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说书先生
“啊。”沈星儿接过这两张纸来,捏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这两张白纸上写就的文字,就是他之后的命运。而之后他被这位爷许给了旁人,他又不知有怎样的命运呢!他才觉得这位爷其实也不错,就又要换东家了。
他红着眼,望着风标,道:“爷,您这就把我给卖了?要不我给您侍寝,给您搓背,给您……”
“哈哈。”丹歌笑了起来,连连摆手,“我方才和你所言只是玩笑话,并不是真要求你做这些。我也不是把你卖了。”丹歌一指风标,“那杳伯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爷的大伯。我的徒弟就跟着杳伯做事及学习本事,你此番去,也归杳伯安排。而你应该和我徒弟,很是投缘,你不会受欺的。”
“哦。”沈星儿听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既然这位爷的徒弟都在这杳伯手下学习,那他倒也不惧什么了。“不过我明天早上赶到商丘,好像有些艰难。”
丹歌却摊了摊手,“你若赶不到,到时就看你自己的命数了,你如果能遇上风桓,那你就能找到杳伯。而一旦错过,你或许就只能流浪了,你踏出了信驿,显然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看你自己的心意了,你如果觉得此行不要紧,就随你去了。”
“呃。”沈星儿将气一沉,把手中的两张纸往裤兜一揣,伸手往肚子上一拍,确定了他衣服里的信还在。他长出一口气,已是迅捷地转到后面,去办差去了。
风标撇了撇嘴,看向了丹歌,“好似你收买人心确实很有一套啊。”
“我本无此意,但几番玩笑下来,确实把他给坑苦了。他只好为我做事儿,这也当算是收买人心吧。不过我待人诚挚,可不是以利用的本心去收买的。”丹歌道。
“知道。”风标笑了笑,“而这样一个人,不过在这片刻之时就归为你手,你就不怕他有其他的用心?你收买他,总也有些标准的吧?”
“标准么?”丹歌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猛然打了个响指,“标准?有的呀!”
风标问道:“什么?”
“脸!”丹歌答道,“一个好看的脸,男色时代不懂嘛?”
风标的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难咽也难出,他缓了半天,苦笑道:“这么简单的标准么?所以你把金勿认定为坏人,单单是因为他丑?我若是不信也长得丑,是不咱俩见面虽有亲密之感,你也不会拉我加入你们?”
“那……”丹歌想了想,瞟了风标一眼,“关键你不丑哇。”
风标苦笑着摆摆手,他忽然感觉他和丹歌的彼此亲密搅进去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亲密莫不是仅仅来自于两张好看面孔的惺惺相惜?忽然感觉我们的情谊一文不值了呢!”他越想越离谱,朝着丹歌一瞪,“说正经的!”
丹歌扁了扁嘴,“我试探过了,他也表现出了,他是个聪颖的人儿。聪明人最该知道,在其他聪明人面前耍聪明,是什么下场。而他到了清杳居,杳伯沈灵儿李尤天子席锐一堆聪明人围着他,他真有什么心其他的心思,也得收一收了。”
“哎。”风标肩膀一送,打在丹歌的手臂上。丹歌顺风标目光望去,却见那沈星儿半隐不隐地站在那边儿,大抵有个半晌了。他见丹歌风标发现了他,他就低着头走了过来,来在丹歌面前,一仰头,直直对视着丹歌的双目。
他道:“爷!您信我,我绝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只是因为我嘴欠,教给您那个法子,您就把高规格的存档票撕了两半,装作普通存档票来兑档。这地方是我待不下去了,如果被发现,我一定是死!我跟着您,只期望有一个靠山,我只是想活命!”
丹歌没有回应沈星儿,却朝着风标一摊手,“现在你也能信几分了吧?”
风标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我真不该多口。”他转向了沈星儿,道,“我们不怕你掀起什么风浪来,所以这怀疑本也不存在。时间能验证一切,我们既想着通过时间来看看你是否有异心,你也可以通过时间来证明自己没有异心啊。”
“嗯。”沈星儿点点头,朝两人一拱手,“二位爷,没事儿的话我得上路了!”
“这里的事儿你既办妥了,就上路吧!”丹歌道,“我叫丹歌,他叫风标。杳伯问起来,你就告诉他。”
“好。”沈星儿答应一声,已经快速的窜出了信驿而去。
风标见沈星儿走了,朝丹歌道:“现在去追回来还来得及啊。如果我风家决定不和道观庙宇一方联合,就想看道观庙宇联盟和狼子之流拼一仗,那我哥就不会出现在前线,和道观庙宇的首领商量。那时,这沈星儿见不到我哥,恐就唯有流浪咯。”
“他是傻子呀?”丹歌笑道,“即便他见不到了风桓。他都在信驿工作了好久了,他能找不到商丘的信驿?找得到商丘的信驿,不就能找到你风家了?而且,你风家为什么不出兵里应外合?你也知道道观庙宇的联盟根本敌不过狼子之流。
“这两方的战斗不是鹬蚌相争,你风家也不能妄想渔翁得利!这两方的战斗是碾压式的,你风家不参战,道观庙宇很快就将全军覆没。你风家要借着道观庙宇联盟的出击,就是为了打破狼子之流的联盟,而这碾压之势,你觉得狼子们会被拆散吗?你风家如果不参战,那狼子之流就还是铁桶一块儿!
“而道观庙宇伸手的那些居士们高呼‘除恶务尽,伸张正义’是在给道观庙宇联盟念经,就不是在给你风家念经了吗?你风家作为商丘城偌大的家族,声名斐然。结果商丘出了这屠族的大事儿,你风家要作壁上观?你风家这样的做法,不是要让天下寒心,把名声搞臭吗?
“天子作为客卿,在你风家没什么话语权,他为你风家争取信驿,就不只要算计外头,还要算计你风家。他靠着外头逼着你风家出兵,又靠着风家逼着道观庙宇联盟出击。他是把你风家的底子面子都算进去了,才有了这么一出戏!
“所以,只要你哥你爸不是傻子,这一战风家必定参战!沈星儿遇到你哥,那是必然之必然的!”
风标苦笑道:“好在天子不会完全卖了我风家。他一定憋了很久了,他就盼着逼我风家打一场呢。他站得高啊,天子命格把他整个人都抬在龙座上了,他这捭阖,就宛若帝王指使两个臣下的党羽相斗一般简单。”
丹歌笑道:“你既早有这领悟,就多此一问。换个话题,你看看这个吧。”丹歌把手中的焦乾的信递给了风标。
风标很快读过了一遍,“哦?那金勿,竟是个断肠草?你早有预知?”
“我和子规早有猜测,到当前才终于完全确认下来。”丹歌道,“这一点你记着就好,反正金勿不过一死,他是草是人没那么紧要。通过此信,我们已经知悉了金勿对焦家出手的原因,因为断肠草毒杀了神农,所以被判为恶妖,金勿杀死焦家就是为了报此仇。
“而我让你主要注意的是焦乾提及的一个记载,在三十年前,仓古石碑曾经有过松动,金勿也趁当时而来。这三十年恰合你风家巨变的年份重合,所以,你风家当时的剧变,会不会是金勿等一众恶妖前来,对你风家造成了怎样的危害呢?”
风标摇摇头,“我不确定,但这个可能性很大,一个如日中天的家族,忽然一夜一蹶不振,如果不是受到了相当的伤害,又何至于如此呢?!”
“而也在当年,你的母亲携带着从泰山之巅得来的种子,嫁给了你的父亲。”丹歌道,“这背后又有怎样的联系呢?”
“你是不是想说,我妈可能是恶妖?”风标道。
“去!”丹歌摆手,“我哪儿那么肤浅了!你妈如果是恶妖,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妞儿么?”
“你才妞儿呢!”风标骂了一声,“那你想到什么联系了?”
“你母亲的种子,得自三十年前,又事关新老青龙的更替。所以我料着新老青龙的更替,或许和仓古石碑的开启有相当的关系。”丹歌答道,“我们在昆山也听老蜥蜴说到过,老青龙死,青黄不接之际,很可能四境不稳,仓古石碑有恙。
“所以会不会是仓古石碑的上一次松动,使得石碑的力量更加微弱,又时值老青龙将死,所以你母亲带来黄丛青豸,以求尽快度过青黄不接阶段,防止老青龙死四境不稳,仓古石碑洞开?”
风标摇头,“你可还记得姜太公对你所言?四象之外,还有第五灵,中黄龙。所以仅是青龙身死,不该有四境不稳的情况出现。所以青龙与仓古石碑松动的关联,要么是四象及第五灵当中,除了青龙,还有一个神兽也有了异样。要么就是青龙与仓古石碑有割不断的联系。”
丹歌问道:“你觉得那种可能性大呢?”
风标道:“我觉得后者,仓古石碑松动,黄丛青豸随之出现,老青龙死,仓古石碑就可能有恙。照此看来,这青龙和仓古石碑,一定是有关联的呀!”
“嗯。”丹歌左右想了想,继而一摊手,笑道,“算了,这事情除了问老青龙,似乎永远也没个头,我们分析来分析去,也确定不了正误。”
两人终是不再纠结,丹歌收回了焦乾的信,和那写着“存档票”三字的一半存档票都放进了兜里。这三字当中蕴藏的相当于杳伯力量的全力一击,一定能在关键时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两人出了信驿,来在了茶馆当中,只见子规金勿两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听书,而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瓜子皮已经码成了一座高山。
“嘿!”丹歌笑了一声儿,扭头朝风标道,“我们俩在里头耽搁了那么久,这两人竟是没有心急,原来是听书听入迷了!”
风标点头,“这不正好?!省得这金勿生了疑心。”
两人来早了子规金勿的面前,朝桌子上一拍,“嘿,回神儿啦!”
“唔。”子规金勿两人齐齐一唾口中的瓜子皮,“哦,出来了,挺快啊!”
“挺快?”丹歌风标抽抽嘴角,他们在里头把人也收了,把信也寄了,把来信读了,更把信的内容分析一番了,这两人说他俩挺快?!“你俩还真是听入迷了!”
“讲得不错!”子规笑道,伸手将点心一捏,递给了丹歌风标,“吃个点心填填肚子,咱这就走吗?还是多听一会儿?”
丹歌摇头,“我们当间儿插进来,也听不到味儿啊。走吧!”
“嗯。”子规金勿应了一声,已是站起了身来,扭身同着丹歌风标朝外走去。
“讲的什么书啊?”风标边走边向子规问道。
子规答道:“《三国演义》,且恰说的就是这徐州的事儿!刘关张三兄弟在徐州失散……”
“啪!”子规讲到这里,却忽听身后的台上一声抚尺声响,那老先生的话遥遥传来,“前尘早定,终究难逃!”
“嘿,刚好是说完了,没耽误。”子规笑了笑,本当前行,却见身前的丹歌作势迈步要除了茶馆门去,却停在了当场,仿佛被人点穴了一样。他腾起的脚没有落地,就以这么信马扬鞭的姿态在原地杵着。
“怎么了?”子规忙问道。
丹歌立刻回神,收回前步,落在茶馆以内,扭头望去台上,那先生悠悠而去,徒留给丹歌一个背影。丹歌双目虽是迷蒙不能辨识这先生的背影,却依然高喝起来:“先生!”
那先生手在袖里,微微抬臂,听到这丹歌的呼唤也不回身,那微抬的手臂随意悠了悠,就走下台去,隐在了幕后。
丹歌见那先生的手势已然明了,他再没有出声去喊,也没有拔腿去追,只站在原地,叹了一声。
“怎么了?”子规再次问道,“那说书的先生有什么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