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这情形,明眼人一看就是在给罗林瑞相亲。萧清韫心里扶额,千挑万选选了大年初一这样一个适合走亲访友的日子来拜访,却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她果然不应该上罗家来的。
  罗家人对萧清韫一行人的到来倒是很欢迎,恩,就连罗林瑞的母亲秦馨兰,也就在萧清韫进门的瞬间眼神透露了一丝不喜,而后又立即换上得体的笑容,亲切地招呼着萧清韫他们赶紧坐下。
  萧清韫确信自己刚刚没有看错,但她心里对秦馨兰倒没什么疙瘩。罗家还在蜀南省时,两家人来往频繁,秦馨兰对她的疼爱和喜欢也不是假的。
  如今她倒是结婚生子了,人家儿子却还光棍一个。今天好不容易逮着罗林瑞在家,找个姑娘相相亲,她却又跑上门来刷存在感。说实话,要是她是秦馨兰,肯定也心塞得很。
  心中理解是一回事,但萧清韫也对一个心中不喜她的人亲近不起来。因此在招呼秦馨兰时,也只是礼貌地叫了声“秦阿姨”,并没有像记忆中一样拉着她的手表达自己对她的喜爱。
  刚跟罗家人打完招呼,罗广清就大声笑道:“快,把我曾外孙抱来给我看看。”
  萧清韫赶紧把慢慢抱到罗广清跟前,罗广清小心接过,颠了颠,“比刚生下来长了些,不过看这小脸还是没什么肉。”
  萧清韫笑笑没说话,小家伙那次生病遭了些罪,掉了好些肉,现在已经是长了一些了,不然更瘦。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出来,免得老人家担心。
  罗广清看客厅里大家都不说话,只看着他和萧清韫这边,就笑着对那中年人说道:“小周,这是萧抗战那老小子的孙女,跟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别拘束,你们说你们的就是。”
  被叫小周的周勇一听“萧抗战”的名字,立刻肃然起敬,“萧将军是我一直都很敬佩的前辈。”
  罗广清笑着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又低头开始逗弄怀里的小家伙。
  罗成武见自己父亲现在抱着孩子直乐呵,知道是没心思理其他人了,只好跟秦馨兰使了个眼神,示意秦馨兰招待好女客,而他自己则招待周勇。罗林瑞他是不指望了,从周家人上门,罗林瑞虽然没有掉头走人,但基本也没说什么话。
  那边重新聊开来,萧清韫见李大妹并没受冷落,特别是罗林瑞的大嫂赵碧君对李大妹很是照顾,便放下心来,安心跟罗广清说话。
  罗广清逗了一会儿小慢慢,看着萧清韫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既然没回去,怎么今天才来?昨天除夕就该一起过的。”也怪他,这段时间实在腾不出空,以为萧清韫他们肯定会回老家,便也没留意。要是知道萧清韫他们没回去,他早把人接来过除夕了。
  秦馨兰心里对萧清韫有些意见,罗广清也是知道的,所以平时萧清韫不上门,他也不勉强。但是除夕夜这样本该一家人团圆热闹的日子,却只有萧清韫、李大妹和一个小娃娃三个人冷冷清清一起过,他以后真是没脸说他把萧清韫当孙女疼了。
  萧清韫知道老人的心意,眨眨眼道:“昨天我们跟谢老夫妻一起过的,也很热闹的。我知道你想我了,这不是一大早就来看你了吗?别生气了,大过年的生气可不好。”
  罗广清笑骂:“谁想你了?我想的是我乖孙。”
  萧清韫戳戳小家伙的脸蛋,故意说道:“一个只知道吃喝拉撒啥也不会的小娃娃有什么可想的,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只是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心里都明白。”
  罗广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当了妈就是不一样了,脸皮都变厚了。”
  罗广清的大笑让其他人纷纷侧目。
  周勇的妻子有些惊奇地道:“这萧小姐可真是个妙人儿,竟能让老爷子如此开怀。”
  周勇的妻子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举止谈吐都很文雅,就连教出的女儿也差不多,很有大家闺秀风范。
  秦馨兰其实不太喜欢周家母女这样的做派,感觉文绉绉的。不过,她想着萧清韫母女以前不就差不多这样吗?都是所谓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儿子既然喜欢萧清韫,也许就是喜欢这类型,周家小姐这样的,说不定也喜欢。只要儿子愿意结婚,她自己喜不喜欢倒无所谓。
  现在看萧清韫不知道说了什么三言两语就把老爷子逗笑了,罗林瑞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秦馨兰心里就有些不太痛快,但面上也只能笑着道:“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现在她嫁人生子,丈夫又远在蜀南,我们就多照顾一些。”特意强调了萧清韫“嫁人生子”,余光看向罗林瑞,果然眼神黯淡了一些,也不再看向萧清韫那边。秦馨兰心里舒了一口气,只要儿子心里明白他跟萧清韫不可能了就好。
  李大妹不知道秦馨兰的心思,只被“丈夫又远在蜀南”这句触动了,有些愧疚地说道:“是啊,清韫是个好孩子,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她。是我们家老三亏欠了她,可清韫不但没抱怨过,还经常安慰我,说老三也是身不由己。哎,这大过年的,老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能回来过年就算了,现在连一封信都没有了。”
  李大妹这话一出,在场的女人感同身受,赵碧君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罗林祥,今年也没回来过年。”
  然后几个女人就军人的身不由己和军嫂的不易这个话题聊开了。
  罗成武、周勇和罗林瑞却是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不像这些女人什么都不知道或只听到一点风声,相反几人都在军中任职不低,知道的也更多。
  去年12月8日上午,中/央军/委就正式下达了对越的作战命令。就连与苏联、蒙古接壤的燕京军区等四大军区均已经进入临战状态。罗林祥过年都没回家,就是这个原因。
  而要参战的蓉市军区第11军、第13军、第14军和滇南省军区边防部队,更是以公铁输送紧急开进,1月10日凌晨已经完成战役展开。马上就要开战,穆卫军当然不能回来,甚至连信都不能寄回来。
  罗林瑞看向那边逗着孩子将眼睛笑成月牙的女人,她应该还不知道穆卫军现在的处境,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担忧。
  罗林瑞垂下眼眸,不知道自己要是也上了战场,她会不会有一点担心?
  ......
  萧清韫和李大妹在罗家吃完午饭,就带着孩子告辞了。
  罗广清也没留人,现在是特殊时期,他马上也要出门了。没他在,萧清韫留下反倒不自在,最终只让司机送萧清韫三人回去。
  等车子驶出大院,萧清韫顿时放松下来。虽然她只在进门和离开时和罗林瑞打了招呼,中间几乎没说话,但她总感觉罗林瑞的目光如影随形,看得她心里也有些焦躁。再加上秦馨兰的态度,萧清韫觉得,在罗林瑞娶妻生子之前她还是不要来罗家了,恩,娶妻生子之后,除非罗林瑞搬出去住,不让也是能不来就不来吧。虽然有些对不起老爷子,但萧清韫相信老爷子会理解的。
  萧清韫和周勇等人都离开后,秦馨兰就说道:“我觉得周家这女孩挺好的,长得漂亮,人也稳重。”然后看向罗林瑞,“小瑞,你觉得呢?”
  罗林瑞根本不接话,直接看向罗广清,说道:“爷爷,我有话想跟您说。放心,时间不会耽搁太久。”
  罗广清看看脸色已经不太好的儿媳,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孙子,心里暗叹一声,说道:“跟我去二楼书房吧。”
  罗林瑞跟在罗广清后面,朝二楼而去。
  秦馨兰生气地说道:“这孩子,什么态度?我倒要看你倔到什么时候。”
  罗成武就说道:“行了,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就急匆匆给他安排相亲,他心里当然不痛快。”
  秦馨兰气个仰倒,“行,就你们父子一条心,都是我这个当妈的多管闲事。”
  罗成武懒得跟她说,以为找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就能让儿子喜欢了?要不是周家也不容怠慢,他跟老爷子才懒得陪她折腾,压根不可能的事,还浪费时间干什么?
  秦馨兰见罗成武话也不说直接上二楼了,心里又是一堵,带着几分埋怨和委屈地说道:“我还不是为了小瑞好,这萧清韫都结婚了,他还想耗到什么时候?”
  罗林瑞可以不理,罗成武也可以转身就走,身为儿媳的赵碧君却是不能,只能劝道:“妈,您别生气,二弟这不还没缓过来嘛,再等等自然就好了。”
  其实赵碧君心里也觉得婆婆太心急了。听丈夫说,罗林瑞对萧清韫那是从小就有的心思,这么多年的感情和执念哪能这么快就放下?就是罗林瑞想要放下也是需要时间的,况且,就她了解的,罗林瑞想不想放下还说不准呢。现在就急着给他安排对象,罗林瑞能接受才怪。
  而到了书房的罗林瑞,一进屋就开门见山地对罗广清说道:“爷爷,我要去西南边境。”
  罗广清听后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而是沉声问道:“原因?”
  罗林瑞面无表情地道:“我本来就该去的,至于没去的原因您应该清楚。”
  罗广清自然清楚,是秦馨兰不知道从哪儿听到西南边境要打仗的风声,哭着闹着让罗成武把罗林瑞留下来的。罗成武也是心疼小儿子这些年为罗家的付出以及那一身的伤痕,才同意了秦馨兰的要求。
  “真的只有这个原因吗?”罗广清紧盯着罗林瑞的双眼再次问道。
  罗林瑞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我查过,13军37师111团二营现在还缺一个营长,请爷爷让我暂时代任,我不会给罗家丢脸的。”
  罗广清心道一声果然。罗林瑞调查时根本没想瞒着,早就将他的意图敞开给他看了。他不知道自己孙子为什么坚持去西南战场,还是穆卫军所在团的兄弟团。是想跟穆卫军一较高下还是想如何?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自己孙子绝不会在战场上作出有损同胞利益和国家利益的事。
  因此看着罗林瑞执着的眼神,罗广清说不出拒绝的话,最终只能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战死或是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也不能后悔。”
  罗林瑞轻笑一下,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定,“我不会后悔的!”
  第68章
  罗家发生的事萧清韫自然不知道。这次做客回来后,萧清韫就基本没再出过门。
  她只知道战争是在2月爆发,但具体哪一天却不清楚。因此过完年进入2月之后,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心中也越发不安。每次只有抱着小慢慢,看着他清澈漆黑的双眼中自己的倒影,内心的焦躁才一点点平复。
  2月9日深夜,所有部队已经完成最后的作战准备。
  位于滇南省的赤河是两国的界河,赤河左岸是华夏,右岸是越国。
  赤河右岸,耸立着230、248、318、489、新官等高地,敌人重兵设防,控制要点,封锁河面。
  而西线部队13军的任务,就是在战争爆发之初,迅速地运动到河边,偷渡赤河,歼灭敌人,从而打开向越国纵深入挺进的道路。
  “营长,你知道跟我们一起开路的是哪个营吗?”陈大猛高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移动到穆卫军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穆卫军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可思议和不满,问道:“哪个?”
  陈大猛见穆卫军没有在意,加重语气道:“111团二营!”
  穆卫军顿了下,眉头微皱,看向陈大猛,“确定了?”
  陈大猛连连点头。
  穆卫军思索道:“难道选出临时营长了?”虽然111团二营也是有名的英雄营,但营长却因突发疾病而空缺,没有一个好的指挥官,战士再厉害也是一盘散沙。不过就算是临时选出营长,没有磨合,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任务也不该交给二营的。
  除非......
  “知道临时代任营长的是谁吗?”
  说道这个,陈大猛更气了,“竟然是个空降的!听说是燕京那边来的,叫罗林瑞,还说是什么特种部队出来的。说的厉害,我看还不是因为他是上面罗首长的孙子!这些太子爷,想要功劳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这是能开玩笑的吗?现在我们两个营开路,他要是拖后腿怎么办?一条命倒没什么,做先锋部队的就没一个怕死的。关键是万一渡河失败,这个责任谁担?老子才不想扣个打败仗的帽子!”
  穆卫军自从听到“罗林瑞”这个名字后,就陷入沉思。等陈大勇说完,拍拍他因生气而不断起伏的肩膀,说道:“别气,上面这样决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况且,这个罗林瑞,单论能力来说,还真有资格当这个营长的。好了,夜深了,该休息了。”说完不再理会陈大猛,转身准备休息了。
  穆卫军这样一说,陈大猛倒是不那么气了,看着自己营长的背影,疑惑道:“营长,你是不是认识这个罗林瑞啊?”要不咋知道他厉害?
  穆卫军身形一顿,并没有回头,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
  陈大猛摸摸脑袋,他怎么感觉营长怪怪的?不过直觉告诉他,不能再问了,不然会发生可怕的后果。
  而刚上任的罗林瑞,也知道会有很多人不服。其他人想法他不管,但二营这些要并肩作战的人,却是必须要让他们心服口服的。
  现在时间紧迫,没时间让他慢慢来,而且什么沟通交流都是屁话,拳头硬才是关键。
  所以,第二天,当着二营三个连的全部军官战士,罗林瑞直接说道:“现在我们来一场比试,你们中只要有人赢了我,这个营长就是他的。但要是我赢了,在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得听我的,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战士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心里看罗林瑞不爽,但大家要是不要脸点,这根本就是没完没了的车轮战,这样的事他们再如何都是做不出来的。
  罗林瑞知道自己话里的漏洞,他就是故意的。他自己是军人,了解这些战士的底线。他这样说,他们不会全部都上的,最可能的就是推选几个人出来。而只要不超过十个人,他都有绝对把握。
  果然,过了好一阵都没有人出来,显然大家心里觉得这个方式对罗林瑞并不公平。
  这时,副营长趁机说道:“要是大家都上,岂不是对罗营长不公?我们二营还干不出这样的事。这样吧,我提议就三个连的连长跟罗营长切磋一下,大家同意吗?”
  副营长是专门被上面叫去做了思想工作的,把罗林瑞的事迹了解的清清楚楚,心中早已对罗林瑞佩服之极,所以现在才会出这样一个明着公平实则偏向罗林瑞的主意。
  “同意!”
  这次大家没有异议,要知道能在英雄营各连当上连长的,都不是什么软蛋。战士们对自己连长也都是十分敬佩的。
  罗林瑞见只有三个人,淡淡说道:“一起上吧,这样比较省时间。”
  罗林瑞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一滴水滴入表面平静的油锅,彻底炸裂开来。
  战士们顿时吼道:“连长,揍他,连长,揍他……”
  副营长一脸日了狗的表情,这他妈真会挑事儿!
  三位连长也一脸愤恨屈辱的表情,既然你要挑衅,就别怪我们不厚道。
  于是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管他什么公不公平,揍了再说。
  三人从三个方向包围住罗林瑞,靠着多年的默契,一使眼神,同时出手……
  十分钟后,现场一片寂静。
  罗林瑞手背将左颊的伤处一抹,嘶,还挺疼的。
  将倒在地上的三人一一拉起,“不错,能伤到我脸。”
  三位连长:“……”服输的话一口气堵在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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