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徐衍没说什么,但眼里却有些惋惜。
  魏希停顿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徐衍,对他笑着说:“但现在你来了,我想一本书最大的意义就是被能看得懂的人打开。”言语间没有丝毫因为彼此间差距而产生的自卑或者失落,眉眼无暇,眼睛里是最纯粹的笑意。可以看得出来,她说的都是出自真心,真心实意的希望书房里的书能够被懂得欣赏的人看到。
  望着这样的魏希,徐衍鬼使神差的突然说了句,“我教你。”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轻易许诺的性格,不过这话说出来,他不觉得有什么后悔的,这样一个聪慧的小姑娘,应该值得最好的,如果不是这里的条件限制,也许她正该上高中,在师长的关怀下,和同学在学校学习嬉闹。而不是在狭小的厨房,一次又一次的烧火做饭,消耗她眼里的生机与灵动。
  想清楚这些,这次他的语气更加坚定与认真,“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教你。既然你不忍心家里的书放在角落里落灰,不如自己学会了再去翻阅它。你的祖母藏书如此之多,应该也是饱读诗书,你不妨试试,见过浩浩书海的一角,才会更加喜爱。”
  冷不防听到徐衍这样说,魏希怔愣了一下,旋即又反应过来。说实话,对于徐衍的提议,她是心动的。毕竟这里不同于大唐,她从前在贵女间也算是学识渊博,可到了这里,写的是简体字,和她之前学的便有些不一样,但还有相同之处,对着书勉强认一认,平时也出不了什么错,毕竟就是记一记工分。
  但每每进了书房或者见过一些新奇的东西,她就会感觉到自己的浅薄,毕竟她和这个时代差了一千年,从晚唐到现在多的不仅仅是时间。她对这里的各种文化学识,不是不好奇的,如果能学习英语,她不仅仅可以看懂书房里的书,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也能更深刻一些。
  但她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这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倒不是担心他心怀不轨,只是觉得教授一门学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很耗费心神,哪怕她自诩是一个足够聪明省心的学生,也还是担心对方可能教不了两天就没了耐心。
  见魏希有些犹豫,徐衍又问,“你识字吗?”
  这个问题倒是比之前的话好回答,魏希很快就给了回应:“幼时学过,不过我当时学的是繁体字,所以对简体字有时候认得不太全。”
  这个徐衍倒是可以理解,虽然建国之初就已经改成简体字,但是有些老一辈的人坚持用繁体,偏僻一点的地区守旧起来也不容易被发现,所以魏 * 希学繁体字倒是正常,他小时候学毛笔的时候练的也是繁体。他还记得自己爷爷当时的神情,一脸的不屑‘毛笔就是应该写繁体字才对头’。想着,他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那你的毛笔字应该写的不错。”
  “勉强看得过眼。”魏希谦虚道。
  正说着,锅里冒出轻烟,徐衍连忙打开盖子,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但米还是生的,徐衍拿出勺子搅了搅。见魏希盯着他看,他解释道:“你刚刚煮粥的时候应该也没有经常搅动才会导致糊锅,搅动才能受热均匀,如果热量一直只作用在一个地方,就会一边焦糊一边夹生。”
  看着魏希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他嘴角微微扬起,如果是教导魏希这样的学生,应该会格外的有成就感。
  第8章 “学英语的事你不妨好好考……
  “学英语的事你不妨好好考虑。”他态度温和。
  魏希正想说什么,一阵格外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到一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的感叹,“好香啊!”那声音接着又道:“李大哥,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好不好?”尾音拉长,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隐隐约约,又说了两句话,便见一男一女并肩到了厨房。男人国字脸长相周正,看着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也因此,让人瞧着格外值得信任。事实也是如此,这男知青姓李,叫李信,父亲和爷爷都是公安,受家庭影响,他为人板正严肃,做起事来一丝不苟。
  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姓齐,也是下乡的知青,不过她离家并不算远,不像其他人不是来自北京就是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她是当地人,父亲在城里做工人。
  齐悦长相甜美可爱,像是邻家妹妹一样,瞧着像是单纯活泼的性子。
  两个人一走进来就看见了徐衍和魏希,齐悦看着他们两个,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咦,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语调软绵绵的,说完,她对着灶台传出来的香味用力的吸了吸,皱了皱鼻子,像只小鹿一样,活泼可爱。复又发出感叹,“好香啊!”
  然后熟捻的走向魏希,亲亲热热地想挽住她的手,魏希不着痕迹躲了一下。齐悦看着毫不在意地样子,反而对着魏希撒娇,“魏希姐姐煮的饭好香哇,真厉害!我在家都没机会做这些,母亲总是让我好好读书,不让我碰这些,怕耽误我的学业,她说女孩子要读书才有出息,做饭什么的是阿姨的事情。”
  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怯怯的看了眼魏希,然后道:“当然,魏希姐姐虽然生活在乡下没有机会接触学习,但是会做饭也很厉害的,真的!”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故作天真的眨了眨大眼睛。
  魏希被她这一番明褒暗贬,看似天真可爱亲亲热热实则暗讽的行为给气笑了。骂人不带脏字 * 可是她们大家闺秀的必修课,要是换成别的在乡下长大的小姑娘要么就是咽下这口气回去偷偷伤神自卑,要么就是直言直语对上她落了下风。
  只见魏希毫不在意地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被徐衍抢了先。
  “那看来你母亲的苦心有些白费了。”徐衍漫不经心的回讽。
  闻言,齐悦的脸瞬间白了,眼眶里似乎也有泪水在打转,喏喏说了声“对、对不起。”然后转身跑了。
  对于齐悦的这番作态,徐衍不置可否。倒是李信,一路走来,虽然相处的不久,但是先入为主,在他眼里齐悦性子天真可爱,心里隐隐拿她当半个妹妹看待。见到眼前这副场面他忍不住解释道:“齐悦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但也不是有心的,还请魏同志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对着两个人点点头,出去安慰齐悦去了。
  魏希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可笑,李信可能看不出来,但她同为女孩,又是旁观者,对齐悦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齐悦喜欢徐衍,刚刚出言嘲讽自己,就是为了侧面表现她比自己优秀,想要让自己给徐衍留下不好的印象。
  也正是因为喜欢徐衍,所以刚才的反应才那么大,她看得清清楚楚,齐悦眼里不仅仅是委屈,还有绵绵的情意与期待,她心里是想以退为进,让徐衍去安慰她的,看到出去的是李信,想来心里该很失望了。
  她看了眼徐衍,一副君子端方气质高华的样子,只可惜齐悦还是不太了解这些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接近他们的人还少吗?这些小手段看在眼里了然于心,不过是不屑于说什么罢了。只是凭着表象就一番孤勇的接近这样的人,她真不知道是该夸齐悦有勇气好还是赞叹她胆子大。
  她看着徐衍,他丝毫不受刚刚发生的事影响,还在认真的和手下的粥作斗争,瞧着竟有些闲庭信步的悠然。
  徐衍转头的时候,看见的正是魏希望着他发呆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好笑,敲了敲桌面,眸带笑意,“发什么呆,帮忙。”
  魏希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跑去柜子拿个干净的盆碗来装稀粥,也趁这个机会掩饰自己的脸红,没办法,都怪徐衍长得太好看了,丝毫不输纵马长安的少年郎们,才叫她看呆了眼。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齐悦的心情,不管是谁,整日对着这样一张看杀卫玠的脸,偏他表面还是端方温雅、温润如玉的模样,动心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帮着徐衍把粥装进盆里,她跟在徐衍身后,看着他把粥端进旁边的房间,魏希便打算将碗筷摆上,却被徐衍阻止了。他望着魏希,言笑宴宴,“你把活都做了,他们做什么?小姑娘就是应该坐着好好休息,不要总是忙前忙后,活做多了会变丑的。”说着,他还打趣她。
  魏希平素最是灵秀的一个人,现在在他面前却不见了伶俐口齿,木 * 木的看着他把自己按在凳子上,看着他出去叫知青们吃饭。直到他们进来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面前已经放着装好稀粥的碗筷,大家也都坐在桌前喝粥了。
  知青们彼此间三三两两的边喝粥边交谈,她看过去的时候,看的人还友好的对她笑笑,空荡荡了大半个月的屋子,此刻被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填满了,像是一家人一样坐在一个桌子前用饭,整个屋子都是温馨的氛围。
  吃过饭,三个女知青自发的收拾碗筷清洗起来,而男知青们则打扫桌子,拾掇地板。魏希发现,自己还有些空闲,借徐衍的手表看了时间,快到中午下工的时间了,她该快些去村口,还要记工分呢。
  魏希加快脚步赶往村口,她到的时候刚好下工,拿着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她开始磨墨,说实话,呆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很多自己习惯的事情不太方便。她见过大队长的钢笔,写起字来很方便,不需要磨墨,等下个月去镇上,她准备买支钢笔学着用,到时候记工分应该会快上不少。
  心里想着,魏希的手上并没有放慢,反而加快了速度,这才赶在第一个人到她面前的时候将墨磨好。她头也没抬,就开始记工分,因为原主不常出门,村子里的人也基本不熟络,加上为了提高速度,所以都是来的人报名字,她来记。
  而且第一批到的基本都是干活轻松些的人,比如打猪草,一般记三到四个工分,工分中午和晚上都要记一次,成年的主要劳动力才会记五个工分,一天就是十个。半大小子和年纪大的老人干的活轻松些,通常是三个,正当年纪的妇女如果是做田里的活计也是记四个工分。
  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也有些人总想多拿点工分。比如面前的老太太。于阿婆今年七十多了,干活其实不太利索,也担心老人受不住,秋收虽然忙,也没有让老人上阵的道理,所以平时就打打猪草,轻便些。也满足老人不想在家吃白饭,想要干活减轻家里负担的心。
  “阿希啊,怎么又是三个工分?你别看我老,其实我还能下田,别总让我打猪草,活是轻便,就是工分太少。”于阿婆年纪大了,说话都漏风,颤颤巍巍的,魏希总担心她走不动道,突然倒下来。
  这样想着,魏希说话越发轻柔,“阿婆,我知道您身体健朗,但是您家里的儿孙孝顺,做些轻省的活计,也是为了安他们的心,让他们能放心在田里干活,这可比一两个工分重要多了。”魏希尽量顺着于阿婆说话,一点也不见不耐烦。
  年纪大的人最记挂的就是自家儿孙,听到魏希夸自己的儿孙,于阿婆笑得牙不见眼,也顾不上工分了,“可不是嘛,我都说了我还能干,他们啊,非要我休息。我说那怎么行,我那大孙媳刚生了一个大 * 胖小子,家里正是花钱呢,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说着说着就有旁边的婶子阿婆接腔,于阿婆和她们聊天也就忘了加工分的事。
  魏希善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就开始接着记下一个工分。
  她不知道的是,大队长和村里的一些干部正在附近看着她处事,几个人眼神交接,都点了点头,像是赞可,默认了大队长的决定。
  第9章 队伍看着很长,但魏希效率……
  队伍看着很长,但魏希效率够高,不过二十分钟就记得差不多了,比原先吴会计记工分的时候竟还要快些。赵柱国身为大队长,一向是以身作则的,等人都记的差不多了才轮到他。
  魏希正低头记工分,听到脚步声,正准备抬头问名字,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希丫头,这两天工分记得怎么样啊?”
  听到声音,她有些惊喜的抬头,“赵叔,是您呀!”说完,眼睛弯弯满是甜甜笑意,像月牙一样。
  哈哈哈,赵柱国爽朗一笑,“好丫头,我老远就看你记工分,像模像样的。”
  魏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哪里,我觉得我还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亏得赵叔信任我,才给我机会。”
  赵柱国指着魏希,笑着直摇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开过玩笑,该讲正事了,赵柱国正色道:“希丫头,赵叔有事和你商量,之前让你记工分是准备应急,等我们找到合适的会计,也就换人了。可是你这两天,虽然记的时间还短,但是不管是对大家的态度,还是记工分的效率,大家都看在眼里。”
  赵柱国停了一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他指了指魏希记工分的簿子,“字写得好看,记的也清楚。所以我和队里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下,干脆就由你暂代村里的会计,等吴会计养好伤回来了,再交还给他。
  不过,赵叔私底下和你说句心里话,老吴年纪大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他伤养好了,说不定就留在城里享福,不回来了。到时候你也上手了,正式接过手也名正言顺点,村里其他人到时候估计也没什么意见了。”
  虽然只是暂代会计,但是也是拿一天八个工分整,这已经是在田里干重活的妇女们的工分标准了,魏希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如果运气好的话,她还能成为村里正式的会计,用这里的话说,她算是抱了铁饭碗,如果只是想平淡度日,她已经很接近了。心里想着,但脸上不露分毫,和大队长客套几句之后,就抱着她的笔墨纸砚回村门口的小院子去了。
  刚到院子门外,就听到知青们聚在一起念语录,一开始是一个声音深厚的男声,他才念完一句语录,就被另一个更加激昂,更富有年轻张力的声音取代,“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他声音激动,动情的朗诵着,到高 * 潮的地方不自觉的放大声音,沉浸在其中。
  说不上多么字正腔圆,但他的情绪却格外感染人,魏希明明只是站在门外静静聆听,却也觉得热血沸腾,仿佛身临其境,是那只在海面上同海浪做斗争的不屈海燕,更别提坐在里面的知青了,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满脸的激动之情,难以自抑。
  直到念完了,大家还回味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其中的一个圆脸女知青眼尖看见了魏希,他们才注意到她。见他们已经发现她了,魏希笑了笑,大方迈步进门。
  最先开口的是刚刚念《海燕》的那个青年,带着眼镜,个子很高,也很白,看起来很阳光,话很多。说话不经意间还会带着上海腔,“魏同志,侬回来了呀,和我们一起读书呀。哎呀!”说着,他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我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王学恩。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字,我爷爷很仰慕周恩/来总理,所以给我取名王学恩,希望我长大了能学习周恩/来总理,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见王学恩还有继续讲的趋势,蒋英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你也励志成为像周总理一样的人,你别再啰嗦了,魏同志站在门口很久了。”蒋英就是刚刚发现魏希的圆脸女知青,她有些微胖,但五官很好看,性子也很爽利。
  说着,蒋英跑到门口把魏希拉到知青中间,和她坐在一处,一边坐下,一边还和她吐槽王学恩,“你别看王学恩这家伙看着清楚,其实啰嗦得紧,要不是我打断他,不知道要念叨多久呢!”
  魏希侧头听蒋英吐槽,眼睛里全是笑意。见状,王学恩也不甘示弱,反驳道:“魏同志,你可别和她坐在一起,她一点女孩样子都没有,可凶了……”
  蒋英脾气上来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像女孩子,一捋袖子,“王学恩,你怎么说话呢,找削是吧!”
  王学恩往旁边的李信身后一躲,像只猴子似的,特别灵活,“你看你看,我一说你就急,可不就是不像个姑娘嘛。”
  蒋英的口才不及他好,一时语塞,“你你你!”
  另一个沉稳点的男知青陈实拦下他们俩,“好了好了,别闹了,光听你们俩吵嘴,我们都没办法接下去读书啦。”
  “对啊对啊。”女知青董舒附和道。
  话题正要转回读书朗诵去的时候,齐悦突然看向魏希,“说起来,刚刚魏希姐姐怎么一直待在门口呀,是不太习惯我们这样像读书会一样的交流朗诵吗?”说着说着,她又状似体贴的替魏希解释道:“不过也正常啦,魏希姐姐没有接触过这些,所以可能不太喜欢。唔,不过我们没有和你商量一声就在院子里朗诵,可能确实有些吵了,魏希姐姐不喜欢也正常。”
  “没有,我很喜欢。”魏希看向王学恩,眼神真诚“尤其是王同志的《海燕》, * 朗诵的特别好,我怕进来会打扰你们,所以才在门外听完了才进来。真挚激昂,很感染人。”
  冷不丁被魏希点名夸奖,换成别人可能就脸红了,可王学恩才不会,他挺起胸膛,嘴上谦虚“也就还好啦。”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脸骄傲,就差写上我很厉害这几个字。
  大家都被他的这番作态给逗笑了,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围瞬间消弭。陈实看了眼众人,准备把话题往读书会上扯,“好了好了,回归正题,我们刚刚轮到谁了。”
  蒋英接话道:“肖瑞、齐悦、徐衍、董舒还没读过呢。”
  齐悦捋了捋衣摆,正准备站起来,徐衍却先她之前开口,“我来吧。”
  他站了起来,少年白衫,侧脸望去略有些清冷。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你对我微笑着,沉默不语。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候了很久。”
  念这首诗的时候,徐衍的眼睛看的是魏希。魏希望向他,却发现,他眼睛里倒映的,是自己。不知怎得,好像有一种氛围萦绕在两个人之间,那是旁人察觉不到的,独属于他们两个的默契。
  这首诗虽然短,但由徐衍念来,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勾起对爱情的向往,似甜蜜,又有些惆怅。像是在繁花盛开的春天,于一桃林见到了心动的姑娘,但姑娘的身影若隐若现,触手可及,又似乎远在天边,总也追逐不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董舒,南方姑娘的心总是更加纤细敏感,她喃喃道:“是泰戈尔的《飞鸟集》,这诗真好,写出了爱情的酸涩和辗转期盼。”
  都是正当大好年华的下乡知青,他们对于爱情正是憧憬的年纪,听到这样的话,纷纷都附和。也有各抒己见的,王学恩第一个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爱情是宁缺毋滥,‘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的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忘我而富有感情的背着这句话。
  而一向和王学恩拌嘴的蒋英也难得和他一个想法,“爱情是不能将就的,将就的就不是爱情。”
  在他们都在为爱情而讨论的时候,齐悦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摆,别的知青可能没有注意到,可她一直关注着徐衍,徐衍的每个表情动作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徐衍念这首诗的时候,看的是谁,她心里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清楚,她此刻才会如此愤愤,不过是一个乡下村姑,她用力握紧手心,指甲都陷入肉里,很疼,但她没空理会。而是逼着自己露出一个,和平日里一样,甜美可爱的笑容。
  然后,她看向魏希,“说起来,魏希姐姐听了这么久,还没有和我们说说她喜欢什么文章或者诗歌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用力,她此刻的语气过于甜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第10章 虽然魏希看着漂亮,身上……
  虽然魏希看着漂亮, * 身上的作风也不同于村里的其他乡下姑娘,但在知青们眼里,一个没有上过学的女孩子,每天最熟悉的应该是灶台上的锅碗瓢盆或者是地里四季种的作物,对于诗歌散文怎么可能有了解呢?
  有些生性温柔的知青这时候不免体贴的开始转移话题,为魏希解围,比如董舒。她性子温柔,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语,“不是正要轮到我吗?我可是一直紧张着,再不说出来,我都怕我紧张忘了可怎么好。”
  齐悦挽住董舒的手,像是撒娇一样,“董姐姐来的路上我们就讨论过诗歌了,之后也还有机会,可是听魏希姐姐讨论的机会可不常有,我们让让魏希姐姐嘛。”
  话被齐悦堵住了,董舒还想说什么挽救一下场面,毕竟魏希看起来明眸善睐,是城里也少见的漂亮姑娘,她不是很想让这样一个正当年华的小姑娘在一群人面前受到难堪。
  感觉到董舒的善意,魏希对她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便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她先是望向齐悦,“既然齐知青这么想和我分享喜欢的文章,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推辞。”接着看向众人,“那我就献丑了。”说完,她微微一笑,像开在枝头的海棠花,艳丽又不失清雅,惹人注目。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一首不长的事,叫魏希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念,却意外念出了磅礴气势,那份睥睨狂傲淋漓尽致。
  这诗不难懂,但也不是课文中出现过的,耳熟能详的诗。有些人听懂了,有些人未必。比如齐悦,她之前撮掇着让魏希分享文章,就是觉得她一个没上过学的村姑,说不定字都认不全,还别提有什么喜爱的诗文了,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让徐衍看清楚他们俩不合适,谁知道魏希说的她也不知道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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