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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好在,他没出幺蛾子,只是让瑟瑟躲在那绘着远山松竹的三叠屏风后。
  “等人来了,我让他走,他走后我再说,这样就不怕被打断了。”
  他将手抚上琴弦,曲音流泻,若缓风幽然,桃花簌簌坠落,喧嚣渐远,宛如用音符织出了僻静的世外桃源,让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温姑娘,你为何会突然来找我?”
  瑟瑟靠着屏风,不说话。
  徐长林又问:“长公主跟你说过宋家的旧案吗?”
  瑟瑟回:“说过。”
  徐长林饶有兴致地一笑:“哦?她是怎么说的?”
  瑟瑟又不说话了。
  徐长林也不急,指尖轻拢慢挑,曲音丝毫不乱,边弹边说:“我只是随便问问,说不说随你。”
  他这般,倒让瑟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是些不成秘密的陈年往事,出了这道门,她不会承认自己说过什么,既然只有他们两人,那又有什么说不得?
  于是,瑟瑟将自母亲口中知道的那段关于宋家旧案的往事简略复述了一遍。
  语罢,谁知徐长林却笑了,笑声中含着几分讥诮。
  “长公主真是厉害,糊弄温姑娘的本事一流。”
  瑟瑟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难道就从来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是,长公主的故事说得合情合理,可偏偏遗漏了一些……那就是,在这个故事里,她和裴家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当年长公主和裴家都是权倾一时、和黎宋两家平分秋色的宗亲外戚,黎家大伤元气,宋家被连根拔起,有皇子的后妃皆势头大减,朝堂之上被重新洗牌,裴皇后和长公主可是最大的赢家。可是在长公主的故事里,丝毫未提及裴家和她,温姑娘,你觉得这正常吗?”
  瑟瑟心颤了颤,但面上仍旧不落下风,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徐长林摁住琴弦,将要开口,又摇摇头:“算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无凭无据,却在姑娘面前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是我唐突了。”
  认错倒快,算他识相。
  瑟瑟将抡圆了的拳头收回来,正心烦意乱,忽听“吱呦”一声,门被推开了。
  公主府护卫悄兮兮地探身进来,躬身抱拳:“长林君,长公主让属下来救您出去。”
  徐长林将搁在琴上的手收回来,幽然一叹:“唉,终于来了。”
  护卫讶然,疑惑尚未出口,便听一声震彻穹顶的尖叫。
  “有刺客!来人啊!救命啊!”
  守着别馆的禁卫齐刷刷涌入,瑟瑟在屏风后不住地翻白眼。
  你喊就喊,喊的时候,你紧拢着衣襟做什么?一副将要受迫害的良家小白花的模样又是几个意思?
  长公主府的护卫没有特殊癖好!能不能有点素质!不要败坏人家府门清誉!
  等到护卫被禁军押走,徐长林如释重负,无比欢快地喊瑟瑟出来,瑟瑟才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对……
  “我是躲在送菜的竹筐里进来的。”
  “现在送菜的护卫被抓了,没有人把竹筐运出去,这别馆内外又有禁军严密看守,那么问题来了,我……怎么出去?”
  徐长林一愣,惶然失措,心虚地偏开视线,不敢看瑟瑟的眼睛。
  瑟瑟冷笑一声,揪住他的衣襟,凉凉道:“如果让母亲和阿昭发现,他们八成是要扒了我的皮。你放心,我要是活不了,我一定把你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一顿操作猛如虎,实际是个二百五。
  第11章 撒娇
  炉中焚香,名曰熏华,气息清扬。
  徐长林往香炉中又添了一张香片,抬起头看向瑟瑟。
  她抱着膝盖坐在门前,正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
  “咳……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姑娘要不要听我的故事?”徐长林敛起衣袖,弯身坐在了瑟瑟的身边,眸光清透,很是真诚。
  瑟瑟颇有怨念又很是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心道罢了,事情已然这样,倒不如弄个清楚,哪怕回去要挨顿打,挨顿骂,也不亏。
  “你说吧。”
  徐长林短暂沉默了会儿,浮于玉面上的浅淡笑意渐渐消失,平添了几分怅然。
  “温姑娘也许以为我是为宋家旧案而来,可是这案子在当年几乎是铁案,我就算有心要翻案,可我一个外邦人,在长安中无根无依,所谓翻案,不过是痴心妄想。”
  这话倒真是句实话。
  别说是他,就是太子也无能为力。
  虽然阿昭从来不提,但瑟瑟知道,母族的案子他一直念在心里,这么多年,他独自厮杀,艰难长大,辛苦守着那多方觊觎的储位,为的就是要达成他母亲的遗愿,还宋家一个清白。
  可要翻一桩十多年前御笔钦定的叛国大案,又谈何容易。
  “我是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而来。”
  徐长林的音调陡然拔高,把瑟瑟飘出去的思绪又唤了回来。
  “当年宋家遭此大难,虽是墙倒众人推,但神威将军宋玉还是拼尽最后一份余力把自己年仅三岁的儿子宋澜送了出来。”
  瑟瑟一怔,猛然想起在西河镇时徐长林故意给沈昭看的那枚弯月白玉坠。
  那是宋家人才会有的信物,难道?
  瑟瑟看向徐长林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探究。
  徐长林知道她的意思,摇摇头:“后来这些人带着宋澜逃去了南楚,我父侯同神威将军交手数年,深知他的为人,对他的遭遇很是同情,便收留了宋澜,让他做我的伴读。”
  “宋澜自幼体弱,药石不断,在十二岁那年,我与他随父侯入皇家猎场围猎,遭遇宫变,宋澜为了救我死于乱箭之下。”
  瑟瑟愕然:“死了?”
  许是年岁久远,故人离世所能带来的伤感悲痛已淡了许多,徐长林脸上并无太过浓郁的表情,只是目光微微散开,落在虚空,声音也显得很轻渺。
  “宋澜临死前嘱托了我一件事。”
  “原来当初宋家被判处满门抄斩时,宋夫人已身怀有孕。逃出去的宋家府军在送走宋澜后,分出几人悄悄潜了回来,想趁乱将宋夫人也救出来,好给宋家多留一份血脉。”
  “他们守在宋府门前数日,发现宋夫人并没有随其他人被押送刑场,而是在行刑的前一日被带了出去,送上了骊山行宫。”
  “骊山行宫守卫森严,凭那几人之力自然无法进去一探究竟。他们只有守在骊山脚下,伺机行动。”
  “那时候的骊山行宫就像是被封闭了一样,鲜有人出入,山下除了兰陵长公主的车驾,便再无旁人的。”
  瑟瑟瞠目,无比惊讶地看着徐长林。
  他微微一笑:“过了几个月,大约是宋夫人该临盆的时候,听闻骊山行宫里原本备下的产婆突发急症,不能接生,长公主不得不派人现下山去找新的产婆,后来这些产婆做完了事下山,正被埋伏在山下的宋家府军截住,盘问出,行宫中的孕妇已顺利生产,诞下了一名女婴。”
  话到此,徐长林收敛起笑,隐约露出几许哀伤。
  “兰陵长公主是何许人,宋家府军不露面便罢,但凡露了面有了行动又怎能逃过她的耳目?她火速派人围剿,那几人无一生还,只是在临死前将宋夫人产女的消息送回了南楚。”
  徐长林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瑟瑟,温和道:“你现在明白了吧,我为什么那么执拗地非要求见长公主。我不是为宋家旧案而来,我是为了宋姑娘而来。”
  “宋澜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要完成他的心愿,将宋姑娘找出来,带回南楚好好照料。”
  瑟瑟沉默了许久,百思不解,疑惑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母亲的身边有姓宋的姑娘。”
  徐长林说:“若是长公主想让宋姑娘活下来,那么是一定会给她改名换姓的。我昨日与太子见面,提及此事,太子毫无惊讶之色,想来他也知道宋姑娘的存在。只是当我提出要将宋姑娘带走时,他……”
  “他怎么了?”
  徐长林蹙眉,掠过疑色:“他反应甚是奇怪,好像竟对我动了杀意——但很快他便掩饰过去了,对我说并没有这么个人,我就算把长安翻过来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瑟瑟托腮思索了许久,发觉徐长林正目光莹莹地盯着自己,她有些为难:“你别看我……好些事我知道得还没你多呢。”
  垂眸看地,失落道:“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母亲和阿昭还真是瞒了我许多事呢。”
  她侧颊皎然,白皙若玉,五官精致柔媚,耷拉着脑袋,像是朵被风吹弯了枝的娇花,分外惹人怜爱。
  徐长林不禁放和缓了声音,道:“我只是想让你替我留意一下,你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就算她防备心重,可同在一个屋檐下,兴许会有露出来的时候,这样至少比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长安乱窜强吧。”
  瑟瑟挠了挠头,见徐长林正殷切地看着自己,她默了片刻,道:“我不能答应。虽然我对于母亲和阿昭有事情瞒着我很难过,但是……他们这样做也许有他们的道理。如今局势微妙,既然两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我不能在背后搞小动作,我就算帮不上他们,可至少要保证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说罢,她有种白听了人家故事的愧疚感,站起身,敛袖于身前,朝着徐长林规矩地鞠了一礼:“对不起。”
  徐长林仰头看她,蓦地,微微一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才对,我绑架你在先,又算计你在后,要赔不是也该是我向你赔不是。”
  “算计?”瑟瑟惊讶:“你何时算计过我?”
  徐长林站起来,抬手掸了掸雪缎裙袂上沾染的灰尘,叹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故意让你出不去的。你密探别馆,这传出去长公主肯定是摘不干净的,我就是想把水搅浑,看能不能趁机摸出鱼来。”
  瑟瑟:……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这分明就是个阴险狡诈、并十分欠打的狐狸精!
  她将拳头握得咯吱响,徐长林自知理亏,也不敢争辩,只是将目光幽然垂于地上,道:“可我现在有些不忍心了,你这么个单纯又善良的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你扯进来。这样吧,我将功补过,把你送出去。”
  瑟瑟本心里是不想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可再一想,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这事被捅出去,她挨顿母亲的打,信不信的,也不能更坏了。
  便跟着他去了。
  这别馆外面守卫森严,但里面则松多了。大约是因为软禁的都是外邦使臣,皆以礼相待,内部岗哨稀疏,徐长林带着瑟瑟东拐西拐地避开,走到了一堵墙前。
  墙上爬满紫藤,正是灿然盛开的时节,繁花密匝匝缀在藤蔓上,迎风轻曳,不时有鸟雀栖于上,婉转啼叫。
  徐长林弯下腰,扒开藤蔓,露出一个狗洞。
  “太子殿下刚派人来挖的,洞外对着的是后巷,你从这儿爬出去吧。”
  瑟瑟愣愣地看着那个洞:“太子为什么要派人来挖狗洞?”
  正说着,后面传来脚步声,徐长林忙把瑟瑟往狗洞前推,边推边道:“这还不明白?你的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想一块儿去了呗,都想让我快点滚蛋。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吗?怎么各自行动,也不提前向对方知会一声,白费些功夫……”
  这男人要是婆妈起来,那也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瑟瑟边腹诽着,边钻狗洞,心想今儿运气还不错,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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