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地下堡垒
我离开树林小路,来到了一棵树干上嵌着一个十字架的树旁。从这里开始,树林变成了枫树林,紧挨着小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树林里消失了,树林里发出树叶摩擦声,我几乎听不到树林里传来的低声细语和尖锐的嘶吼声。
枫树林很美,美得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但这很正常。
这条小路通向树林中的一块空地,我知道空地在哪。空地中央有一个土堆,大概有十英尺,宽度也差不多,上面爬满了藤蔓和苔藓。大块的黑色石板砌成了一个门槛,门口站着一个孤零零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他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颧骨高而尖,眼睛是海洋般的深蓝色。在黑色披风之下,他穿着一件黑蓝色的法兰绒西装,看起来还算讲究,里面露出了卡其色衬衫和一条红白色领带。他戴着一顶棕红色的牛仔帽,右手拿着一个顶端刻着蛇头的银色手杖,而不是一根小魔杖或长棍。
当我沿着小路走下去的时候,他把手杖微微举高一点,眯起眼睛,严肃的直视着我。
我停下来,举起双手。“放松,幸运男孩。”
幸运男孩放下手杖,脸上绽放出笑容,使他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瞧瞧,让我瞧瞧是谁来了?莉亚,稀客。”
“这是一经典场景,詹姆斯,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这里让我炽热的心冷却下来。”
我没能忍住,偷偷的笑了笑。
他显然捕捉到了我的笑容,也笑了笑。“简而言之,我来看大门。我的腿都冻得不会弯了,但我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我有这良好的教育,预科大学的背景,以及苏格兰高地给我的坚韧不拔。”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又看了我一眼,虽然他的表情没有改变,但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关心。“莉亚,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怎么了?”
“漫长的一夜,相当漫长。”我边说边往门口走去。“我记得以前有好几个监察人在看守。”
“这可能是温度有关,只有我有一颗炽热的心需要冷却。我觉得五个人站在这里和一个人不同,人太多会让游客不安的。”
也许詹姆斯习惯这样说话,但我得放声大笑。“你觉得自己是旅游吉祥物吗?”
“经你提醒,我觉得需要考虑。”他若有所思的歪着头。“如我所说,你是稀客,我不记得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我说。“那是几年前了,就在他们发现我。”
詹姆斯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为什么离开了美国?”
“我听说了贝鲁奇逃跑的事。”
詹姆斯沉下了脸。“是有这件事。”他平静的说。“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你是来帮忙找他的吗?”
“我在那边没有任何发现,所以我想来这里试试。”我停了下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詹姆斯几乎总是能出现在高级议会附近,如果有什么人知道更多谣言,在附近工作的人是首选,那个人会是詹姆斯。“你觉得我应该找谁打听?”
“巫师昂卡库普在协助搜查行动,巫师爱新觉罗正在和黎明会谈判,巫师兰斯和巫师阿罗拉耶正在调查现场谋杀现场,巫师阿赛凡正在向议会其他成员传达召开紧急会议的信息。”
我点点头。“有没有我们这个年龄段的?我这样的千禧年轻人和他们的代沟太大。”
“我懂了,你要找熟人。克里斯在,当我最后一次听到的时候,我看到他来了。在眼下情况下,他是少数几个被认为能制服西林的人。”
“是的。贝鲁奇那个讨厌的家伙,让所有人的生活节奏都快了起来。”我颤抖着,跺着脚抵御寒冷。我有一些信息,他们可能会需要,我到哪里找他们?”
“巫师阿赛凡应该在银色房间,巫师昂卡库普应该在办公室,巫师阿罗拉耶和巫师兰斯应该在案发现场,巫师斯奈德和巫师桑德斯应该在战情室。”他回答。
“老桑德斯?”
“小的,克里斯。”
“那么钱德勒呢?”
詹姆斯耸耸肩。“我唯一见得比你还少的巫师就是钱德勒。”
我点了点头。“谢谢你。”该换上严肃的面孔了,现在我需要正式和老派一点。“监察人,我在寻找通往大厅的入口,我可以通过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代表圣灵议会欢迎你的到来,你可以平平安安的进去,平平安安的离开,这是入口。”
我对他点点头,然后走向拱门。
我当然是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的来,也平平安安的走,但如果凶手就在附近,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可能不会平安的离开。
这种可能很大。
爱丁堡地宫自古以来就是议会的隐秘堡垒,但并非一直是总部,这里作为巫师总部大概有几百年了。
据我所知,早在波斯入侵希腊之前,议会就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存在了,在很多地方都有堡垒,总部也时不时的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议会可能会因为一些政变、战争等人为事件而转移,爱丁堡、迦太基、梵蒂冈、耶路撒冷、巴黎、德雷斯顿、柏林、君士坦丁堡,但自从君士坦丁堡被成为了战争的一部分后,总部就转移到这里了,一直位于石头凿成的地下世界。
爱丁堡的地下隧道网络比任何现代城市的下水道网络更加复杂、广泛、稳定和坚固。议会现在的总部位于爱丁堡城堡地下深处,这些隧道和地宫自公元前就存在了,这里的国王、王后、王亲、贵族、贵妇、官员总是在相互对抗、谋杀、围剿、背叛、变革、密谋,这这样做的另一个结果就是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地下迷宫。
自从历史有记载时,城堡就在这里了,地下堡垒也在,这是有原因的――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暗线聚合点之一。暗线贯穿世界的魔法能量的自然流,它们是我已知的人类使用最强大的魔法的方式,它们在地底很深的地方,连接着地心,拥有着巨大的魔法力量。等待着人们去发觉,那些人不一定是娴熟的人,有时候也会有愚蠢和疯狂的人。
我走进隐秘堡垒后,只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了地面下的暗线能量。脚下的能量在颤抖着,就像一条巨大的蛇一样贴着我的皮肤爬过,我下意识的低头看看我的脚,看看是不是有一条蛇正在从我的脚背上爬过。没有蛇,只有激荡的地下河。我走得快了几步,很担心会被暗线震得双脚发麻,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很快就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只能感觉到地面上有一种模糊、轻微的震动。爱丁堡成为世界各地超自然爱好者的探险圣地是有原因的,作为一群巫师的秘密总部,用一些把人吓走的魔法来保密似乎是个好主意,但这对某些超自然爱好者的效果截然相反,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发现了新世界。
我不需要提一盏灯来,墙壁上镶嵌的水晶发出柔和的彩虹般的光芒,使整个地方沐浴在柔和的色彩中。隧道很古老、破旧、寒冷、潮湿,只要一呼吸就会凝结成半冻的露水,我的脸上已经开始往下滴水了,头发也是,就像刚刚被泼了一盆水。我穿皮衣是有原因的,等出去后不需要晾衣服。
隧道很宽敞,我张开双臂也不到一半宽,高度超过十英尺。两边的墙壁上排列着浅浮雕石刻,左边是一些有关议会历史事件场景的重现,我并没经历过上面的事,也不认识上面的人物浮雕,以前也没看过想过资料。我没有太多历史知识,但我能看到了旁边刻着拉丁文注释。右边的浮雕是一些历史上的重量级监察人,这些世界级巫师都是已故的,我只听说过几个,好在下面有他们的生平简介。我不是很清楚他们有什么经历,也没见识过他们有多厉害,但我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浮雕后面的致命的力量,我小心翼翼的往更深处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但我走了大概有一分钟多,走得比平常快,现在我来到了一道铁门前,门口有两个监察人在看守,门后左右两边各有一只三头犬雕像。
这些东西是半匍匐在地上的,有五英尺高,我比这东西好不了多少,它们就像真的守卫犬一样大。虽然这些石头一动不动的趴在这里,但我知道,只要需要,它们就会变得和真正的守卫犬没什么两样。试着想象一下和两头体型堪比水牛的三头犬搏斗,在相对狭窄得走廊里遇到这样的怪物,我觉得我更愿意与迎面而来的地铁火车头搏斗,至少那样会很快结束――我和火车头之间的某个,更可能是我。
我和站岗的监察人礼貌的相互问好,然后走向下一道门,这次的雕像是两个骑着独角兽的骑士。我又走过了两道门,没有奇怪的雕像,只有更多的监察人。我走过最后一道门,进入了总部。我四处看了看,这里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新奇的,我以前确实来过一次,但那次我被蒙住了头套。
我掏出了一张地图,确认了方向。这里有太多条隧道了,我又不是经常来,很容易迷路。
方向确认了,从哪里开始呢?
如果钱德勒在这里,我会找他,因为只要是没有接到需要保密的命令,他对大多数问题都会如实相告,而且他是监察人的二把手,知道得很多,但我还记得詹姆斯的话。我几乎不认识宾德尔,阿罗拉耶几乎是陌生人,兰斯一直把我当需要紧急处理的安全隐患,我很难听懂昂卡库普说话。爱新觉罗的话不可信。阿赛凡是个吓人的卑鄙小人。我找不到老桑德斯。另外两个我都不知道是谁,这就是我和高级议会的关系。
大多数时候知道秘密的并不只有那些老巫师,我有一个人经常出现在总部里,很久没有拜访曾经的学生会长了。
我向战情室走去。
我花了半个小时才找到那里,正如我所说的,地下的综合设施是巨大的,特别是这个时候,在战争减少了议会成员的数量后,本就宽敞的地下隧道似乎更加空旷。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石头长廊里回响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我在大厅里踱步,感觉很不舒服,我想是气味起了作用。当我刚刚开始在这个世界上的第十九年的生活时,监察人找上门来,把我带到了爱丁堡,那是的气味就是这样。这个地方散发着霉味、茉莉花味和潮湿的矿物的气味,有时候还会有山羊和狗的气味,虽然我很难想到原因,但我的嗅觉不会错,这是我在囚室里等待了十多个小时才确定的。我记得我的手脚被绑了一天,我浑身都冷得难以忍受,肌肉都麻木而僵硬,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我还记得那时的孤独和绝望,比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更难受的就是还要过一段时间再死。
我非常害怕,非常绝望。
这是同样的气味,给我的施加的力量足够唤起我的记忆坟场里最黑暗的尸体,让那些封锁在棺材里的记忆复活,来到最不能忽视的舞台上跳一段霹雳舞。
“闭嘴,跳舞吧。”我几乎是惨嚎出来的,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你不能阻止坏的想法来拜访,那么至少可以做点什么吧,比如在它们逗留的时候予以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