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再加上人牙子说得真真的,就跟亲眼见到了样,连细节都清清楚楚。别人也就信了,跟着口口相传。
  人牙子认识的人多,三教九流的,还有各世家的管事下人。不到一天的时间,几乎就流传开来。
  传到将军府那边,郁霜清都快气疯了。
  好一个郁云慈,倒学会祸水东引了!
  「娘,你看她,居然扯出了陆小姐来挡…明明是她和绍陵表哥有私情,非把事情栽到陆小姐的身上…别人不会就信了吧?」
  方氏这两日正头疼着,将军根本就不进她的屋子。现在她满脑子是如何笼络将军的人,至于那个死丫头,自有收拾的时候。
  她派人打听过,那日将军去见的正是表哥。可表哥说将军一见他就脸不是脸,鼻子是鼻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些什么,似乎不满他与自己太亲近。
  表哥的话让她心生警剔,她哪能不知道男人最忌讳的是什么?
  男人啊,无论嘴里说得多么大度,真要是得知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走得近,必会心里膈应。她不就是深谙这个道理,才会用此法对付那个死丫头。
  莫非是那天将军去找侯府时,那死丫头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她的心突突地跳着,一想到那死丫头现在的样子,就气得牙痒。果然是成氏生的孽种,心眼多成筛子。
  自己那么多年,愣是被一个死丫头给骗得团团转。
  早知今日,当初真该听绍陵的,让他们在将军府成就好事,看她还能不能嫁进侯府?千算万算,一步错,步步错。
  好在她是那死丫头的母亲,早就留了一手。
  等府中的事一了,绍陵那里好些,她必要那死丫头永远都翻不起身!
  「好了,先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娘以前教你的你全忘了?」
  「娘,好不容易能让侯爷对她生间隙,如此一来,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吗?若是侯爷真的对她…那女儿怎么办?」
  郁霜清心急如焚,一想到侯爷或许对死丫头有所改观,她就恨不得冲进侯府,把那死丫头拉出来。
  方氏到底比女儿见的事多,心知唯今之计,先稳住将军再说。没有将军的宠爱和支持,她想做什么事情会困难许多。
  「别急,娘心里有数。等你表哥伤养好一些,我必让你如愿!」
  郁霜清听自己亲娘说得肯定,飘忽的心才算是落下来。在她的心里,娘想办成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她相信,娘一定有法子让自己嫁进侯府。
  方氏心里有事,让女儿先回去。自己打扮拾掇一番,端着下人备好的参汤去郁亮的书房。
  郁亮已经听到外面的传言,眉头紧锁着。心道莫不是自己冤枉了二丫头,明明是绍陵和侯府的那位表小姐有私情,方氏非要说二丫头和绍陵有染。
  若真是二丫头和绍陵有染,以景修玄那样的性子,应该是容不下的。
  他可清楚地记得,景修玄为了不让自己带走二丫头,差点翻脸的样子。那样的反应,不像是被妻子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该有的。
  正左右思量着,就听到方氏的声音。
  他眉头皱得更深,听到方氏虚弱地轻咳,心软了一些,却还是粗声嗓子道:「你回去吧,我正忙着。」
  「将军,您再忙也得仔细身子。妾身就不进去了,参汤您要记得喝。」
  不一会儿,下人推门进来,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
  闻着熟悉的味儿,他心又开始动摇。
  这些年来,方氏贤慧温柔。对自己的衣食,照顾得妥妥帖帖,从不假他人之手。就连参汤,多年来都是一个味儿,皆是她亲手做的。
  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信谁。
  仔细一想,还是再晾一两天。等风声一过,再好好哄哄她。
  谁知第二天,他去寻朋友顺天府尹孟大人喝酒。酒过三旬,就被孟大人打趣克扣了出嫁女的嫁妆,让自己的女儿出嫁才两个月就开始当嫁妆。
  他脸色大变,「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还诳你不成。那些东西可有人见过,说实话,不值什么钱,成色也不好,一匣子才当了四百两,还不如我女儿的一枝宝钗值钱。」
  孟大人消息灵通,不光是他的官职之故,还因为他的身份。
  说起身份,就要提到宫中的几位娘娘。
  陛下今年三十有六,皇后是大司马的女儿,育有大皇子和三皇子,其中大皇子已被封太子。除去皇后,宫中育有皇子的还有四人,分别是良妃、安妃、丽妃和如嫔。
  良妃是方家的姑娘,二皇子的生母。丽妃是清贵世家章家的嫡女,生了四皇子。安妃出自成家,育有五皇子。而如嫔,则是六皇子的生母。
  郁亮当年是大司马麾下的前锋,因立了战功被封为将军。所以他是大司马的人,而大司马是皇后的生父,间接来说,他是皇后一派。
  可他的妻子方氏是方家那辈最小的女儿,比良妃大不了多少,却是良妃的小姨。加上宫里的方太后,明显就偏心二皇子,所以他的处境就有些不尴不尬。
  还有盘根错节的辈分问题,都是叫人头疼的。但天家与民间不同,只论地位,不论辈份。否则那就要叫乱了套。
  好在孟大人与他相交,从不谈政事,两人倒也还算自在。
  听到孟大人打趣的话,郁亮臊得老脸通红,心里隐约埋怨起方氏。嫁妆的事情他没有过问,都是方氏操办的。
  他含糊地寻了一个借口,连酒都不想喝就匆匆告别孟大人。
  本想回府质问方氏,不知怎么的转到景安侯府附近。想了想,记起姓景的小儿那目中无人的态度,终是没有去敲门。
  郁云慈此刻正与小人儿在屋子里惬意地吃着瓜果,今日的天色有些不对,闷得人心里发慌。太阳很模糊,空气黏腻得令人难受。
  屋子里却是凉爽一片,是以,她根本就不想出门。
  小人儿的精神明显好许多,眼神都有了灵气。但还是有些内向,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怯怯地看她一眼,得到她的肯定才敢去做。
  她用帕子替他擦着小手,就见采青掀帘进来。
  「夫人,表小姐好像端着冰酪,朝侯爷的院子去…」
  郁云慈一直在等那边的动静,以杜氏母女的为人,必不会甘心顺利让陆家人接回去。所以在这几日,她们应该会有所行动。
  她站起来,交待喜乐和高氏照顾好小人儿。自己则领着采青和传画出了门,她倒要看看陆环佩会使什么大招。
  其实无非两种,一种是用苦情计百般讨好侯爷,说好话求着不走。还有一个就是在吃食里面下药什么的,生米煮成熟饭,正好名正言顺地留下来。
  就不知道,杜氏母女用的是哪招?
  第20章 阻拦
  天阴沉沉的,闷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暑气中全是湿气,浑身的皮肤像是被一层黏液腻着,十分不舒服。
  郁云慈带着两个丫头一路疾行,赶到侯爷的院门口。
  果然,陆环佩正端着托盘,在低低地向侍卫们央求着。她一身白色素锦长裙,脸上施着淡淡的脂粉。眼还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微堕的发髻,垂在胸前的发丝,配上她娇柔的表情,颇有几分楚楚的风姿。
  这番模样,若是一般的男子见了,必会起怜惜之心。
  想来,杜氏母女今日想用苦情计。
  「你们就行个方便,我送进去就出来。」
  「表小姐,请回吧。侯爷吩咐了,任何人不能去打搅他。」
  「我不会打搅他,送了东西就出来。」
  一个侍卫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道:「既然如此,属下可以替表小姐把东西送进去。」
  陆环佩脸一白,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此等做派,要是心软些的人可能就会通融了。但两个黑脸的侍卫不为所动,脸最黑的那个看着郁云慈过来,忙行礼唤着夫人。
  夫人二字,听得陆环佩俏脸一白,心知今日怕是不能成事。她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郁云慈,端着托盘的手指尖泛白,唇咬得更紧。
  她忘不了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对方看去,更忘不了对方那嘲讽的话。一字一句,像无数根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一想就会流血。
  外面那些传言她已听说,那什么她和沈家少爷私会的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娘说是姓郁的在捣鬼,对于郁云慈,她是旧仇加新恨。
  姓郁的是个阴险小人,明明是自己做下的丑事,居然还赖在别人的身上。她本想与对方好好理论,是娘劝自己先沉住气。
  如今之计,更是不能离开侯府。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为免节外生枝,还是赶紧搞定侯爷。与其坐等着名声败坏,被陆家人接回去,然后被胡乱配人家,还不如搏上一搏。
  谁知这姓郁的阴魂不散,居然闻着风声跟过来。
  郁云慈片刻间就到了眼前,斜睨着陆环佩。
  「表妹,看来我与你说的话都白说了。我不是说过,你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要轻易来寻侯爷。怎么你偏偏不听,还一意孤行。传扬出去,可如何是好?」
  「表嫂,你的话环佩记着。环佩并无那样的想法,不过是为了感谢表哥收留我们母女,特意想回报一二。也是环佩心思单纯,没有表嫂想得多。环佩这就告辞,不碍表嫂的眼…」
  「慢着!」
  郁云慈唤住她,眼神瞟到她手中托盘上的冰酪。看起来颜色鲜艳,像是用西瓜加牛乳制成的。天气很热,那冰酪看着都令人食指大动。
  「表妹心思倒是巧,既然东西送到这里,就由我替你代进去吧。你要感谢的话,我也一并替你带到。」
  采青伸手就要去接陆环佩手中的东西,陆环佩心一紧,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她此等反应,郁云慈立马就明白冰酪是加了料的。倒真被自己给猜得死死的,杜氏母女是两招齐用。先苦情,再使计,总之势必要留在府中。
  「表嫂…环佩出来得久,这冰酪有些不新鲜了,就不要端到表哥面前献丑…」
  「表妹亲手做的,所谓礼轻情义重。既然是诚心感谢侯爷,无论东西怎么样,我想侯爷都不会嫌弃的。表妹,你说是不是?」
  陆环佩心里暗骂着,恨不得眼前的女人立马去死。要不是她,表哥怎么会想到让陆家来接她们母女加去。要不是她,自己何必如此难堪?
  「哐当」
  托盘一歪,上面的冰碗斜滑落地,裂得粉碎。桃红的冰酪洒在地上,很快就被地上的热气化成一瘫。
  郁云慈冷笑着,陆环佩此举想毁灭证据,以为东西洒了自己就无可奈何了吗?
  「表嫂…对不住,天气太热,环佩身子有些受不住…」陆环佩说着,身体摇晃两下,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配上她今日的打扮,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既然身子不好,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郁云慈一松口,陆环佩赶紧离开。那疾行的脚步飞快,哪有半点体弱的样子。
  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郁云慈看着地上那滩艳红的冰酪,问其中一个黑脸的侍卫,「你能闻得出来加在吃食中的杂料吗?」
  那侍卫先是一愣,顺着她的眼色,立马明白过来。
  冰酪开始蒸发,热气腾升。他趴在地上,仔细地闻着那滩冰酪,慢慢皱起眉头。
  「夫人,这冰酪里面确实加有其它的东西,属下闻着,不像是好东西…」
  这个不是好东西,那必然就是什么情药之类的。也真难为他一个黑脸大汉,耳根子都变得黑红黑红的。
  郁云慈当然不会追问是什么药,这侍卫是侯爷的人,就是最有力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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