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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杜提点这才为贺袀看诊。
  贺袀额头赤红,不时冒出冷汗。右眼处的伤口重新清洗换药,带来剧烈的疼痛,便是无意识的昏沉中,贺袀的身体也在不停发抖。
  程锦容随意瞥了一眼,便看向贺祈。
  前世,贺祈也曾受过这样的痛苦吗?
  明亮的烛火跳跃下,贺祈的俊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他站在床榻边,目光落在贺袀缠满了纱布的脸孔上,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平国公府。
  夜半三更,众人早已睡下。
  不知为何,郑氏这一日一直心神不宁,莫名地心惊肉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迟迟未能入眠。
  直至三更过后,郑氏才勉强入睡。然后,便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噩梦。梦中,贺袀一声声地惨呼:“母亲,救我!母亲!快些救我!”
  郑氏从噩梦中霍然惊醒,猛地在床榻上坐直了身子,剧烈地喘息。
  母子连心。莫非是贺袀出了什么意外?
  不,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不能当真。
  郑氏拼命在心中安慰自己。心底的惊惶不安,却未曾散去。一颗心猛烈跳动,似要蹦出胸膛。
  就在此时,急切地敲门声响起。很快,一个丫鬟惊惶不已地进来跪下:“不好了,夫人!三公子命人送信回来,说是二公子秋猎受了重伤……”
  轰隆一声!
  犹如晴天霹雳!
  郑氏面色一白,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上,腾地下榻站到地上,声音尖锐而刺耳:“你说什么?!阿袀怎么了?”
  传信的丫鬟被吓得全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这都是传信的侍卫说的,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氏暴怒不已,张口便要怒骂,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一旁的贴身丫鬟惊呼一声,迅疾扶住惊怒昏厥的郑氏:“来人,快去禀报太夫人,就说夫人昏倒了。”
  ……
  惊闻噩耗,昏倒的何止郑氏。魏氏听闻噩耗后,也当即昏厥过去。
  年迈的太夫人,饱经世事,听到这一噩耗,虽也痛心不已,却还能勉强撑得住。将传信的侍卫叫过来,仔细询问事情的原委。
  那个侍卫,是贺袀的亲兵,跪在地上,赤红着一双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二公子和三公子进山林前相遇,三公子邀二公子同行秋猎。在林中,忽地遇到一只猛虎。二公子三公子联手追击,将猛虎射杀于箭下。”
  “没曾想,有人伏在暗中,以暗箭射向三公子……”
  太夫人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问道:“三郎有没有中箭受伤?”
  亲兵红着眼答道:“三公子反应迅疾,险之又险地避了这一箭。第二箭只比第一箭稍迟一线,二公子反应慢了些,让过咽喉要害,却被伤了脸,右眼也被伤了。”
  伤了脸,还伤了右眼。
  太夫人痛苦地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溢了出来。
  太夫人确实最偏爱贺祈。好学上进年少有为的贺袀,也是她疼爱的孙子。听闻贺袀遭此一劫,她心如刀割。
  “是谁伤了三郎?”过了许久,太夫人才重新睁开眼,一字一顿地问道。
  亲兵的目中闪过强烈的恨意:“是府中家将,贺青山。”
  太夫人猛地站了起来,目中闪过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怎么会是贺青山?”
  平国公府亲兵侍卫众多,可能被称为家将的,却少之又少。十数个家将里,论身手论忠心,谁人也不及贺青山。
  更何况,贺青山年少时曾被贺凇救过一命。他怎么敢恩将仇报,以暗箭射伤贺袀?
  亲兵咬牙切齿地说道:“到底为何,谁也不知道。二公子受伤之后,大家伙儿惊觉不妙,一起动手,抓住了藏在暗处的贺青山。可贺青山,从头至尾也没张口说过话。”
  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太夫人心头如被压了千斤巨石,呼吸急促而困难。
  一旁丫鬟见状不妙,忙为太夫人轻拍后背:“太夫人请保重身体。二夫人和二少奶奶禁不住这等噩耗,都已昏厥不醒。太夫人可一定要撑住!”
  是啊,此时,她绝不能倒下。
  太夫人闭上双目,过了片刻,吩咐道:“拿上请帖,去程府,请程副院使前来看诊。还有,立刻召大郎四郎过来。”
  ……
  贺大郎贺四郎皆是庶出,贺大郎比贺袀年长一岁。贺四郎年龄稍小一些,也有十三岁了。
  太夫人简单交代几句,令他们兄弟立刻去皇庄。
  贺大郎贺四郎没等天亮,趁着夜色便骑马出了平国公府。
  郑氏魏氏这对婆媳,俱因气血翻涌过度而昏迷不醒。直至程方父子一同赶来,分别为她们施针急救,天亮之时才悠然醒转。
  魏氏苍白着一张脸,在丫鬟的搀扶下来见婆婆郑氏。还未张口,泪水已涌了出来。
  郑氏平日对魏氏时常挑剔,几乎已成了习惯,张口怒斥:“哭什么?二郎只是受了伤,性命无碍,有什么可哭的!”
  还没骂完,自己也哭了起来。
  魏氏以袖掩面,一双眼哭得红肿如桃子一般,很快,便哭哑了嗓子。
  太夫人迈步走了进来。
  一夜熬过来,太夫人面色憔悴,发间多了几缕银丝,眼角的皱纹也愈发明显。一张口,声音嘶哑:“都别哭了!”
  “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刀剑无眼,日后二郎领兵上阵,少不得有受伤的时候。你们要回回都哭不成!”
  第二百五十二章 噩耗(二)
  太夫人掌家多年,积威犹在,一张口,郑氏和魏氏不敢再放声痛哭。
  魏氏抽抽噎噎地擦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
  郑氏的眼睛也一片红肿,沙哑着声音哽咽道:“婆婆,儿媳要去皇庄看二郎。”
  魏氏顾不得再擦眼泪,立刻道:“孙媳也要去。”
  太夫人拧起了眉头,声音放缓了一些:“你们心忧二郎,我心里都明白,也能体谅。可皇上领着众皇子还有文臣武将在皇庄,你们岂能冒然前去?万一触怒天颜,岂不是为二郎为贺家招祸?”
  一想到不知伤得如何的儿子,郑氏一颗心如油煎火烤,咬牙道:“不管如何,儿媳非去不可。”
  魏氏也小声哭道:“孙媳也要去。”
  太夫人眉头拧得更紧了。
  就在此时,丫鬟进来禀报,大皇子妃来了。
  大皇子妃贺初,也是在夜半时收到的消息,同样熬了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就坐马车来了平国公府。
  大皇子妃神色同样憔悴,一双眼眸泛着血丝。
  郑氏见了女儿,顿时悲从中来,攥着大皇子妃的手恸哭不已。
  大皇子妃红着眼眶,轻声安慰郑氏:“母亲,二弟忽然出了这等意外,我这个做长姐的,心中亦是难安。我现在便启程去皇庄。母亲不妨随我同去。”
  郑氏想也不想地说道:“好,我和你一同去。”
  随大皇子妃一同前去,倒是省却了不少麻烦。太夫人也未再阻拦。
  魏氏以希冀的目光看着大皇子妃:“我也随大皇子妃一同前去皇庄吧!”
  大皇子妃略略蹙眉,轻声说道:“弟妹心忧夫婿,令人动容。只是,母亲已随我前去,你一同去,府中只剩下祖母一人。万一再有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魏氏哑然无语。
  郑氏混沌不明的头脑,此时也稍稍清醒了些:“大皇子妃说得没错。我去便可,你留在府中。”
  她的夫婿受了重伤,为何不让她去?
  魏氏双目含泪,心里十分委屈,却不敢不应。
  太夫人看着郑氏和大皇子妃,不知为何,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阴霾。
  这桩意外,从头至尾都透着蹊跷。
  贺青山被何人指使,为何以暗箭伤人?第一箭射的是贺祈,万幸贺祈反应迅疾,闪避了过去。第二箭射中贺袀,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一团黑暗迷雾中,似有一个令人惊骇的猜想蠢蠢欲动。
  太夫人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那个骇人的念头按捺下去:“大郎和四郎已先去一步,你们要走,现在便出发吧!趁着天黑之前,还能赶到皇庄。”
  ……
  大皇子妃的马车,华丽又宽敞。车夫得了主子吩咐,扬起马鞭,拉车的骏马长嘶一声,跑得飞快。
  马车一快,难免有些颠簸。
  郑氏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飞到贺袀身边。
  大皇子妃皱紧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贺祈,而是贺袀?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郑氏如吞黄莲一脸苦涩:“传信的亲兵,说是贺青山射伤了阿钧。我根本不信!可内情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有见了你二弟,才能问个明白了。”
  大皇子妃神色晦暗。
  她自然担心贺袀的伤势。更令她忧心如焚的,是多年来的谋算布局功亏一篑。
  贺祈安然无事,贺袀却被伤了脸伤了眼。做一个普通武将,倒也无妨。可这样的贺袀,再无可能谋夺平国公世子之位。
  她这个大皇子妃,也失了一大助力。以大皇子为人品性,日后,她在大皇子府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好过。
  ……
  贺大郎贺四郎夜半出发,快马加鞭,赶在午后到了皇庄。
  “大哥,四弟,”贺祈亲自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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