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萧家屋子是个类似于一进四合院的院子,不过占地面积比较大。四周都有两米高的围墙围着,大门处还要更高些。
  主屋是个两层小楼,每层都有四间房。两侧有类似东西厢房的屋子各三间,只有一层,面积也相对较小。
  主屋一楼中间两间房稍大,两边的两间房稍小。中间最大的一间屋子是大堂,相当于客厅。紧靠大堂一侧稍小的屋子是餐厅。剩下两间都是卧室,大卧室以前是萧家两老住的,现在当然也是白雁居住。而稍小的卧室现在住着萧期,紧挨着大卧室。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白雁对孙子的喜爱。
  二楼的四间房,两间小的分别用做了书房和会客室,剩下两间大的都是卧室。这两间卧室,以前分别住着萧斌夫妻和萧清韫。现在,萧清韫的卧室还被原封不动的留着。而萧斌,也并没有跟赖娥住在一起,仍一个人住在以前和苏安住的卧室。
  左边的西厢房是三间卧室,两间分别住着赖娥和萧佳,一间空着当客房。右边的东厢房则分别是厨房、储物间和卫生间。
  院子中间则是四个组成“田”字形状的方形小花坛。但花坛里并没有种花,而是被种上了常见蔬菜。这是以前萧老爷子要求的,现在也一直这样。
  大堂内,虽然有不少人,但基本没人说话,都静静地坐着。
  “这去了乡下几年,就一点儿礼貌都不懂了。让全家这么多长辈等她,这脸比我这个老太婆的还大。”白雁见都6点多了,萧清韫却还没到,火气就直冒。
  萧斌没有理会,只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不过那时而不经意抬头看向门外的动作,现实出他此刻心里并不平静。
  萧斌没接话,其他人更不会接话。
  萧佳倒是想附和几句,但被赖娥一瞪眼制止了,只能不甘心的自己生闷气。
  她真是不懂。奶奶不喜欢萧清韫,她在这时候说上几句萧清韫的坏话,不仅能讨奶奶喜欢,还能让奶奶更讨厌萧清韫,这不很好吗?妈妈干什么不让她说话?
  赖娥心里叹息,这个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脑子?老太婆是不喜欢萧清韫那个小贱人。虽然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老太婆更不喜欢她和萧佳,即使有萧期这个孙子在,也完全没有所谓的“爱屋及乌”。
  所以,就算萧佳附和几句,也完全讨不到好。再说,还有萧斌在场,如果萧佳落井下石,只会让萧斌更加厌恶她们母女。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竟然还生她这个妈的气。
  萧佳的男友吴磊,见萧佳脸色不好,立即握住她的手,一双多情桃花眼看了她一眼,靠在她耳边温柔说道:“不气了,明天我带你去百货商场买衣服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一件尼大衣吗?明天我们就去买。”
  萧佳一听顿时心里舒畅了,爱慕地看了他一眼,娇声说道:“还是你对我最好。”她萧清韫得了爸爸的喜欢又怎么样,还不是嫁了个农村的?而她萧佳的男朋友,不但是蓉市革委会第一副主任的儿子,还是工农兵大学生。去年毕业后就在蓉市政府部门工作。比萧清韫的男人强一百倍。
  萧期面无表情地看了萧佳和吴磊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一动不动看着大门外。
  赖娥也把萧佳和吴磊的互动看在眼里,见吴磊一句话就哄得萧佳高兴了,不禁皱了皱眉头,想着今晚睡觉时还是要跟萧佳谈谈。
  张忠一家三口也在,其实他们家有自己的房子,离萧家不远,晚上都住在自己家里。今晚是萧斌留他们下来的,说萧清韫要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张忠一家都是真心喜欢萧清韫,把萧清韫当亲人,自然同意了。
  现在见老太太抱怨萧清韫,张忠就起身说道:“说不定已经要到了,我先去把大门打开等着。”说完就出了大堂。其实萧清韫自己就有钥匙,不用专门开门也可以,张忠也只是说给白雁听的。
  白雁也没细想,但见没人接自己的话,越发不满地说道:“从来都是大年初二回娘家,就没听说过大年初一回娘家的,连规矩都不懂,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她妈死了,我没教好。在乡下就是学不到好!”
  “够了!乖乖因为什么下乡去的,妈还不清楚吗?”萧斌冷声打断白雁,继续说道:“乖乖的教养很好,不需要妈操心。我女儿什么时候回来还需要看时间吗?这个家是她的,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萧斌这话一出,大堂里一片寂静。
  赖娥脸色狰狞,萧佳满眼嫉恨,吴磊也一脸吃惊。
  萧期眼神动了动,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林如兰和张小英母女两相互看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高兴。
  白雁胸脯快速起伏,死死盯着萧斌看了好一会儿,才大声吼道:“你什么意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懂不懂?这个房子是留给你儿子和孙子的,你难道还想把房子给她一个嫁出去的赔钱货?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你就休想!这个房子是萧期的!”
  赖娥勾起嘴角,你萧斌再疼爱苏安的贱种又怎么样?只要老太婆还在,就别想越过我赖娥的儿子去!
  赖娥正得意,萧斌却冷冷一笑,“爸去世时就把房子写到了乖乖名下,所以,不管妈你同不同意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妈不会连爸的遗言都违背吧?”
  白雁一怔,“你爸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萧斌淡淡道:“爸单独跟我说的,连手续都办了,我那还有爸的亲笔信,妈要看吗?”
  白雁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半天才喃喃道:“不用了。”她又不识字。而且,她相信萧斌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她。
  萧斌无所谓,就算要看,他也拿得出来“遗言”。
  赖娥双目充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她好想吼一句“要看”,但萧斌和老太婆都不会在意她的意见,反而很可能冷嘲热讽一番。
  她好不甘心!
  然而,赖娥悲哀的发现,她就算不甘也毫无办法。萧斌的心全偏到那个贱种那边去了,老太婆看起来厉害,但一听到死老头子的名字就焉了。
  萧斌却嫌不够似的,深深看来赖娥一眼,继续说道:“乖乖回来后,我不想听到任何一句不好的话,包括对穆卫军。妈也不要再说‘赔钱货’之类的话了,乖乖结婚可没有要家里一分钱的嫁妆。”
  白雁气极,“怎么?我这个当奶奶的还说不得一句了?什么‘没要家里一分钱的嫁妆’?整个房子都给她了,难道还嫌不够?想都别想!我的钱一分都不会给她,全留给萧期!”
  萧斌不置可否,白雁的钱愿意给谁就给谁。他自己的女儿,还不需要别人出嫁妆。
  “你把房子给萧清韫了,萧期怎么办?”白雁沉声问道。
  萧斌纠正,“是爸把房子留给乖乖的!”
  白雁气闷,继续追问:“萧期怎么办?”
  萧斌淡淡说道:“什么怎么办?今年夏天大学毕业后,学校就会分配工作。有了工作难道还不能生活?”
  白雁生气的问道:“难道你就不会帮他安排个好工作,再给他分个好房子?”
  萧斌冷笑,“那要不要我每个月再给他几十块钱生活费,把他一直养到老?”
  白雁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萧斌继续说道:“再说了,我怎么没帮他安排?难道他萧期是靠自己上的工农兵大学?路都帮他铺好了,以后怎样全看他自己。就算过得不好,也是他萧期自己没本事!”
  萧期抿紧双唇,没有说话。眼神倔强地看着萧斌,仿佛在说:不用你帮忙我也能行!
  白雁无话可说。她心里也知道萧斌说的是对的,可是一想到萧清韫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得到家里的房子,而萧期作为传宗接代的儿子,却什么也没有,心里就不痛快。本来萧清韫这次回来,她还准备给萧清韫一个金镯子当嫁妆的,现在,哼,想都别想,全留给萧期。
  大堂里一时无声,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外面突然响起汽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晰。
  萧斌神色一动,立刻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林如兰和张小英母女也一脸高兴,动作迅速地起身朝外面小跑而去。
  白雁当然没动,她是萧清韫的奶奶,没有去接孙女的道理。再说了,她现在心里还不舒坦,有些没回过神呢,才不想见到那死丫头。
  若是平时,赖娥可能会为了显得贤惠大气和讨好萧斌,叫上萧佳萧期一起去接萧清韫。但现在,她恨不得萧清韫去死,连装都懒得装了,也不动弹。看着萧斌的急切模样,心中冷笑,果然是心肝宝贝,这迫不及待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萧期眼神动了动,但到底没起身。他心里很复杂。一面怨恨萧清韫的母亲为什么不成全自己母亲和父亲,一面又觉得不管怎样都是自己母亲插足在先,是自己抢了萧清韫的一切,让她去了乡下,所以应该是他对不起她。他,真的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萧清韫。
  萧佳也不动,吴磊问道:“不出去吗?”
  萧佳生气地说道:“我才是姐姐呢,凭什么我去接她呀?再说她萧清韫是什么东西呀?要不是她妈,我们才不会受十几年的苦。”
  “好好好,你不想去就不去,只要你高兴,你愿意怎样都行。”吴磊柔声安慰,眉头却暗自皱了皱眉。心里想着,虽然萧斌和赖娥当年做下糊涂事的时候,萧斌和苏安还没结婚,但两家人早就心照不宣了,说起来还是萧斌和赖娥对不起苏安。
  而且,从今天发生的事情看来,萧清韫在萧斌心里明显比赖娥和萧佳、萧期加起来都重要,还是应该交好才对。就算不能交好,也应该在萧斌面前装作友好的样子。
  这萧佳还真是个没脑子的,也就脸蛋还可以,要不是能攀上萧家,他才不愿意娶这种没脑子的女人。
  吴磊的脑中不禁浮现一个娴静的倩影,那种温柔的才女才能懂他。哎,吴磊心底叹了口气,只可惜出生太差了,只是一个大队支书的女儿。
  屋内气氛沉闷,屋外却是相对融洽的重逢场面。
  第39章 蓉市行(二)
  萧清韫和穆卫军一下车就见到站在大门口的张忠。见到他们, 一脸喜色, 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高兴地说道:“清韫,你们终于到了。萧哥都等急了。”
  萧清韫也连忙问好:“张叔, 一年不见, 一切都好吧?”
  穆卫军也跟着叫了声:“张叔”。
  张忠连忙点头, 嘴里不住说道:“好, 都好,都好。”
  萧清韫这才说道:“我们路上开得比较慢, 回来晚了一些。”
  张忠忙说道:“不晚,一点儿都不晚。路上开慢些好,安全最重要。”
  萧清韫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了快步走来的萧斌。后面还跟着小跑着的林如兰和张小英母女。
  萧清韫抿了抿唇, 不再说话。
  萧斌走到萧清韫面前。也不说话, 只一直看着萧清韫。
  倒是穆卫军先开口叫道:“爸。”
  萧斌随意地“嗯”了声,眼前却没从萧清韫身上移开。
  沉默了片刻,萧清韫轻轻地叫道:“爸。”
  “唉!”萧斌立即应道。脸上也不由自主展开了笑容。连声问道:“回来了?路上累不了?还没吃饭吧?饿不饿?饭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看着萧斌甚至有些讨好的模样, 萧清韫心里没有来的一酸。她不知道这是前身留下的感情, 还是对一个父亲讨好儿女的悲哀。
  深吸一口气, 萧清韫勉强笑道:“车子开得慢, 路上也歇了很久,所以不怎么累。肚子倒有些饿了。”
  萧斌一听,连忙说道:“那我们赶快进去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 是你林阿姨专门给你准备的。”
  这时,林如兰也连忙说道:“清韫赶了一天的路,肯定饿了。我这就去把饭菜端到桌上,小英跟我一起。”说着就往回走。
  张小英也应声跟上。
  萧清韫忙大声说道:“林阿姨,小英,你们别急,我也不是很饿,中午吃过了的。我还没和你们好好说说话呢。”
  然而林如兰和张小英却不管,根本没停下。林如兰头也不回地说道:“外面的饭哪能吃饱?再说现在都快7点了,早就饿了。要说话有的是时间,现在先吃饭。”
  萧清韫哭笑不得,但两人都已经没影了,她也没办法。
  张忠笑呵呵说道:“你好几年没回来了,你林阿姨和小英都高兴得很。赶快进去吧,这车我来停。”
  萧斌也说道:“走吧,我们先进去,到屋里再说。”
  萧清韫点点头。
  穆卫军从后座拿了礼品,然后就站到萧清韫身边。
  萧斌看了穆卫军一眼,没什么表示,率先朝屋内走去。
  萧清韫和穆卫军自然跟上。
  穿过院子,进了大堂,萧清韫扫了一眼,首先就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太。60多岁的年纪,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暗红福字唐装棉袄,脚上却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正沉着脸不悦地看着她。
  萧清韫垂眸,心底讽刺一笑。这老太太当时因为苏安没能生出个儿子,而且苏家老太太也只生了苏安一个女儿,就没少明里暗里对苏家母女指桑骂槐过。但是在行为穿着上,还不是一直在模仿苏家老太太?总以为穿着上讲究了,就尊贵了,殊不知这气度涵养是怎么也学不来的。就是衣着也是怎么好怎么来,根本不懂搭配。
  萧清韫按下心中的想法,直接忽略掉白老太太难看的脸色,虽然她并不知道这老太太哪根筋不对,一回来就给她摆脸色。
  萧清韫拉着穆卫军的手,微笑着对白雁说道:“奶奶,几年不见,看着越来越年轻了。看来奶奶身体还很健康,孙女在外面也就放心了。这是您孙女婿,叫穆卫军。本来早该一起回来看您,但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是我们不孝。这是我们给奶奶买的一双软毛皮鞋,冬天穿着暖和,也舒服。我们知道奶奶什么都不缺,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孝心,还希望奶奶不要嫌弃。”说着,就把皮靴盒子打开,递给白雁看。
  穆卫军也赶紧说道:“奶奶,这是潇潇专门给您挑的,店员说最适合您这样有福气的老太太。”
  白雁接过一看,见皮子是上好的软皮,毛也是好毛,估计要好几十,心里有些满意,脸色也缓和一些,淡淡说道:“你们有心了。”但也不肯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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