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前两天台风墙塌了,这个洞他们还没发现,走。”
……走哪儿去?
明当当已经懵了。
时郁领着她走到一排平房前,然后观察里面情况,见没人,他大刺刺把她从窗口送进去,然后跳进来。
找了一碗一勺,从一个大桶里盛出一碗绿豆汤,两人蹲在地上,他一勺一勺的喂她。
明当当一边张口吃,一边东张西望,“我们……会不会被抓起来?”
“会,所以吃快点。”他倏地加快速度。
明当当啊呜啊呜,嘴巴张合到近乎机械。
直到吃完,她都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冒着被抓的风险跑进来吃一碗绿豆汤?
时郁忍着笑,“甜吗?”
明当当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答。
“叫声哥这么难?”他又出击。
就是这么难。
明当当瞅了他一眼,心里答。
晚上做噩梦,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之后母亲在戏台唱戏唱一夜死去,她陪了一夜,虽是冬天但全身冷汗……
醒来外面世界竟然真下雪,不知不觉在大院住了大半年,会一直住下去吗?
明当当不由发出了这种灵魂思考。
她其实发现时郁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当时他不准她破坏那只笛子,正义凛然,可谁会了解这个人为了坚持自我,不惜从大都市转学,在这个不发达的小镇上半年高中呢?
“你当时为什么打他?”早起收拾完毕上学时,她小短腿急急的追在他身后,不由发出迫切的疑问。
雪花很大,降入陆地变成白毯。
他还是走得那么快,只有她陷在北方的大雪里像只努力往外蹦的地鼠。
时郁稍停,等了等她,接着大掌推着她后脑勺,使她在雪地里哇哇大叫行走。
一个被提及千百次的问题再次被忽略,像雪花落地,行散无声。
到了学校。
明当当放下书包,准备早读。
但这天,她实在静不下心,时郁答应她,晚上回去陪她打雪仗,虽然他火力一看就是很猛的人,但她一点不怕。
相反,她此刻在教室里坐着都觉得心神飘去了操场。
“明当当,有种出来!”这时候一群男生从临班冲过来,对她挑衅。
是单闻。
他的笛子明当当还没有还给他。
时郁收走后隔了一段时间给她,让她自行处理,她打算在合适的机会,贴上一个小纸条,写上:作恶的人终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加以警告,一并送还。
但看来,单闻表现差劲,她这个归还日期又远了些。
“干什么?”她面无表情。
单闻说要打雪仗,带领同学打得她满地找牙。
明当当应战。
下午的时候,做为一个南方孩子对北方之雪的新鲜感稍有退步。
太冷了。
一下课就出去玩,玩得是尽兴但鞋袜湿得难受。不少同学的家长都送来干净鞋袜放在传达室,同学们一一去领。
明当当心里有点羡慕的在写作业,忽然有个人就跑回来说,“传达室有你的鞋子怎么不去拿啊?”
她稀奇,难道是小宋婶婶?
跑到传达室把新鞋袜换上后,感觉非常温暖,里面还垫了一层羊毛垫,别提多舒服了。
放学回到家,她跟婶婶道谢,婶婶却说,“是时郁送的吧?”
“不是你?”
“不是。”婶婶见怪不怪了,笑着说,“哥哥真会照顾人啊。”
等时郁回来,明当当就问他,“是不是你送的?”
时郁点头,又笑,“羊毛垫舒服吗?”
“舒服。”她难得红脸。
“丹丹的毛。”他紧接着说。
明当当大惊,“丹丹都可以产毛了?”
“当然可以。”见她不信,时郁提议,“带你去瞧瞧。”
丹丹是部队的一只小公羊。
夏天时常在后山吃草,明当当游泳时认识了它。那时候时郁怕她在河里溺水,每次游泳都会看着她,久而久之两人就和丹丹投缘,并且给它取了名字。
虽然明当当很抗拒,但时郁说,男生女名是有福气的标志。明当当就依他了。
但是这次,到了部队探望丹丹,明当当才再一次确信了,时郁就惯会哄人,他说的话就没一句真,什么有福气,丹丹都被吃掉啦——
司务长还说可香,邀请他们一起留下。
明当当都伤心疯……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们再养一只!”时郁道歉,可道歉还在憋笑,这叫什么哥哥?
明当当惨烈。
她当然不可能进去吃丹丹,太残忍了,只好和假哥哥一起离开。
临走前司务长叮嘱,路上有一段不安全,注意有个大窟窿,时郁不会游泳。
结果走到家很幸运没瞅见那个大窟窿,明当当放下一直紧握着的他的手,手心都出汗了。
却倏地松了气。
门前灯光暗淡照着从她小嘴里呼出来的的那口气,像仙雾。
时郁低喃,“担心哥?”
“才没有。”她梗着脖子跑掉了。
晚上却做噩梦,梦见母亲停止了唱戏,画面一转变成时郁掉进冰窟窿,和那只小羊一样轻描淡写没了。
她哭啊,哭得在梦里像一只小牛犊在叫,倏地有人唤她,“当当,当当?”
她睁开泪眼,一把搂住眼前人的腰:“哥哥,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叫哥了!
第8章 妹妹
他突然出现在她房间,穿着睡衣,可能她噩梦做的太厉害胡乱喊叫把他喊上来了。
明当当觉得丢人,可双臂怎么也不肯撒开,搂着他像搂着丹丹软乎乎的腰,只是他香香的比丹丹好闻,“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哥哥却置之不理,于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不怕,哥哥在。”他终于来了回应,声音压满惊喜,像被拧干的海绵,全部水分都给她了。
明当当稍稍满意,但眼泪仍是不停,跟他哽咽梦见他掉窟窿里没了,叫他夏天一定要去学游泳,怕的话她会带着他。
时郁感动,“当当吃糖吗?”
“我刷过牙。”
“没事。一次两次没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奶糖,拨了一颗塞她嘴里。
明当当嘴巴包着糖又叫了一声,“哥哥。”
叫得时郁伸手撸她脑袋,撸得乱乱的,在细发不住纷扬的眼前,明当当傻傻笑,她看到了时郁比她笑得还开心。
……
春节后大雪渐渐融化,河水叮咚仿佛春天来到。
明当当在河边玩了会儿冰,和单闻他们一起往家走。
单闻说,“嗨,你跟你哥最近关系很好?”
“我们本来就好。”
“又不是亲的好什么好!”
明当当停下脚步,严肃纠正他说,“亲不亲的不重要,他爱我,我爱他就行。”
“哇——你好丢人!”单闻立即羞她,“你说爱,要不要脸,羞羞——”
明当当愣站了一会儿,忽然眼眶就发红,在单闻面前她是个女汉子,这会儿突然急转直下,眼神不是以前的冷漠与愤怒,倒活生生像指控。
单闻呆了呆,“干嘛?”
明当当“哇——”一声就哭起来,撒丫子往家跑了。
单闻:“……”
明当当哭着回家,人刚到院子,声音已经传到里头去了。
时郁的房间在一楼,接收声音最为敏感,他出来时,明当当已如一颗小肉弹砸到了他腿上。
“呜呜呜!”她毫无缘由一通吹拉弹唱。
时郁表示震惊:“谁欺负你?”
明当当哽咽,“他们说我不可以爱你。”她也是有哥的人了,所以受了委屈回来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