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陈迦南不以为意道:我运气一直不错,尤其是这一年多来,小乔你就是我的大福星。
乔文失笑:你也是我的福星。
陈迦南闻言心情大好,拉着他慢慢走入水中。
今日天气确实不错,温度正好适宜下水,太阳又不如夏日毒辣,海浪声声,微风徐徐,时不时传来两声海鸥悠长的鸣叫。
怕吗?海水刚刚没过脚踝,陈迦南就紧张兮兮地问。
其实在踏进水中那一刻,因为原身的影响,乔文是有那么一点眩晕的,但也只有那么微不可寻的一点。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原身留下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已经很难再与原身感同身受。
他知道,原来的小乔,已经彻底远离,只剩下他这个远道而来的乔文。
他摇摇头:没事。
真不怕?陈迦南试探着松开他的手。
乔文朝他一派轻松地耸耸肩,然后抬脚朝前方走去,步履十分得平稳,一直到海水没过膝盖以上,他也依旧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陈迦南默默注视着他,惊讶道:小乔,你真不怕水了?
乔文点头:是啊。
陈迦南走上前往涌上来的海浪中一扑,打着转游了两下,站起身道:小乔,我教你游泳。
乔文道:我自己先试一下。
因为这具身体没游过泳,又是在海水中,他试了两下,发觉身体并不太受控制,好在前世学习的东西早已经脑子里根深蒂固,在陈迦南紧张兮兮的注视中扑腾了一会儿,渐渐便上了手。
原本在旁边护着他的陈迦南,一直到他朝深水处游了好几米,才蓦地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小乔,你也太聪明了吧?怎么一下就会有了,我当初都学了大半天呢。
乔文站起身,抹了下脸上的水珠,笑着没说话。
陈迦南又道:不过你刚学会,还是别去深处,免得浪打过来劲儿太大,你受不住。
乔文勾唇一笑,伸出双手又往水中一跃,用漂亮而标准的自由泳姿势,像条白花花的鱼一样,随着海浪起伏,很快游出了十几米。
陈迦南望着海水中那灵巧的身影,忽然就有点迷茫。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乔文又已经游回来。
身体还是跟不上脑子,游了这么一点,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再游只怕会出事,也不敢在故意在陈迦南面前暴露他的不同寻常,他喘着气,抹了把脸,道:南哥,我有点头晕,去岸上歇一会儿,你自己游着。
陈迦南看着面前脸色有些发白的人,这才回神,赶紧道:太阳也快大了,你去伞下待着,别晒坏了。
乔文点头:这里没有专业的救生员,你也别游太远,不安全。
陈迦南笑:我有分寸的。
乔文确实有点头晕,这一年来他作息饮食运动无一不注意,然而还是没能将这具羸弱的身体修复得多好。
他在大伞下的毯子坐下,打开一罐汽水喝了一大口,才稍稍缓过劲儿。
陈迦南一个人在海水中也玩得十分开心,光溜溜的身体,像条黑色海豚一样,在海浪中钻来钻去,还不忘时不时回过头,朝岸边的乔文挥挥手。
乔文看着那欢喜的身影,嘴角也不禁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许久没落下来。他想,幸而来到这个异世,遇到这样一个人,生活才不至于无滋无味。
大半钟头后,水里的人终于游够了上岸,当他一步一步朝海滩走过来时,脸上的水珠,在骄阳下闪着晶莹的光,然后落在黝黑结实的身体上。
乔文的喉咙微微一动,原本微风习习的秋日,忽然让他感觉到一阵酷夏才有的燥热。
陈迦南大喇喇坐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连手带汽水一起抬起送到自己嘴边,咕咚灌下两大口汽水,然后爽快地叹了口气,道:爽!
乔文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蠢蠢欲动的激动,笑道:游饿了吗?已经中午,我们可以开吃午餐了。
陈迦南摸摸肚皮:还真有点饿了。
乔文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南哥,生日快乐!
陈迦南惊愕地睁大眼睛:你还准备了蛋糕?
乔文道:我想着出门不方便,就只准备了这个小蛋糕,白天就不吹蜡烛了,意思到了就行。
他将小蛋糕分成两份,大的给陈迦南,小的留给自己。
陈迦南捧着蛋糕,一大口咬下去,其实蛋糕只是街边西点店随手买的,但他却觉得这香甜的滋味,是有生来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他哼哼唧唧要哭不哭的模样:小乔,你对我真的太好了,以后我就是为了你死也值得。
乔文斥道:说什么胡话呢?一个街边小蛋糕就能让你卖命了?
陈迦南道:还有车呢!
乔文笑:那车也是我们俩共同的钱买的,而且以后还得工作用。
我不管,反正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
乔文摇摇头:今天你就是二十岁的男子汉大丈夫了,别这么孩子气。
陈迦南哼哼两声,凑过来赖皮兮兮地挨着他:小乔,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乔文但笑不语。
两人吃过午餐,便躺在毯子上,吹海风当咸鱼。不得不说,在海边晒太阳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的,简直能让人将世事烦恼全都抛开。
乔文难得这样放松,很快便进入了黑甜乡。
虽然阳光海风让人昏昏欲睡,但陈迦南因为太兴奋,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凝望着身旁闭着眼睛的乔文,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蠢蠢欲动,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尤其当他看到不远处一对呈交颈状的男女情侣,更是心痒难耐。
最后汹涌的情感战胜了可怜的理智,鬼鬼祟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悄悄在乔文那嫣红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虽然很轻也很快,但那唇瓣相触的刹那,所产生的悸动,足以让他浑身血液翻涌。
他面红耳赤躺回去,心脏砰砰跳得有如擂鼓。他忽然想起那日周佳茵说的话喜欢就告诉人家,难不成你准备一辈子当个狗熊,什么都不说,默默看着喜欢的人结婚生子。
也许说出来,小乔也不会嫌恶自己。
他在这万般纠结中,终于还是睡了过去。在他呼吸变得深沉时,乔文慢慢睁开了眼睛,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转头看向睡得香甜的男孩。
也许兴奋过度便是疲惫,陈迦南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醒来时,乔文已经坐在伞外,沐浴在海边的夕阳之中。
他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片刻,然后手脚并用爬过去,与他并排而坐。
乔文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再不醒,太阳就要落山了。
陈迦南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乔文:我看你好像很累。
陈迦南笑:还好。
乔文指了指远处那一轮红色夕阳,道:你看多美,可惜没有相机,不然应该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大字只识一箩筐的陈迦南,自是没什么文艺浪漫细胞,但此刻与乔文并肩坐着看夕阳,心中也出生出了一股温暖而美好的陌生情绪,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的粗鲁扰乱了这美好的气氛。
他的心砰砰直跳,好像有汹涌的感情亟不可待要释放出来。
与此同时,他的余光看到不远处,两个男人在夕阳下接吻。那一幕竟然让他觉得十分美好,并不亚于任何爱情电影。
没错。男人也是可以爱男人的。这是小乔说过的。
小乔,我有话对你说!他转过头,抑制不住激动道。
乔文对上他那双光芒跳动的黑眸,他几乎可以断定他要说什么。
景色很美,气氛也再好不过。然而他却伸手将对方的嘴捂住,认真道:阿南,先让我说。
被捂住嘴的陈迦南眨眨眼睛,点头。
乔文一字一句道:阿南,你是大人了,应该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
陈迦南又点点头。
乔文松开手:所以在你想说那些话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陈迦南疑惑道:你还有秘密?
乔文点头:嗯,一个很大的秘密。他转头望着快要潜入天际线的如火残阳,淡声道,其实,我不是你的小乔。
陈迦南的疑惑,变成了茫然,却并没有问什么,只是等他继续说下去。
乔文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想让你一直蒙在鼓中。他微微一顿,我是乔文,却也不是乔文。简单来说,我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那个乔文,去年小乔生病,你去杀林兆明,小乔醒过来,就变成了我。
他转过头,看向陈迦南,继续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原本在我的世界,我遇到沙暴被埋在沙漠,但不知为何,睁开眼睛,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小乔。你听得懂吗?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释,大概就相当于借尸还魂。
陈迦南脑子嗡嗡直响,觉得自己一句话都没听懂,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听懂了。
而眼泪已经无法抑制地往下淌。
第81章
若不是亲身经历,连乔文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听起来荒谬至极,毕竟这并不是一个怪力乱神的世界。
他原本已做好陈迦南会当他是在说笑话,不料对方什么都没问,已经泪流满面一言不发,不由得微微愕然。
显然他是相信了。
因为太出乎意料,他看着泪流不止的陈迦南,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因为知道对方哪怕只要稍稍相信他的话,便是一个异常残忍悲伤的故事。
换做是他,也无法接受,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这一年多来和以小乔的身份与他相处的人,其实是一个外来者。
但既然已经开口,就得继续说下去,他喉咙微微滑动了下,勉强一笑,艰涩开口:你看,小乔怕水从没下过海里对吗?但我却会游泳。不是总说我变化很大吗?原因就是我不是那个跟你一起长大的小乔。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现实,我都得告诉你。
陈迦南望着他,眼泪愈发汹涌,好半晌才哑声问道:那小乔呢?
乔文摇摇头:可能跟我一样,去了另外的世界,变成了另外的人。他并不确定原来的小乔去了哪里。在原世界中,这个羸弱可怜的少年,早已过世,然而随着自己的到来,这具本来要消亡的身体,被他占据获得重生。那原来的小乔,也很有可能跟自己一样,去到另一个世界重获新生。
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至少这是个美好的期许,会让陈迦南好过一些。
陈迦南闻言果然神色稍缓,用手背随意揩了下眼睛,又瓮声瓮气问:是去了你的世界吗?
乔文:也许吧。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乔文轻笑:还不错,肯定比你们这个世界更适合他。
陈迦南点点头。
乔文默默看了看她,问:所以南哥,你是相信了我所说的话吗?
陈迦南低着头一言不发。
乔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南哥
陈迦南缓缓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问:小乔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乔文抿抿唇,艰难点头。
陈迦南望着他,沉默片刻,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因为他这动静太大,周围零星的游人,都不由得看过来,但他浑然不觉。
乔文默默望着面前这哭得毫无形象的青年,忽然觉得让原本沉浸在二十岁生日喜悦中的他,得知这样一个晴天霹雳,实在是对他很有点残忍。
然而话已说出,便没法收回。他怅然地叹了口气,拍拍对方的肩膀,回身收拾两人的行李,退了租借的遮阳伞走回来,这家伙依然在原地痛哭不止。
乔文只得弯身扶住他的手臂:南哥,太阳落山了,我们回去吧。
陈迦南哭着站起身,然而浑身却像是虚脱一般,根本站不住,只能借助着乔文可怜的力气,艰难地往前挪动。
乔文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人拖上车。他自己坐上驾驶座,又给副驾驶的人系好安全带,默默看了看他,深呼吸一口气,启动车子,离开了这片依旧美丽的海岸。
回程的路上,陈迦南一直在哭,起先是嚎啕不止,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乔文都担心他会不会厥过去。也不知一个不怕疼不怕苦的大男人,怎么这么能哭?
但旋即一想,这哭是因为原来的小乔那个掏心掏肺疼爱的漂亮弟弟,他不由得再次叹息。
回到公寓楼下,已是华灯初上。
乔文原本是想将人搀扶回去,但打开车门拉了拉他手臂,发觉这家伙已经癔症,拉不动也叫不应,只能去旁边找了个公用电话,将楼上的豪仔叫下来。
匆匆跑来的豪仔,看到车内哭得双眼红肿的人,大惊失色: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打了?
陈迦南还在抽噎恍惚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豪仔又急问:阿文哥,我哥他到底怎么了?
乔文:被人打了。
豪仔大怒:是什么人?连我哥都敢打?我要去告诉风哥。
乔文:你别问了,先把你哥背上楼,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嗯。豪仔用力点头,粗手粗脚将陈迦南从副驾驶座上扯出来负在背上,还不忘问乔文,阿文哥,你没被打吧?
乔文:没有。
想着对方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也可能暂时不愿面对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回了家后,乔文没再去隔壁看陈迦南的情况。
实际上,他想得没错,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陈迦南都没在他面前出现,听豪仔说,他最近有事,都住在武馆。
有事是假,躲他是真。
在乔文选择告诉对方事实那刻起,他就知道可能会面临什么后果。但是想到原来那么黏着自己的陈迦南,从此以后也许会与他变得生分,要说心中没一点难过,那肯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