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美人甄弗》
  作者:绿意生凉
  文案:
  甄弗一直以为,卫恒厌恶她,却又不得不娶她,才会那样冷待她,即便她死了,也要她被发覆面、以糠塞口。
  直到时光倒流,一切重来,她才发现,原来当年那个冷硬如铁、心性酷烈的男人,竟然这般的会疼人!
  那么前世,究竟是谁害得他们夫妻成了一对怨偶?
  架空历史,背景啥的参考三国,灵感和爱来自于《军师联盟》中的甄宓小姐姐,双重生,结局he。
  除非乔布斯找我替他修苹果,否则绝不弃坑,作话里会时不时的聊些三国的小八卦,欢迎亲们蹲坑等我投喂哈!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甜文
  主角:甄弗 ┃ 配角:卫恒,荀渊,吴宛,杜氏 ┃ 其它:双重生,he
  第1章 喜酒
  大雍建兴二十二年,戊子月壬午日。
  忌动土、破屋、移徙、造屋;宜祭祀、沐浴、入宅、嫁娶。
  这一天也是我的圆房之日。
  我的夫君程熙挥退了侍候的婢子,亲自往系着红丝的匏瓜中斟上合卺酒,执起半片递给我道:“阿洛,你可知为了这一天,我等了有多久!”
  三年前,他亲出邺城十里迎亲,扶我步下婚车时,亦曾在我耳畔慨叹道:“阿洛,你可知?我等了有多久,才终于将你娶了回来!”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晓,原来不过是幼年时的寥寥几面,他便已对我动了求娶之念。
  其时,大雍王朝国祚已绵延四百余年,渐渐气数将尽,一连四任幼主临朝,内政不修、宦官乱政,朝政日益腐败,加之天灾不断,民不聊生之下,揭竿而起者此起彼伏,家家思乱,人人自危。
  一时各地士族豪强、州牧郡守无不拥兵自重,虽明面上仍奉雍天子为君,实则已成四方割据之势。
  汝南程家自大雍建国以来,便是有名的士族豪门。程熙之高祖父程安,为大雍司徒,以下四世居三公之位,门生故吏遍于四海,由是势倾天下。
  其父程劭,能折节下士,交游广阔,同我父亲甄懿乃是同窗好友,曾一同拜在京都大儒乔玄名下习学三坟五典。
  是以在我八岁时,程公奉命出任为翼州牧时,曾专程携家眷,绕道到长兄的任所洛城小住几日,专程祭拜亡父。
  那时初见程熙的我,绝不会想到,在七年后,我竟会披上嫁衣,成为他的新妇。
  而我同他的婚姻之约、两姓之好,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
  建兴十八年,我十四岁那年,洛城为黑山贼所陷,长兄为守城力战而死,幸赖其部将及城中百姓拼死相护,才保我甄家老弱妇孺逃得一命。
  又幸得当朝司空卫畴遣人来迎,将我们接到许都城中,看在我姨母杜氏的情面上,留我们在卫府住下。
  不想才过了一年,被卫畴和程熙联手赶出长安的逆臣董焯,趁卫畴南下征讨淮南严术和荆州刘玄时,领西凉二十万兵马,偷袭其后方,连破卫畴治下兖州十余城,将府库存粮尽皆焚毁殆尽。
  没了粮草,纵然卫畴尚有兵马七八万,也难抵挡董焯的二十万西凉兵马。因卫畴与程劭亦有同窗之谊,只得修书一封,向坐拥翼、幽、青、并四州之地的程家借粮。
  他在信中言明利害,兖州为翼州之门户,若是为董焯所夺,则翼州亦危矣,并愿以女妻之程家公子,求结两姓之好,共御强敌。
  程家最终答允了借粮,但却不要他卫畴的长女,而是指名要我甄弗做他程家的新妇。
  纵然我心中不愿,可寄人篱下,又能如何?只得换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匆匆登上送嫁的婚车,星夜兼程,到了这翼州邺城。
  但我却没有想到,这桩姻缘于我是无可奈何的委屈求全,于程熙却是辛苦求得的终遂所愿。
  “阿洛,你可知,我求了父亲整整一天,才说动他答允借粮给卫家,只求那卫畴能将你许嫁于我。”
  “阿洛,不怕你笑我,当年在洛城初见你,我这心里便全是你的影子,当时我便在心中立誓,娶妻当娶甄阿洛。你那时虽然年幼,却已美得不似凡人,如今更是出落得越发……越发姿貌绝伦、清丽难言……”
  “阿洛,”他喃喃地唤着我的乳名,“你这乳名,怎么这般好听,我只听了一次,便牢牢记在心里,每日里总要在心头念上几遍。如今,我终于可以对着心上之人,喊出你的名字,阿洛,我的阿洛!”
  那一天,他虽然对我说了这许多情话,我们却并没有圆房,因为就在我们举行昏礼的那一晚,礼尚未成,他的父亲程劭突然中风倒地,第二天便与世长辞。
  程劭的去世于程氏家族而言自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四方割据势力,一众门阀豪强无不对程家治下的翼、幽、青、并四州之地虎视眈眈,欺负程熙方才弱冠、年轻识浅,想将他程家的基业尽数瓜分了去。
  为程劭守孝的这三年间,程家的四州之地,已渐失其三。幽州、青州分别为公孙赞、刘德所夺,程熙的长兄程潭不忿程劭立排行最末的程熙为世子,继承家业,借着攻打公孙赞夺回青州为名,反出程家,占了并州,自立为王,联合了卫畴来攻打翼州。
  是以,我在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早在舅翁程劭中风之时,我的姑氏刘夫人便大骂我是扫帚星,及至后来程家屡失州县,刘夫人更是日日责骂于我,说我是不祥之人,都是我的进门才给程家带来了这种种厄运。
  姑氏如此待我,程家其他人自然待我亦甚是冷漠。这三年来,若不是有程熙一力相护,始终待我温柔体贴,呵护备至,只怕我早就被扫地出门,休回了卫家,甚至是性命不保。
  程熙甚至,当卫畴派他的侄子夏候尚领五万卫军兵临城下时,仍坚持不肯休弃于我,反要同我补行那日未完的昏礼,共饮合卺之酒,此后做真正的夫妻。
  因着他待我的这一番深情厚意,我自是对他感念不已。感动之余,我心中却又时常愧疚不已。
  为何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无论相貌、人品、家世,均是上乘人物,又待我这般痴情体贴,可我却始终无法对他生出丝毫爱慕之意,甚至还希望能被姑氏遣回许都,重回卫家府邸。
  或许是因为这世上我仅剩的几位亲人都在许都,又或许是……我心底真正恋慕之人,也在那里。
  “阿洛,你怎么了?怎么只顾瞧着这合卺酒出神,快些饮了它,咱们……好做夫妻!”
  他忽又再次概叹道:“我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终能得偿所愿,阿洛,你终于要是我的了……”
  我看着匏瓜中微微晃动的碧色酒液,不觉喃喃道:“我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又觉得这一切都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听我这样说,程熙忽然笑道,“想必咱们上辈子就是夫妻,也是这样饮过合卺酒,那这辈子我就更要与你白头偕老。阿洛,你放心,我定会对你好的!”
  “我定会对你好的!”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七个字,不知怎的,甫入我耳中,便如睛空霹雳一般,震得我心口一阵巨痛,眼前发黑、脚下一软,再也站立不住。
  “阿洛、阿洛,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耳畔是程熙焦急的连声呼唤。
  我勉强稳住心神,轻轻推开他的怀抱,强笑道,“我没事,不必喊人来了。”
  他将手抚上我的额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简直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不行,还是得喊医工来给你瞧瞧。”
  我忙止住他,婆母已然对我诸般不喜,近些时日,更因卫畴派兵助程潭攻打邺城,每逢我去请安时,连院门都不许我入。我不想再节外生枝,又惹出些口舌来。
  “季光,”我唤他的字道,“我真的没事,不过是……昨晚没睡好,是以一时有些头晕,歇息一会儿便好了,这么晚了,不必再惊动旁人了。”
  他扶我到榻边坐下,故意道:“怎的没睡好,可是想着今晚你我洞房花烛,兴奋的难以入眠不成?”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打趣,就在方才晕眩的那一瞬,我的脑中似乎闪过一个斑驳的画面。
  那似是我昨晚做的一个噩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可是当我醒过来时,却全然记不得在梦里都梦到了些什么,可是梦里那种感觉,那种令人窒息而绝望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萦绕心头。
  我有种感觉,那个梦对我很是重要,关乎我一生的命运,可任我如何回想,却怎么也忆不起丁点昨夜的梦境,直到方才——
  方才我心神剧震之时,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我和程熙正要饮下合卺酒之时,忽然那人走来,一把抢过程熙手中的半片匏瓜,沉声道:“邺城已破,汝安敢夺吾之喜酒?”
  难道我方才对程熙提及的似曾相识之感,便是因为昨晚曾梦到的这个画面吗?
  因为此刻的情境,简直和梦中一模一样,我和程熙都是一身大红喜服,手捧系着红线的匏瓜……
  可是我又为何会梦到那个人?还梦到他抢走程熙手中的合卺酒?难道在我心里,始终是不愿嫁给程熙,盼着能有人来阻了我和程熙的这场姻缘。
  可为何梦中的那人,不是别人,偏偏是卫恒呢?他可是最不可能来坏我和程熙姻缘之人。
  十四岁那年,我对他一见钟情,可是在他心里,却视我如敝屐,连草介都不如。他是那样的憎恶于我,又怎会如梦中那样,将我从程熙身边抢走呢?
  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我自知决然不会实现,所幻想出来的梦。
  程熙见我良久沉默不语,再次关切地问我,想把医官招来给我看诊。
  我摇了摇头,“不过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才没有睡好,并不要紧的。”
  他安慰我道:“不过一个梦罢了,当不得真的,再说了,梦都是反的,越是梦得不好,便是有喜事临门,你瞧今晚不就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吗?想来定是因为昨晚我不在你枕畔,让你孤枕难眠,这才没有睡好,今夜,不对,应该说从今往后,有我陪你,定会让我家阿洛睡个好觉!”
  见他说着说着,便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低头亲我,我忙提醒他道:“合卺酒还未喝。”一边起身往放着匏瓜的喜案走去。
  他忙跟了过来,正当我二人各执半边匏瓜,要饮这合卺酒时,突然门外响起一个焦急的传报声:“报——!主公,大事不好主公,城门失守,被那卫军攻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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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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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城门失守,程熙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匏瓜也掉落在地。
  “你说什么?城门怎会失守?今日是吾大喜之日,依礼俗,当休兵戈三日,他们卫军怎么还会攻进来?”
  这是自千百年前,从七国时传下来的礼俗,名为战时之礼,纵使两方兵戎相见,但若其中一方的主公恰逢婚丧之事,则会停战三日,以示知礼,待三日后才会继续鏖战。
  是以,当程熙给卫军主将夏候尚送去一封喜帖时,曾得回信一封,除了恭贺二字外,还言明三日之内当不会攻城。
  却不想,这第一天尚未过去,夏候尚便已背弃了他的承诺,率军攻破了邺城。不愧是卫畴手下得力的大将,如此不守信义、狡诈奸滑,真是尽得其主公的真传。
  见程熙仍在那里连声质问那兵卒,我忙上前轻拽他衣袖。
  “季光,事已至此,纵然是卫军不守信义,我们又能如何?当务之急,是我们该当如何?是降是逃,你心中可有定夺?”
  他看着我,忽然一把攥紧我手,拉着我快步而出道:“我程家儿郎,岂有轻易出降之理。咱们这就逃出去,便是邺城没了,他卫畴也只占了我翼州半壁之地,我还有一半的州县,可再做一搏。”
  他携我匆匆赶至内堂,要带姑氏一同逃走。然而刘夫人却坚决不肯离去。
  “我生于邺城,长于邺城,作为邺城的女君,在这座府邸里住了十余年,我绝不离开这里。”
  刘夫人斩钉截铁地道。她忽用手指着我,满眼怨恨,“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灾星害我程家落到今日这般惨景。熙儿,你若是还要带着这个女人逃命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我垂首道:“妾不走,妾若随将军同走,只会拖累将军。况且,姑氏身边不能无人侍奉,妾愿随姑氏留在此处。毕竟……妾的姨母杜氏是卫司空的夫人,妾定会保姑氏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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