实有些不合适。
“你这丫头不愿意?”老太君见她不点头,有些不开心,捏了捏她的小脸。
吴弦赶紧笑道:“开心!陪姑奶奶您看戏怎么会不开心?”
老太君顿时笑开了,“还是吴弦会说话,咱们这就看戏去!”
她领着二人走在前,其余人纷纷跟在身后。二夫人和二少爷对视了一眼,等下可不是有一场好戏吗?
戏台搭在花园空地上,今儿个老天爷赏脸,阳光明媚,外面反倒比屋里温暖,下人们早就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以往老太君身边的两个位置是几位老爷的,今天却有些特殊,老太君让吴弦和雪茶坐在了她两边。她嘴里只说想亲近他们,但其实心内多少有些要保护他们的意思在。毕竟她就不信了,紧紧的坐在她身边,还有人敢出幺蛾子。
其余人,大房和三房的主子坐在一侧,二房坐在一侧,至于妾和庶子女都在第二排,桌上的瓜果小食都是一样的。
大戏开锣,装扮的五彩缤纷的戏子们轮番登场,唱的是老少皆宜的喜庆唱段,再适合节庆不过,老太君十分高兴,时不时的歪头和雪茶说话,问她还记不得某年某场堂会,诸如此类的问题。
台上的戏曲剧情逐渐进入紧张唱段,一位唱功精湛的戏子正拔高了调门大气不喘的唱着杀气十足的唱词,配合他演唱的是紧锣密鼓的配乐,让这种气氛达到了顶点,并且急剧攀升。
坐在老太君这桌后面的陈姨娘今天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这种气氛更加加剧了她的不适,心跳加速,背后开始渗出冷汗。她本想咬牙挺一挺,不想扫了各位主子的兴,二夫人越是嫉妒她想整治她,她就越不想给她留下话柄。
但此时却是想忍也忍不了了,她得赶紧回去歇着,再找个大夫。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生!
随着最后一阵密集的锣鼓敲响,大家以为终于能随着唱段结束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从戏棚上面飞速跳下一只黑猫来!
那黑猫体型健硕,一双琉璃色的眼中横亘的竖线像两把杀人的刀,直直的刺向了看台中央,一下子跳到了老太君那张桌上!
所有女人孩子顿时尖叫起来,雪茶和老太君坐在一起,她一把把她老人家拉开了,挡在她身前!然而那猫像认人似的,也不去找别人,一直凶狠的盯着雪茶,然后猛的扑上去撕咬!
幸好雪茶机灵,那猫没得逞,吴弦红了眼,上前赶猫,但那猫胆子大着呢,只躲人,却不远走,滚了两下便又跑了回来。
老太君大喊:“快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给我抓住!”她心里跳的厉害,这可是大年初一啊,新年里招黑猫这是什么兆头啊?这是大不祥啊!
下人们纷纷拿了扫把之类的上前,然而没有人真敢上前,那猫就跟疯了似的,一定要咬下雪茶一块肉一样!吴弦顾不得危险,趁着把那疯猫踢开的空档把雪茶护在了身后。
“表少爷!接着!”一个下人扔给了他一个扫把!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扫把就猛打那只围着他们打转的猫。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所有人都知道黑猫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这样一只把好好的堂会搅的翻天覆地的黑猫。
吴弦终于趁那猫有些喘息的时候,大扫把用力一挥,把它整个挥了出去!
黑猫嗷的一声射了出去,伴随着极度凄厉的叫声跌在了一处空地上,一时伺机而动的几个下人,赶紧扑了上来把它捆住,等待老太君发落。
就在众人刚刚松了口气,还还不及平息心中的恐惧的时间,又一桩意外发生了。刚才一直在老太君和雪茶后排,且目睹了之后一切的陈姨娘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眼皮一翻就倒在了地上,身下哗哗往外淌血!
“老爷,快救救我~快救救孩子~”陈姨娘有气无力的求救,她的孩子在一边吓的哇哇大哭,连带着其余的小孩子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好好的一个新春堂会,顿时变成了一个哭丧的地方。
二老爷惊怒交加!陈姨娘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他也一直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今天她要是有个闪失,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管家赶紧派人把戏班子扣下,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二老爷速速抱着陈姨娘下去了,其余人全部移到老太君院里等结果。
雪茶心里忐忑不已,刚才那猫实在蹊跷,连她自己都想不通,那猫怎么就赖上她了呢?她今天特地用了十分普通的胭脂,绝不会招祸。
“老太君……”她怯怯的要扶着老太君,却被她不着声色的躲开了。把一旁的蝉衣给叫了过来,扶着她走在前面。
雪茶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去,她小心再小心,还是不知哪里中了恶人的圈套!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走向了。布下这个局的人简直其心可诛!老太君不管对她多宽容,都是建立在她不伤害荣家名声的基础上。
如今肯定会有人说是她招来了黑猫,是她给荣家招了祸患,这样一来,老太君就是再喜欢她,心里也犯了忌讳。
她最是了解老太君,在她眼里荣家高于一切,那些神鬼佛魔的东西她更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进了屋,首先开始发难戏班子,然而人家是明摆着是冤枉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砸自己的买卖,这对他们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所以荣家人也并没有太追究,戏班子主人自认倒霉,说今天就算白唱了,就要告辞。老太君没同意,反而让管家给了他们一大笔谢银,并让他们对今天的事保密,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班主答应的痛快,这种晦气事泄露出去他们也别想接生意了。
大年初一黑猫伤人,老太君不愿意相信这么恶劣的事是人为的,也不着实不好查,所以她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是上天对荣家的警示,这样一来,她的心就更加堵的慌了。
所有人都不吱声,等着老太君发话。老太君老眼扫视着座下这些人,满心疮痍,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二夫人看着心里着急,大戏还没开始呢,可别现在就散了!
幸好二老爷来的及时,只见他身后带着四个高大威武的下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而他自己则下摆上沾满了血迹,悲痛的跪地了地上,“母亲,陈氏的孩子掉了,是个好好的男孩儿。”
老太君整个人忽悠一下子,差点栽倒,幸好蝉衣和玉竹在身边。
见血了!出人命了!新年头一天就晦气事一桩接一桩!这叫她怎么受的了?
二夫人这时候跳了出来,和二老爷站在了一起,一副十分心疼她相公的模样,尖声道:“老太君,都怪雪茶这个贱坯子!祸都是她招来的!您好心叫她夫妻进府,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围观的大少爷心里一咯噔,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此事里起到的作用,也终于见识了二房的手段到底能肮脏到什么程度。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这是吴弦和雪茶不知好歹自找的,更何况,他除了说动老太君请他们进府,别的什么都没做,这么一想,等下不管此二人有什么事,他都能心安理得了。
吴弦容不得她满嘴胡言!“二伯母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娘子?她自己都被黑猫吓坏了,你居然还这样污蔑她?”
“我污蔑她?所有人都长眼睛看着呢!她不是祸害谁是?不然那猫怎么不找我、不找别人,偏偏围着她打转?不是她招来的是谁招来的?我说她是个扫把星一点错都没有!大过年的就给我们招不吉利,连个刚成形的孩子都受连累!”
“你再血口喷人?我娘子不过是年轻小媳妇,她怎么会招来黑猫?我还说是你招来的呢?肯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让那猫围着我娘子?”
“吴弦!你好大的敢!”二夫人被说中了,急声掩饰心慌!老太君脸色铁青,靠在蝉衣身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吴弦也看明白了,今天的事儿踩中了老太君的大忌,他和雪茶不好过了,他赶紧把矛头指向了大夫人,哀求着,“大伯母,吴弦和娘子一向敬重您,求您说句公道话吧!此事必有蹊跷,您这般英明一定查的出来的!”
大夫人心里早就想过了,她不同于老太君,不信那些虚无的东西,若说这里没有二房的手脚她肯定的是不信的。然而这事真的要查吗?费时费力不说,到时候无论查出来是天灾还是人为,老太君都不会高兴,还不如就让这件事渐渐淡下去,谁也不提罢了。
“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这事儿难办啊,毕竟二老爷失了一个孩子。哎……”
雪茶比吴弦还要了解府中这些人,所以她谁都不求,她只是跪在了老太君膝边,给她磕了三个头,“老太君,雪茶是冤枉的。您一直说我是个有福气的面相,雪茶跟在您身边这些年也没遇到什么灾祸,偏偏今天就遇到了。求老太君开恩,再怜惜我一回吧。”
大滴大滴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的额头抵在老太君的膝盖上,老太君心里疼痛,却不看她。
二老爷还未发话,吴弦明白,看来今天的一切都要听他发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今天为了雪茶和自己,他却不得不低头了。
他握紧了双拳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二老爷面前,“求二伯父明察!您饱读诗书,断不会相信如此荒谬之事!”
二老爷恶狠狠的看着他,恨不得当场撕碎他,刚才给陈氏瞧病的大夫说,她的流产是惊吓过度所致!此时她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叫他怎么放过他们?
这时,二少爷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提醒了他还有一桩旧仇别忘了,“爹,我的病……”
二老爷顿时不再犹豫!新仇旧恨全加在了一起,“来人!把吴弦给我压下去,我要好好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行!二老爷求您放过我相公!老太君!都是我的不是,求您放过他,让我给陈姨娘当牛做马都成!求您了!”雪茶抱着老太君的腿涕泪直下。
老太君终于于心不忍,“二老爷……”
“母亲,今天的事您别管!我自己分寸!来人,把雪茶也给我带下去,好生看管!”二老爷此时处于极怒状态,作为目前家里地位最高的男性掌权人,这种时候就是老太君也要让他一二。
很快吴弦就被两个下人捂着嘴拖了下去,哭喊不止的雪茶也被带了下去,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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