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桂芝 第140节
“公子可要在镇上留宿一晚?回去的路上怕是不太平。”
刚才一路无话的车夫此时侧身朝车厢里的张骐问道。
“回吧,夜长梦多,早了早好,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使出什么手段。”
张骐咬牙恨声道。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月色如银洒向大地,马车驶出毛家镇后,在经过一个小树林时,马车微微慢了一瞬又加快了速度。
莲花湾就在眼前,王护卫提着心拐过了湾口,刚想松口气时,意外突然来临,伴随着马儿受惊的嘶鸣声,高大的骏马前蹄一弯身子急速前倾,王护卫一拍马背纵身飞起,手里的银色长鞭甩了出去,鞭影翻飞,森然的寒气所过之处,隐藏在暗处的身影纷纷跳了出来。
一个黑衣人手上的长刀借着跳跃的力量,直冲马车而来,却见一道银光闪过,马车里急飞出一把短剑直取他的咽喉,持刀之人空中急急收刀架住这致命一剑,待身影落地时,看着马车上跳出来的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眉头一跳,他脚尖轻转,引着这蒙面人往路边…
又是两道刀影冲到了马车前,一根齐眉棍从马车里挥了出来…
刀光剑影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方向传来,
“何人在此闹事?全部拿下!”
毛家镇,田桂芝跟着张骐的马车进了镇子,一路往这无事她就放心了,回程的路上现在人手也到位了,现在她要去找江氏,小草既然已经露面,现在要紧的是把小草给看住了,张骐那边脱险后就要马上把她抓住,不然她得了消息逃了再寻人就难了。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很正确,不用等消息来,小草送走了张骐后就马上出了门,她父亲赶着驴车带着她来到了一个靠河的院子里,一个老汉打开了院门让驴车赶了进去,李根带着三个人从栅栏墙跳了进去。
在客栈等消息的桂芝看见李根背进来一个干瘦的头发乱蓬蓬的人,她有点怕的往前一探头,
“死了?”
“还有一口气,”
一起进来的江氏摇着头叹气,
“怕是一会就没了。”
“去找店小二要些糖、盐和温水来。”
江氏帮着她把牙关叩开,桂芝小心的把温热的淡盐水灌进床上枯瘦如柴的人嘴里,大部分盐水都流了出来,却听李根在旁边惊喜的喊道,
“他有在吞咽,还有救。”
人虽然还没醒,气息却慢慢稳定了下来,又是一碗糖水灌了一半下去,桂芝果断道,
“得尽快进京让大夫医治,此地不宜久留。”
大理寺
这个夜晚不平静
禁军送来了一拨拦路抢劫的贼人。
毛家镇送来了一拨预谋杀人的贼人和一个只剩一口气的人。
大理寺紧急派官差京城和毛家镇迅速围拢了几个院子。
两天后,一件震动朝野的连环大案呈到了圣上御案前,嘉盛帝一摔手上的奏本,对着侍立在旁的张谷城怒道,
“张卿,你糊涂啊!”
张谷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痛哭涕流,一脸的悔不当初,
“臣知错!都是臣有眼无珠!”
第119章 案件思路 两天前的子时
两天前的子时, 大理寺
被紧急赶来的御医一番银针刺穴之后,躺在床上脸色枯黄的人眼皮微颤, 田桂芝忙凑近试探着喊了一句,
“叶蔚林?”
叶蔚林看清了上方的蚊帐和床边围挤的人影,眼里露出希冀的光芒,嘶哑的嗓音小心翼翼的,
“可是小生获救了?”
“这里是大理寺,你现在感觉如何?”
大理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叶蔚林紧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胃里灼烧的感觉已经消失,但还是空荡荡的难受,
“我饿…”
凌晨时分
牛大柱搀着老父亲心惊胆战的来到了大理寺,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李捕头能否再说一遍?”
“你侄儿叶蔚林昨晚被好心人从贼人手里救了出来, 现在有两个叶蔚林都说自己是真的,还要你们这些至亲前来指认一番。”
还不能起床活动的叶蔚林看着走近的牛大壮, 小时候祖母给自己讲长兄的形容就是牛高马大, 身体壮的跟头牛似的, 还有那和祖母神似的长相,
“可是舅爷爷和表叔?我祖母**祖籍**祖父**”
人高马大的牛大柱信奉的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蔚林…我可怜的侄儿…”
从里间出来的牛大柱眼睛血红, 对着等在外面的公差说道,
“我确定他是真的,他的脚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们牛氏一族都是这种脚。”
大家都低头看他脱鞋脱袜,他的前脚掌宽大如蒲扇一样,非常的特别, 桂芝心里暗自嘀咕,这应该是一个显性遗传,倒是走路够稳的。
牛爷爷到底年纪大经的事情多,眼睛微红神色却很冷静,
“他瘦的看不出相貌如何,但是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像我那妹夫,眼睛随我妹夫,说来我当时就奇怪,不像我妹妹就罢了,如何连我那妹夫都不像呢。”
在外人看来,真假叶蔚林面貌相似有六七成,不熟的人确实很难分辨,但是在亲人眼里就不一样了,他们会把自己熟悉的地方放大,即便从未见过,但这个叶蔚林让牛老爷子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虽然调取举人的卷宗还需要时间,但哪个叶蔚林为真却没多少疑问了。
说来这叶蔚林,可能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科考有运,但别的运真的很差很差,此次进京赶考更是倒霉到了极点。
他刚进京落脚出门打听舅爷爷的消息就被进京城踩点的易书凡发现了,他初时只是觉得有人和自己长的那么像兴奋而已,谁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回去显摆自己碰到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时,在旁边听的薛云动心了,特别是亲眼看过两人有多像之后,
“时下小娘子都爱读书人,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易书凡却有些犹豫,
“我学识有限,连个童生都考不过,如何敢顶替着举人的身份去考进士?被抓出来那可是死罪。”
“谁让你考中进士了?举人的身份已经够用了,”
薛云对科举的门道显然清楚的多,那杜明辉可只是个秀才,
“你考场上走一趟,不中进士谁会去查你的字体?现在关键是这位叶举人的身份,若是显贵人家就不要想了,若是普通人家倒是可以动动脑筋。”
说道这里她眼中杀机一现。
薛云这几年的表现很得他们带头大哥的信任,她的计划被获准了。
叶蔚林的孤儿身份就是天赐的机会,他又年轻意气,中招是很简单的事,在豆腐陈家借住时,他救了被人追的薛云,在送她回家时就被下了药,迷迷糊糊中回了住处后,就被薛云以此处吵闹脏乱为由退了房。
他能年纪轻轻中举,自有他自己的智慧,清醒后看着磨刀霍霍对着自己的狗男女,他非常的配合,
“我父母早已经离世,中了举人也对得起他们在天之灵,现在九泉之下一家人团聚也没有什么遗憾,我愿意教易公子我常用的书写字体,也愿意详细写下以前自己科考的案卷内容,只希望易公子善待我的舅爷爷,替我和我父母尽尽孝心。”
这是叶蔚林能苟活下来的原因,他是有同乡举子一起进京赶考的,易书凡和他的气质差别还是很大的,不是搬了住处就能解决的了的。
“倒是识时务!”
没有一刀解决了他,就是这个目的,他现在主动配合少吃了很多苦头。
入了书院之后,易书凡还会偶尔回毛家镇向他请教课业上的内容,直到现在能应付先生才停止,他已经近一个月都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只是那一点希望让他坚持了下来,他终于等到了。
***
田桂芝在舅爷爷客厅里转着圈,
“天哪!我脑袋都不够用了,这个小草真是个人才。”
说的兴起把个双面女间谍喊成了人才,杜明辉竟然也没说她,他自己也没差多少,此时点着头感慨道,
“就是心肠委实歹毒了点。”
“桂芝也是厉害,若不是你料的先机,那日之事委实危险。”
杜连业在旁对桂芝前面的布局很是赞叹。
“快把这事从头到尾说来给我们听听。”
李氏她们都兴致勃勃的想听这个惊险的案子,谁能想到三郎买的一个小丫环会有这么大本事。
从头捋一捋啊,小草也就是薛云,她是北方大辽的探子,当时来田家庄就是别有目的,但是程丽丽的进宫献方子让他们改了想法,能花钱买的方子他们就不舍的再折损人手。
小草在冯氏娘家被打骂是常有的事,冯氏可不是个善良人,私下里常常拿她出气,本来三郎要回来是高兴的事,冯氏一大早就指挥小草收拾屋子,小草闷头干活都被她揪着辫子说手头慢,一个推搡下,平时养尊处优的冯氏哪是小草的对手,小草一看人没了气息,慌忙翻了自己的卖身契和冯氏的私房钱就逃了,至于周氏家就是顺手牵羊了。
杜家庄隔壁的村子有她的同伙,她被送到了毛家镇暂时休整,薛云这个身份的父亲帮着林公子看院子,林公子做买卖的水平一般,他从川蜀之地贩卖纸张和丝绸布料进京,赚的利钱其实不多,特别是妹妹盘了铺子后纯粹往里砸钱,薛云帮他出了主意,
“那个铺子既然以前是开酒馆的,就说明那里适合卖酒,如今京里酒馆买卖最好,公子从家乡带些有天下都有盛名的‘夜郎酒’来做个噱头…”
酒馆开张后,果然一天比一天赚钱,她取得了林公子的信任,毛家镇又开了一家酒楼,林长公子对她也没安好心,酒楼里需要伎女招揽生意,买了一些人进来,也让她跟着学习琴棋书画,日后好待价而沽…
***
田桂芝这几年在京城入了很多人的眼,但是不起眼的小娘子背后势力非同一般,且都是实打实的那种肯出头的亲戚,打消了很多人的心思,但是一个小娘子的财富要想到自己手里除了强取豪夺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让她心甘情愿不好吗?
易书凡因长相出众的原因,从小习武学文,初听他的目标是田桂芝后,他是很抗拒的,可后来他发现,这个目标太好了,田桂芝那就是棵摇钱树,给她个名分以后她名下的财产都是自己的,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都强,而她背后的势力比那些贵人家的小娘子也不差。
这次暗杀张骐定的有些仓促,‘叶蔚林’的目标是田桂芝,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田桂芝对他明显抱有好感,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小娘子,谁知事情的发展却和‘叶蔚林’想的不太一样。
田桂芝自己没觉的,事实就是那次张骐给人家吃了闭门羹后,她明显对‘叶蔚林’疏远了,她本来事情就多,哪会多关注一个不熟的人,薛云可是知道张骐和田桂芝的关系的,两人虽然家世相差很大,但要说一句青梅竹马并不过分,那二公子眼睛糊了屎一样,只认的那个丑丫头。
林长公子因为家里有事三月份突然离京返乡,张景中探花的消息回了京才知道,一时心急失了方寸,刚进京薛云说她能骗张骐出城,他就应了。
薛云一箭双雕,不管此事谁成功,她都要先离开此地避一避,等风头过去再回来谋下一步,但离开之前叶蔚林必须处理了,以后易书凡就再无被识破的可能。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田桂芝已经认出了她,并早早对她展开了布局,虽然有些偏差。
“我觉的这就是叶蔚林的运道,”
桂芝难得小迷信了一回,
“我收到消息时小表姑赶巧来找我玩,小姑夫刚下了值来接她回家,是他当机立断下的决定,那茶楼又是小姑夫的产业,他赶去茶楼和张公子定下了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