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在林佳紧张得要命的一瞬间,她突然又换了一个场景。
  这回林佳到了自己生长的那座房子里,她看看自己,个子也变小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门外是两棵桃树,夏初的时候,她最爱吃上面结的桃子,但是妈妈不许她爬树,所以她每次想吃都要让妈妈帮着摘。
  林佳看着桃树发呆的时候,她妈妈突然出现在桃树的枝桠上,腰上绑了一个小小的竹篓子,她摘了桃就把它放进篓子里。
  “佳佳,还想要哪个啊,再给妈妈指一下,妈妈摘给你。”
  林佳想说话,可这回她想说的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七八岁的自己对妈妈说:“妈妈,你左手边那个长得好大啊,佳佳想要它。”
  林妈妈闻言就抓起了手边的
  弯型木棍,把那个枝桠拉过来,把林佳说要的大桃子摘下了,然后干净利落地从树上下来。
  小林佳等妈妈洗好桃子,就高高兴兴地抱着那个桃子吃了起来。
  ……
  睁开眼睛,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那里透着隐隐的亮光。林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等缓过来,她摸出手机看了时间,下午六点半,她睡了三个多小时了。
  白天睡觉很累,尤其是生病的时候,特别容易做梦,可林佳没想到,自己居然梦到了那么多事情,还一直都醒不过来,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
  闭上眼睛,林佳又回味起了这场长得离谱的梦。
  虽然很想念父母,但是林佳并不经常梦到他们,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
  她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时代,是她那个世界的七十年代,还是平行时空的七十年代,由于各种不同各种原因,她完全确定不了。
  但无论是平行时空还是别的什么,林佳刚来时都已经做了决定,她要去她的家乡,寻找她年轻的父母。无论能不能找到,无论父母相不相信,结果会怎么样,她都要去。
  父母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的一切。
  没有马上动身,没有表现出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找不到理由,高家的事情也没有安排好,毕竟她现在拥有的是别人的身体,有应尽的责任。
  她原本的计划是,等明年高明华和高明军的婚事办完,她就去她的家乡,工分什么的,那不是她需要的东西。
  曾经,她也有自己的小家庭,有相爱的丈夫。可是后来,她还是只有父母,再后来,整个世界上,她只剩下了自己。
  听着隔壁正屋传来的声音,林佳在心里加了一句——未来还有那四个孩子。
  做了长长的一场梦,只是更坚定了她未曾表述心中的想法——她要去家乡找父母。
  林佳真的生病了,但不是太严重,只是因为疲累之后又受了凉导致的感冒,连卫生所都没有去,就只买了一点对症的感冒药吃,效果还可以。
  几个孩子都很担心她,怕她太过劳累,主动揽过了照顾那个孩子的工作,即使他们心里十分讨厌这份工作,厌恶这个孩子。
  病了好几天,高明华和高明军为了早点送走这个孩子,每天都去派出所问调查情况。
  另所有人失望的是,周围几个生产队上都调查过了,就是没有丢过男孩子的家庭,倒是查到了三个丢掉女婴的的家庭。三个女婴,一个被一对绝户夫妻捡去了,两个被丢在山上坟沟里冻死了。
  高家管不了这事,派出所也管不了这事。高家几个人在这样的结果中,变得越发沉默,对那个孩子的态度越来越不好,林佳怕他出事,只好在他们不理时无奈地照顾他。
  不管是不是高家的孩子,他都是无辜的,林佳不忍心看着他夭折,他太小了。
  索性冬天里很少有人来串门子,只有住在隔壁的林梅花听见哭声之后,来问过几句,再没有人发现高家多了一个孩子。
  这一天,林佳在给孩子喂奶粉的时候,高明华在写准备寄去军区的信的时候,高家的大门又被敲响了。
  高明义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他说他来找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古董的价格是作者胡诹的,请不要考据,不要考据!要是真的看不下去,我也没办法,我不是专业人士,谢谢理解!
  孩子亲爸来了,真相也要来了,求别弃,真的不是故意拖剧情。
  第25章 孩子身世
  来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 长着一张看着就很严肃正派的国字脸。
  他穿着军大衣, 戴着黑色棉帽,脖子上围了围巾, 穿着黑色皮鞋。这幅打扮,在现在看来, 就是很有钱的人才穿得起的。
  被高明义带进门以后, 他定定地看了林佳怀里的孩子两眼,确认了他好好的之后,才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语气郑重道:“嫂子, 我是何助国, 高大哥的朋友, 对不住了, 这件事给你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屋里坐着的三个孩子看着他, 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心里是震惊, 也是激动。
  困扰了他们好几天的孩子, 让他们觉得愤怒和屈辱的孩子,终于有人来找了。这就意味着, 这个孩子不是高红阳的,他们家的大英雄没有背叛他们。
  高明义在门外就听何助国说了,他是来找孩子的,他一说话, 高明义就赶紧激动地确认道:“叔叔,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儿子对不对,你是来接他回家的吧?”
  没有得到林佳的回答,何助国将目光移向了高明义,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他是我的亲生孩子,我来接他回家,对不起,这几天给你们带来了那么多麻烦。”
  没等别人说话,高明军就从炕上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气势汹汹地道:“知道麻烦,怎么不好好养着,把你家孩子丢到我家门口来,还写了什么这是我爹的孩子,你们这是什么居心?”
  高明华没有站起来,但是他和高明军的表情是一样的,两兄弟看起来此刻有惊人的相似,道:“我爹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你既然是他的朋友,还叫他一声大哥,就应该尊重他,为什么丢下这个孩子,又这样毁坏他的名声?”
  高明华几个已经无法冷静了,他们和那天晚上发现纸条之后一样激动和愤怒,还有一点不同的就是解脱,他们终于不用再怀疑自己最敬爱的人。
  他们不愿意这样做,可是他们控制不了自己,他们不能不去怀疑。也许镇定下来的时候,他们会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责怪别人,因为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定,可能不是何助国做的。但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思考了。
  高明娟看着何助国,又看看还在林佳怀里吃奶的孩子,想到了这几天他们私下里的想法,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习惯了不说话,只是默默掉着眼泪。
  林佳也不说话,她面无表情地把装着奶粉的碗放好,再把孩子放到炕上,然后静静地看着何助国,她的眼睛里也有愤怒,也有疑问。
  两个孩子说的话也是她想问的,她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也许这些质问的话,让这几个深受困扰与痛苦的孩子来说,才是最好的。
  何助国看着面前一大家子人的反应,一直严肃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面对着他们质问的声音,愤怒的眼神,他表现得有点慌了。
  明明,他是预想过这些情况的!
  藏在大衣袖子底下的手攥得死紧,他道:“我……,丢孩子这事,不是我做的……事情比较麻烦,也难以讲清楚,我希望你们能听完我的解释……”
  这时候四个孩子却齐刷刷地看向了林佳,她只好开口道:“行,你说吧!我们听着,这到底是个多么复杂的故事。”
  高家人就维持着自己原来的姿势,又看向何助国,紧紧地盯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解释,也没心思请他坐下。
  “我是国营农场的人,经常往部队送东西,因为一些原因,我和高大哥是很好的朋友。我的妻子是部队卫生院的护士,离过一次婚,我们是今年年初结婚的。
  我妻子不喜欢我,她跟我结婚的原因,是因为她有了我的孩子……但是她喜欢高大哥,她一直以为,她怀着的孩子是高大哥的,但是高大哥有妻有子,所以她就跟我结婚了。
  ……
  一个月前孩子生了,之后我不得已,去外地出差几天,前天刚回来,一回来她就告诉我,孩子夭折了,我不相信,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自己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了……”
  听完这个确实漫长还很曲折的故事,所有人都还保持着沉默,林佳已经摸出了一点眉目,她的态度也没刚才的客气了,赶紧提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高红阳军大衣里的照片是怎么回事?真是你的?为什么在他那里?”
  这是高家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所有的怀疑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要是没有照片,就不会有那些猜忌。
  因为心里对高家有所亏欠,何助国也认真回答了问题。
  “照片……是我在魏玲的衣服里偷偷拿的,因为那天晚上聚餐,照片直接被带了过去,我没来得及藏。”
  何助国不是没有运送物资去过战场,在战场上,他都没有多紧张。但是在五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的注视下,何助国却有点紧张了,他有一种在交代错误的感觉。
  “人那么多,为什么高红阳偏偏穿错了你的衣服?照片那么大,为什么他回来了很久都没发现呢?你是故意的吗?”林佳又问。
  “不,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到吃饭的地方,衣服放在一起。因为我和高大哥身形相似,我心里又紧张,便急匆匆地先去拿了衣服,在衣服里摸到了一张硬纸,就以为是照片,才拿错了衣服,高大哥是在我后面拿的。
  照片的尺寸是很小的,就两根手指头大,高大哥没发现很正常……他回来的时候还跟我抱怨了,说我把他害苦了,要不是孩子们愿意相信他,家里就要出事了。
  至于高大哥衣服里那个东西,不是照片,而是从烟盒上剪下来的纪念纸片,我回去就发现了。”
  林佳疑惑地回头,几个孩子齐齐点头,高明华道:“照片确实是很小的,我们都看过。”
  得到确认,林佳这才相信。脑子里浮现了她见过的爸妈的老照片,确实是只比证件照大一些,周围是花边的,没有外膜包装,纸质还比较软。
  也许高红阳回家的时候在军大衣里放了太多东西,所以才没发现照片,这个解释其实还说得通。
  也是她太想当然了,以后的照片都是彩色的,又大又硬。她听到照片的第一反应,它就是那个样子,才没有想通,高红阳为什么没发现那么明显的东西。
  “下一个问题,为什么魏玲没有发现在房间的人是你,你是故意不让她发现,结婚以后故意不告诉她真相的,对吗?”
  何助国心里很想说,他不是犯人,不喜欢她这样像审犯人一样地审他。可是看见她的眼神,再看看几个孩子的眼神,又想起死去的高红阳,只能默默点头。他确实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求而不得。
  “你是故意让高红阳离开,然后你去住他宿舍的吗?毕竟那时候高红阳喝醉了,而你还清醒着,你知道魏玲会来给他送醒酒?”林佳抓住了他叙述中刻意回避的地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根本不停下来给他编借口的时间。
  何助国这下真的不想回答了,这个问题已经超越了他可以回答的范围。他只是来接孩子的,就算在这个事情上他对不起高红阳,可并没有罪大恶极,高家人凭什么这么审他,他根本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嫂子,这个问题你们没必要知道吧!有关于高大哥的我都已经说了,我和魏玲的事情不是重点。”
  听到这个荒谬的回答,林佳冷笑一声,拍着炕桌怒道:“都说了?不是重点?这个问题与高红阳无关吗?你在他的房间里欺骗女性与其强行发生关系,事后将近一年都没有解释,而是任由魏玲误会与她发生关系的是高红阳。
  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事后还嫁祸于他,难道你不清楚吗?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女性,嫁祸自己的朋友,并且骗婚,这三个罪行,只要我们告到公安局或者部队去,就算吃不到枪子,也能让你吃一辈子牢饭。”
  几个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就差没用星星眼看她了,他们一直知道娘和别人吵架很厉害,却完全不知道她连法律这些东西都能讲得这么清楚,他们没有想到的问题居然是那么大的罪行。
  何助国听到林佳这样说,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但只是在男女关系方面用强了而已。从来没想到从另一个方面来解释,居然可以说他犯了这么严重的罪行,可林佳说的一点漏洞都没有,他居然无可反驳。
  这事他一直瞒得好好的,今天说了一点出来,就是仗着高家妇孺都是乡下人,肯定什么都不懂。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被问出了这么多问题,还反过来被他们一家威胁了。
  真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要是他刚才没有把事情讲得那么清楚,后面还可以补救,失策……
  他心里百转千回,只有三分慌乱,表现出来的却有十二分慌乱,急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故意让高大哥离开的,只是因为别的地方有空房间,那时候我喝醉了,高大哥才让我住他的宿舍,我不是故意的,魏玲的事情也是意外,和她结婚我就是在弥补……”
  确实不是故意的,之前的一切都是意外,他做的,就是顺着自己内心的渴望,把意外升级,然后制造更多意外而已……
  弥补?
  林佳懒得理会他的说法,反正她只想知道真相,继续趁热打铁,在他开始慌张的时候问问题。
  ……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魏玲愿意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又不想养他,还把她送到我家来?”
  这个也是林佳觉得很费解的,一般以魏玲这种有点病态的心理,高红阳没了,她应该生下孩子好好养着,以作寄托之类的。
  可是她怀了心中挚爱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居然还送到高家来,难道她不怕高家人任这个孩子自生自灭,或者干脆点,直接把他弄死。这样对待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很少有人这么狠心吧?
  “嫂子,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我一回来发现不对,就马上赶过来这边了,我也不知道魏玲是怎么想的。”林助国摇头,状似无奈地道。
  其实他是知道的,他当时觉得事情不对头,狠狠逼问了魏玲,当然也问出了他的想法。但是,吃一线长一智,他怕说了出来,又暴露一些他不想暴露的问题。
  林佳也没办法把装睡的人叫醒,事情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比较清楚了。
  虽然何助国在有些地方语焉不详,遮遮掩掩的,但他说的那些,已经足够林佳拼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就是就是我爱你,你却爱着他,他却爱着她,利用阴谋诡计冒充她爱的人和她发生关系,然后她怀了孩子认错孩子爸爸的狗血故事。
  只是这种故事竟然牵扯到了高红阳,就是污蔑军人的光荣名誉。魏玲也脱不了干系,但要是魏玲脑子够好,再摘得清楚一点,何助国肯定会被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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