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隔天一早，陈星凡将杨曦月送出门上班后，趁着他上课前的时间立刻联络锁匠，将家里大门旧锁换掉，装上新锁；并且再三向锁匠师傅确定只有手上这三副新钥匙后，他从昨天晚上悬在胸口的紧张与不安才渐渐消失。
  陈星凡手上拎着新钥匙，放在手心把玩着。他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这是杨曦月最喜欢的位置，她总是或摊或躺在这个地方，吃着他准备的餐后水果，然后看着她自己准备却又总是让他心惊胆跳的休间娱乐，一脸幸福满足。
  他能告诉她，他已经喜欢上她满足的笑顏吗？她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喜欢其实不够？她会不会觉得其实这样的喜欢很牵强？她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喜欢其实不会长久？
  他觉得他可以看着这样的笑顏，一辈子都不会腻。等等，一、一辈子……吗？陈星凡被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震慑住。
  「为什么是一辈子？」他轻轻问自己。
  他想了好久，才隐隐约约记起，小月曾经称讚过他的料理很对她的胃口，就算是要让她吃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是那时候吗？应该是那时候吧！让他跟着也兴起了一辈子的念头。
  还是……其实是更早？
  虽然小月最爱偷摸他、喜欢骚扰他、总是有理由刺激他，还老是说些让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又朝着他猛笑……就算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都不曾真正对她动怒。真正会让他生气的理由，却总是在听见她被其他人欺负的时候。
  陈星凡晃了下手，「啊，该死！」看见手上的时间，「竟然要迟到了……」他匆匆忙忙回房，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上课讲义，背起背包往楼下衝。
  幸好，到学校不用五分鐘，骑车又更快了。
  赶在教授进教室前，陈星凡已经衝进教室，趴在座位上气喘吁吁。「呼……安全上垒。」
  「今天怎么这么晚？」坐在旁边帮忙佔位的洪礼晴低声悄悄问，「差点以为我的评论人不来了。」
  「家里有点事，抱歉。」陈星凡大口喘气，「学姐，这是我等等要问的问题，你先看看。」他递出口袋里的小纸卡。「学姐，你第几个上台报告？」
  「第二个。所以，你还有时间可以大口呼吸。」洪礼晴体贴地笑了。一双美眸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星凡，你……你等等下课之后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有话想跟你说。」
  陈星凡看见教授走进教室，加快自己的动作，接电源与开机一气呵成。「中午下课后吗？可以啊，那个时间我没事。学姐想约哪里？」
  陈星凡座位前方的死党阿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洪礼晴也看见阿鸿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想起他那天晚上在研究室里告诉她的话。
  『阿凡喜欢大姊姊类型的女生，如果是学姐的话，机会很大。』
  她知道陈星凡这学期就要提论文口试，也知道他现在寄住在朋友家里，所以，一旦他研究所的学位拿到了，他就会离开这里。但是，她却不想就这样和陈星凡分开。
  一开始是发现怎么每次看到这个学弟都在赶下课，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每天都有打工；除了学费以外，其他生活开销都是他自己负责；还以为这个学弟可能因为打工而荒废课业，没想到他每次小组讨论必到，报告内容也有一定水准，后来才知道他几乎每学期都拿书卷奖。
  待人客气有礼，对待朋友也是，更不用说是所上和大学部的一大票学妹都喜欢这个学长。他的个性和体格，都给人满满安全感。
  知道越多、了解越多、认识更多……不知不觉视线总是落在他身上；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学弟和某个学妹有说有笑的讨论，她才真正察觉到自己的感情。
  喜欢他。
  希望他只对着自己笑，希望他只看着她一个人，希望自己能独佔他的怀抱。洪礼晴知道，这种独佔就是喜欢。
  结束专题讨论的课程之后，洪礼晴和陈星凡两人决定到校外的餐厅吃饭。坐定位、点好餐，陈星凡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今天有赶上学姐的报告，不然就糗大了。为了表达歉意，我请客。」
  「好啊。」洪礼晴微微一笑。「论文进度呢？」
  「论文结论这个星期就可以写完。下星期三和教授约了时间，如果教授觉得没问题，我就可以提论文口试了。」
  「口试委员呢？」
  「我有想到几个和这个领域相关的外校教授，如果指导教授说可以，我就列名单给他。」
  洪礼晴和陈星凡一边聊着研究专题，一边用餐，气氛融洽愉快。
  直到用餐结束，陈星凡才想起，「学姐，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是和论文有关吗？还是指导教授说了什么？」
  「嗯，和论文没有关係。」两人起身，陈星凡走向柜台拿出皮夹付帐后，和学姐一前一后离开餐厅。
  「那是……什么？」陈星凡体贴地领着学姐闪躲正中午的炽烈阳光，在大树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
  因为学姐的话还没说完。
  洪礼晴看了看他，鼓起勇气问了：「星凡，你……有女朋友吗？」
  陈星凡一愣，「欸？」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学姐会是问这种问题。
  「请回答我。」
  看着学姐认真的表情，陈星凡面容一整。「目前没有。」
  「那么……」洪礼晴又再次啟唇，准备表明自己心意。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陈星凡抢在学姐开口前向她说明白。「虽然暂时没有打算告白……因为，我想等论文口试完再说。」
  「是、是这样啊！」洪礼晴一瞬间失了笑容，僵在原地。「那么，意思是……没有希望了吗？」
  「咦？什么？」
  「我……有、有个朋友。」洪礼晴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她说，认识你也有一段时间，因为你人很好，又体贴，看你没有女朋友，所以她想找机会对你说喜欢你……」
  陈星凡苦笑地搔搔头，「那也只能跟学姐的朋友说声抱歉了。」
  「那个人……学弟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你吗？」
  「嗯。」陈星凡一想起她，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微笑，「一直没有回应的人是我，因为我觉得还不是时候，而且，我还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保护她一辈子。」陈星凡说。他只要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就止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那种感觉，比起之前她在毕业典礼前才通知他要搬家转学的瞬间还要疼痛……不、不对！是根本不能比较。
  虽然对她有时会很生气、有时会无力、有时候又太好笑……不管是什么，他就是想好好保护她。
  所以，学弟喜欢那个人的心意已经非常确定，只是还不到时候，还担心自己能不能守护那个人到最后……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她真的连一点点机会都没有。
  「啊，跟学姐聊这个感觉好奇怪。」陈星凡也注意到洪礼晴脸上那种不自在的表情，他尝试让气氛轻松一点。「不好意思，要学姐听我说这些。」
  「不、不会。」洪礼晴从背包里拿出阳伞，「我们……回研究室吧，你的论文还有些格式要修改，希望能在这星期结束前弄好。」两人起身走回学校。
  陈星凡相当顺手接过阳伞，打开然后撑起，替她撑伞。
  「咦？」洪礼晴不解。
  「为学姐撑伞，是我的荣幸。」陈星凡朝她眨了眨眼，「我姊姊教我的。」
  这样的话……「谢谢你。」洪礼晴和陈星凡两人併肩走着。
  在回到学校研究室前，就让她做个小小的、短暂的幸福美梦吧！
  她的单恋，很快就会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