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大家都睡得还算早,因为太热的关系,林建业父子甚至直接睡在坝子上,然后在凌晨的时候醒来。
  白天温度太高,身体受不了,所以大家基本上趁着夜色就要出门割谷子,第二天再收谷子捆谷子,把草头挑回去。
  林平手贱,把林素美没有用完的广柑切了一片放嘴里,那感受,酸得人神经都跟着抖了抖,瞌睡虫一下子就被赶跑了,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父子三人都吸了一口那广柑片,精神百倍的喝了两碗稀饭,然后出门了。
  于是林素美又多了一个让人啧啧称道的地方,因为从这天后,第九生产大队几乎每家都准备一个广柑,凌晨起床后,切一片酸走瞌睡虫。
  林素美再一次听到村里的传言后——这个真的不关我的事吧?
  第42章
  陈思雪让谢长萍去向林素美学习如何做那个水, 也不过是让谢长萍在除了晒谷子外,还有点别的事可做,同时也是和林家加强联系,让两家的关系更缓和一些。
  这水的做法当真简单, 只需要随便听一下就知道怎么做了。
  “你晒粮食的时候小心点,别光着脚就去踢谷子,小心把脚给烫着了。”林素美看了眼谢长萍的脚,此刻还穿着草鞋, 大概是为了凉快和晒粮食方便。
  这晒粮食也不是让它光摊着就作数, 哪怕时常用竹耙去摊,也没有办法均匀晒透, 再加上粮食多,坝子不足, 谷子都摊得比较厚,这时候就需要人为的用脚去踢,像走路一样,走出一行又一行, 把底下的谷子给踢翻出来。
  通常情况下, 脚踢一次, 就可以让它晒一两小时,再用竹耙把它又刮匀,然后换一个方向, 继续用脚踢出一行又一行。
  这样就导致了一件事, 脚会和坝子上的石头接触, 而那石头经过太阳的暴晒,那温度可想而知。
  其实大家都知道太阳大,温度高,但没有太大的意思。
  前两天,一个孩子跟着他哥哥姐姐追,光着脚丫子就跟上去,结果站在地上哇哇大哭,他哥哥姐姐这才去跑回去问他怎么了,把他抱回家。
  回家一看,脚丫子满是泡,皮都烫没了。
  这事在村里传了一圈后,哪怕没去凑热闹的人,光听到别人说,都能想象那得多疼,然后赶紧嘱咐家里的大大小小,千万别光着脚丫子乱跑,外面那温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为了这事,林建国还专门提醒了全村的人,一定得重视这事,把家里孩子看好,那个受伤的小朋友,现在都没能下床。
  因此林素美才有着这样的担心。
  “我晓得呢!”谢长萍笑笑,那太阳都是晒在谷子上,被谷子遮掩的石坝子能有多高的温度,她根本没当回事儿。
  林素美见她这态度,叹了口气,谢长萍仍旧笑嘻嘻的。
  谢长萍让林素美不要心疼她吃她家的白糖,谢长萍用筷子赶了点白糖出来,用切成片的广柑沾了点白糖,那甜和酸融合在一起,特别有滋味,尤其是在这种嘴里又干又寡淡的时候。
  谢长萍刚才踢了一次谷子,这时候也有时间和林素美在这里瞎闹腾。
  “你最近都恹恹的,是心情不好吗?”林素美坐下来和谢长萍聊天,怀里仍旧抱着小晨晨,小晨晨这会儿正要睡觉。
  谢长萍叹了口气:“还不是谢长渝那小子,这一出去就没个人影,让人怎么能不担心?别说我了,我爸妈心里也担心着,就是不说而已。”
  林素美抬起脸,这才有点恍然般看着她,好像是有些日子没见谢长渝了:“哦,他去干什么了?”
  “谁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带个信回来。”谢长萍说起这个就觉得生气,都什么人啊,不知道出去那么久家里人会担心吗?
  “或许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办法回来?”林素美猜测到,在回忆了一下,以前也没听说谢长渝有出什么事,因此也就不多想了。
  不过谢长渝在这个时候出门,让林素美多多少少还是很意外的。
  在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对包谷和谷子的感情是和别的农作物的感情都不同,这两农作物可以算是立足之本,因此遇到收获时节,不管是在外面打工还是怎么,别管多能赚钱,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回家来帮忙收割,也不是别人要求,就是会自觉自愿的有这个意识。
  就连谢长萍都得帮忙晒晒谷子,弄弄打谷子后的稻草,给晒着的稻草翻翻身什么的。
  而谢长渝,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期跑了,不见人影,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完全说不通。
  反正林素美就是这么想的:“你爸妈都没有阻止他啊?”
  谢长萍撇撇嘴:“他们思想比较开放,很尊重我们的想法。”
  其实也可以换一种说法,那就是谢明和陈思雪已经不太管得住他们了,谢长萍还好点,至于谢长渝那家伙,虽然不怎么和父母顶嘴闹事,但他要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陈思雪和谢明通常在知道反对无效后,就多半沉默的让谢长渝去了。
  “那叔叔婶婶的思想真挺先进。”
  谢长萍再次咧了咧嘴。
  “你姐是在城里吧?也或许是去你姐那里去了。”
  谢长萍一听这话,看林素美的眼神都变了,那眼神里透出巨大的隐情:“谢长渝才不会去我姐那里呢!”
  “为什么这么说?”得,林素美也是个八卦的。
  谢长萍一看林素美感兴趣,那颗火热想和别人分享八卦心情的心也跟着跳跃了起来:“谢长渝和我姐前段日子才闹不愉快呢!”
  “说说看,怎么回事。”林素美把睡着的小晨晨放进屋子里睡觉,然后再继续和谢长萍一起八卦,她觉得自己手里要是能有瓜子的话,会更好。
  “我姐让谢长渝去城里送肉,结果是有家条件很不错的人看上了谢长渝,我姐觉得人家条件不错,女生不仅还在念书,长得也好,就想凑合她和谢长渝。结果谢长渝直接拒绝了,很不爽的回到家来,我姐大概是觉得对方条件真不错吧,又跑回来给谢长渝做思想工作,又给我爸妈做思想工作。”
  “你哥为什么要拒绝?”
  谢长萍被林素美这话弄得一愣:“你觉得谢长渝他不该拒绝?”
  林素美摸摸自己下巴,认真的想了想:“我们这个年龄吧,看人能看得出什么,不就看人家外貌?既然那女生外在条件不错,那么家世什么的就是锦上添花了,要是结婚的话,选择这样的人,不是很正常的嘛!”
  谢长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一看林素美这态度,就清楚她是真的对谢长渝不感兴趣,也压根没有和谢长渝发展出什么来的意思。
  谢长萍有点庆幸谢长渝也不是那种特别儿女私情的人,否则光是林素美这态度,就够谢长渝被扎得万箭穿心了。
  “大概是那女生没有美得让那小子心动得立即找不到北,然后把自己婚姻和人生立即奉献出去。”谢长萍到底还是被林素美这态度给影响到了,“小美,这都得怪你。”
  “这怎么又关我的事了?”
  “你看吧,你住在我们村里,和谢长渝也多多少少接触过了吧,和你这个大美女一接触,那审美水平,不是自然就提高了?说不定人家姑娘是真漂亮,但由于你的存在,就变得普通了。”
  林素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捂嘴笑道:“喂喂喂,谢长萍,你是在夸你自己吧,谢长渝和你接触得才最多,应该是受你这个漂亮姐姐的影响。”
  “但我觉得你比我好看。”
  “这个不能这么比,每个人喜欢的种类不同,我反正觉得你好看。”
  谢长萍被奉承得心花怒放:“虽然知道你在敷衍我,但这话也听得高兴,林素美,来来来继续,继续夸我。”
  林素美:“……”
  谢长萍坐一会儿后赶紧又去到坝子上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刚离开了段时间不大好,于是干活特别的积极,把坝子上的谷子都给踢了一遍后,就去打谷子那边,和别人一起把打完后的稻草捆成一把一把的,然后把这一把一把的稻草立在空地方晒着,等晒几个小时后,还得给这些草把翻身。
  然后在下午的时候,天色微微变了,漫天的阳光突然退却,这时候忙碌的人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这是看起来要下雨的节奏。
  随着一声“抢偏通了”(即将下急雨)的声音吼起,家家户户的人都跑了出来,跑到坝子上收谷子。
  这个时节的雨,当真是说变就变,招呼都不打,直接就下来,所以那动作必须得快,赶紧把谷子给扫成一堆,用薄膜等东西遮起来,在薄膜上压上厚重的石头,防止薄膜会飞起来。
  高粱扫帚、斑竹大扫帚、铁铲、木推各种工具轮番上阵,在坝子上不断飞舞,用最快的速度把谷子弄到一起。
  通常情况下,都得先抢谷子,再弄那些挑到石坝子上的草头,最后才会去管那些草,实在抢不赢时,那些草就只能让它淋雨了。
  林素美也和大家一起扫着谷子,大家齐心协力,刚把谷子堆笼,雨就哗啦哗啦下起来了。
  而这时候,一些人依旧在把草头往坝子上挑,这谷子不能留在地里,否则会变重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一些谷子很可能会因此掉落。
  晒着的一些稻草已经湿了,也没人去抢,林素美就赶紧回家了,把自己随便处理一下,就立即去厨房烧热水了,刚才林建业一直在挑着草头,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她想他回家来就能洗个热水澡。
  等林建业回家的时候,雨都停了,不止如此,连太阳也跟着冒了出来。
  这个时节的天气,真是让人没脾气。
  ……
  林素美虽然现在只是待在家里照看一下小晨晨,负责一日三餐,再烧点热水什么的,但她也品尝到了那份焦急,只要谷子一天没有晒干放到粮仓,那颗心就没有办法安定下来,最怕突然下雨,一看天色变了,心就会跟着咯噔一下,随时准备着上战场去和大雨抢粮食。
  有一次半夜刮大风下大雨,村里的男人们半夜都拿着电筒冒雨去看坝子上收拢的谷子,生怕薄膜被风给吹走了,冒雨又去抱了很大几块石头,把那薄膜给压得严实得很,就怕薄膜不争气,风太大后,雨水把谷子也给冲走了。
  在那场让人心惊的大雨后,谢长渝回来了。
  林素美还是从自己家人口中知道了这事,听说谢长渝这次回来,带了很多的东西,一次都没有拿完,后来还带着他那群兄弟伙一起去把东西给拿了回来,大家都说这次谢长渝是去外面干大事去了,但具体是做什么,没人知道,因为谢长渝没说。
  林素美没多大想法,第一个念头就是谢长萍这下不用担心了。
  第二天林素美和谢长萍见面时,谢长萍果然心情就好多了,主动和林素美开口:“谢长渝那家伙简直头上长包,弄了那么多书回来,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难道想在家里开书店?还让我别去和别人说,拜托,谁会觊觎他那些书。”
  “书?”林素美委实惊了一下,“你是说你弟弟这段时间跑出去,就是为了弄这些书?”
  “谁知道他的,反正回来的时候弄了一堆书回来,还神秘兮兮的,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谢长萍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谢长渝多天失去消息,她看到谢长渝第一眼,其实只有一个念头,管他在外面干什么,人回来就行了,人好好的就可以了。
  谢长萍并不知道此刻林素美心里有多海浪翻滚。
  谢长渝去弄了那么多书回来,林素美自然不会猜测他是对这些书有兴趣,在放弃得工分收割谷子的时候跑出去弄书,这只能够说明谢长渝是敏感的知道了恢复高考的消息,然后想要抢占先机的去弄些书回来。
  林素美有点佩服谢长渝了。
  林素美能准确的知道恢复高考,那是因为那是她上辈子的经历,知道那是绝对会发生的事实,可对于谢长渝而言,却不是如此,那就只是一种传言,未必会变成现实,然而他就敢果断的去做这件事,甚至是在这个很特殊的时候。
  最让林素美有点好奇的是他竟然还真的弄到了书,其实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来后,是有紧急出版一些相关资料的,但那时候时间本就太紧,再加上那书一出来,自然是优先那些资源丰富的人,普通人想要获得某些资源,其实真的很难。
  谢长渝能在这个时候真的弄到书,林素美觉得真挺有本事,毕竟现在这个时期,应该很多人都知晓那个消息了。
  “你弟弟或许有他自己的打算吧!”林素美已经预料到谢长渝能靠这批书大赚特赚了。
  谢长萍也是这样想的,因此点了点头。
  ……
  等最后一批谷子晒干,用风泊处理后,就可以放入粮仓了。
  这时候上交粮食,已经不像过去某些时候那么麻烦了,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日子上交公粮,到了自己生产队的时间,就挑着粮食去。
  而第九生产大队上交公粮的速度一向很快,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在粮食里面做文章,林建国就给大家传达过想法,别去搞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以前有一个村子,就喜欢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把粮食晒些水啊,或者干脆夹杂一些稻草在里面,让粮站的人也忍无可忍,直接让他们把粮食给拿回去,这批粮食不作数。
  结果那村子也硬气,是你不准我们交,又不是我们自己不交,干脆挑回家后,就不再去粮站交公粮了,看你拿我有办法没有。
  后来上面的人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后,那村子一点动静没有。
  然后上面就不发种子下来了,他们就自己弄种子,结果种一年的粮食,别的村都是大丰收,他们村寒惨得不行,经过那一次后,那个村子不仅主动跑去认错,还主动把过去的公粮补齐。
  林建国就常常那这事来教育大家,别想着捡便宜,越想捡便宜的人越容易吃大亏,他不求捡便宜,只求别吃亏。
  分完粮食的当天,谢家又煮了一大锅螺蛳。
  陈思雪的手艺好,也舍得放料,用那泡椒泡菜把那螺蛳煮得香气扑鼻,但凡从谢家外面的小路走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嗅嗅鼻子,然后吼上一句——你家在做啥好吃的?
  陈思雪通常会笑着说了煮螺蛳的事,并邀请对方去吃螺蛳。
  谢家煮螺蛳,那是孩子们的最爱,当吃零食,同样也是男人们的最爱,一边吃螺蛳,一边胡侃,那感觉不要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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