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江湖草莽
他是堂堂藩王，皇室正统，怎能被人知道他居然害怕那些小虫子？！
帐中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所以他不需要掩饰，可以随意放纵自己的恐惧。
如果有人来了，看到他……
牙齿咬出了咯吱声，脸颊不受控制地抖动，齐王逼着自己一步一步从现在的地方踏出去。
再次把刚才自己退回去的步子，自己亲自踏回去。
来到帐门口，齐王的手伸了出去，最后悬停在缝隙部分。
指尖挪动着，蹭上了帘布。
帘布的质感很粗糙，齐王他们临时决定要扎营，能有个帐子能住都是难得的了，也无法要求什么材质。
平时的齐王大概会嫌弃地看一眼这个帘布，然后手都不会抬地由身边随侍来掀开。
现在的齐王，满心注意都在外面可能的景象，丝毫分不出心思，计较帘布。
终于抓住了帘布，犹豫许久，齐王狠出了一口气，胳膊一掀，就要撩开帘子——
“唰”的一下，帘布被外面的力道掀开，齐王瞳孔骤然紧缩，登时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殿下？”方天回刚被其他人引着来到这里，正想着见到齐王该如何才能让殿下不计较自己擅自与赵云清商议之事，结果被齐王的表现惊了一下。
这……他出现在这有这么可怕吗？
还是他脸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方天回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不明白也不敢直接问齐王。
齐王被方天回这么一吓，差点一口气呼吸不上来，哽了半天，才顺过这口气。
“你来了。”齐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希望没人会听出他声音里隐藏的颤抖。
失败了。
方天回真的听出来了，只是他半个字不敢多说。
齐王在害怕？
他敢问出来，不用说官途到头，他的小命也就可以不用要了。
方天回拱手施礼道：“微臣来迟，请殿下恕罪。”
齐王微微阖眼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无力，“行了，别行这些虚礼，说说大营里如何了。”
……虚礼？
方天回直起腰，肯定地想齐王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奇怪？
要知道，齐王是最在意礼节的。要在齐王府任职，首先就必须能够一举一动皆以礼为准，毫不出错。
曾经有王府长史，因为对齐王行礼的姿势不够标准，就被齐王给丢出府了。
导致后来的人都战战兢兢，认真仔细地练习礼节。生怕哪里不合齐王心意，就因为这么点事丢了饭碗。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从齐王府出去的，整个恩恪根本没人敢用。
要想再找到工作养家糊口，就只有远走他乡这一条路。
平常人还可以，有个手艺，去别的没人认识的地方，重头开始也就罢了。
他们这种，没可能。
就如同当初的长史，他曾经是齐王的属官，就注定了他不能在朝廷的系统里任职。
从此，与仕途无缘。
方天回心里奇怪，面上不敢表现出半分，依然恭谨道：“不知殿下对抚远军之事，有何布置？”
有何布置？
齐王先怔了下，而后鼻腔恼恨一般出了口气。
方才被虫群的事占满了脑子，齐王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正包围着抚远军。
齐王不想认同自己被虫群吓破了胆的事实，只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思索如何剿灭抚远军。
方天回来之前就想过，这样的状况下，他们该怎样抉择。
要剿灭抚远军并不容易，置之死地看似对他们有利，同时也有使对方有了“生”的可能。
生死关头人的战斗力往往变得高出往日几倍，如果他们要想付出的代价最小，恐怕不能将抚远军逼得太死。
“先围着。”齐王揉揉发痛的额头，显然和方天回想到了一起去，“让大营送些粮草来，另外盯紧曹嵘。”
方天回听了前半句刚要点头，齐王一说曹嵘，他当时就是一顿。
齐王闭着眼睛没看到方天回的动作，只是迟迟没听听到回应，齐王一脸不耐地扬了脖子，阴鸷的视线扎在方天回脸上。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冰冷的语气冻得方天回立刻回神，不敢耽搁，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曹镇守如今……因为侯小姐，有些……”
有些什么，方天回没有说，可齐王不会不懂。
“侯莹又出什么事了？”齐王眉头都要拧成一个结了，这个时候事情一遭接一遭，真真是让人头痛又烦躁。
方天回调整了一下措辞，回答道：“侯小姐不知怎的，昨日突然发病，吐血不止，而后昏迷不醒。”
齐王越听越心烦，“突然？你们整日呆在大营，一点矛头都没察觉到？！”
疾言厉色，方天回自觉憋屈。
他是整日留在大营没错，但他一不是良医，二不曾进侯莹所在营帐，能察觉出什么来？
事情一出反而还要怪他？
难道不应该去找那个赵云清吗？
明明连毒都是他给的！
这话方天回敢想不敢说，只一撩袍角，跪在地上，认罪道：“是下官疏忽，还请殿下责罚。”
扣头加下跪，方天回在齐王身边做得相当顺手。
齐王心神不宁的，见方天回认错认得如此干脆，再责骂既没心力又没理由，干脆一挥手，“行了！起来说话！”
方天回拱手，“是。”
“侯莹发病，赵云清呢？没去看吗？”
起身都没有拍一拍衣袍上的土，方天回继续道：“侯小姐发病之后，柯楼主曾去查探，但并未做出吩咐，故而……臣等也不好贸然给侯小姐用药。”
用错了把人给治死了，不用齐王，曹嵘就能先把他们大卸八块。
“回去之后先让赵云清把侯莹给稳住，告诉他这是孤的吩咐，让他别再耍什么小心思！”
“臣明白。”方天回嘴里说着明白，心里明白的没几分。
赵云清对齐王殿下耍小心思？
这个江湖草莽？
方天回不否认赵云清心思缜密，加上不择手段，必能成事。
可事分大小。
赵云清能成之事，最多不过一个楼主之位，还有什么小心思可耍？
方天回因赵云清的武功而对他忌惮三分，骨子里对他这样的江湖人却有更多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