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不管熙平公主为何而来,他都要熙平公主连本带利还回来!
叶安世和陶氏离开汪府的时候,脸色都不甚好看。
一人愤怒忧虑,担心着女儿的伤势;一人心中有事,猜测着女儿的秘密。
末了,陶氏叹息着说道:“相公,绥儿将我们接过来,便是不希望我们听信了外面的传言。绥儿已受了伤了,我们不能让她再担心了。”
思忖良久,陶氏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女儿的提醒、相公的性子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经由这一次探病,她亲眼见到了不少事情。
令人畏惧的汪督主,在见到绥儿的时候,声音会低下来,周身凛冽的气息似淡了些;
汪府中那些仆从,对绥儿异常恭敬,对她和相公的态度也是恭敬有礼;
还有汪府中为绥儿准备的衣物吃食,看起来华贵精致,她认得出来,这些都是绥儿喜用爱吃的;
见微知著,从这些细节便可以看出,绥儿在汪府过得不差……不,应该是很好。
绥儿虽然看似病弱,但作为一个时刻牵挂着女儿的娘亲,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女儿身上细微的变化。
绥儿的脸蛋比以前圆润了些,眼神里似含着碎星,连嘴角也会不时微扬……
这样的绥儿,哪怕是躺在床上病弱,也能让她这个娘亲感受到一股蓬勃旺盛的朝气。
朝气啊……一个姑娘家离开了生长了十几年的娘家,去到了陌生的地方,倘若不是过得舒适自在,哪里会有这样的朝气呢?
她想到了与绥儿同时出嫁的叶绅。
叶绅三朝回门之时,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哪怕极力掩饰,眼中的疲倦黯淡也尽露无遗,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暮气。
这便是差别,绥儿在汪府过得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吧。
第239章 曲家尸
陶氏忍不住两手交握,她想起了女儿之前所说的话语:嫁给汪督主,是女儿所愿也。
她一直认为,这是女儿为了让他们宽心而说出的违心之言。
如今却有些不确定了。
莫非,这真的是女儿心中的想法?并不是推搪违心之言?
陶氏眼神茫然:绥儿究竟是如何想的呢?可是,汪督主他是个宦官啊!
叶安世和陶氏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特别是脸上神情,都被有心人仔细看在眼内。
在左翊卫主帅营帐内,简靖安听着斥候的汇报,眉头皱了起来:“这么说来,汪印的夫人的确是受了伤?”
“回大将军,叶氏夫妇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小兵模样的斥候这样禀道。
用军中斥候来监察一对官员夫妇,这实在太大材小用,然而简靖安却不得不如此。
他不敢、也无法查探汪府动静,只能通过叶氏夫妇来推测一二。
据斥候所查探到的,汪印的夫人的确受了伤。
难怪,现在缇事厂上下都动了起来,与“黑衣人”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想到这里,简靖安眉头拢成了一个川字,心中烦扰更甚。
黑衣人,又是黑衣人!
在梁州突然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尚未查清楚底细,还有另外一拨黑衣人直闯汪府,还重伤了汪印的夫人,这些黑衣人究竟是谁?
这一趟他执行的密令,以彻底失败而告终,几乎让简靖安无法接受。
曲家子弟被神秘黑衣人救走了、左翊卫的人形杀器折损了好几个,关键的是,救走曲家子弟的人是谁、用弓弩射杀的人是谁,他对此一无所知!
密令办成这样,简靖安无法向皇上复命,更难以面对左翊卫的溃败。
然而他是一卫大将军,无论情势多么恶劣,也必须挺起背脊面对,接受一切后果和责罚。
幸好,皇上对他从轻发落,只罚了他三个月的饷银,且严令他找出曲家子弟的下落、查清那些黑衣人的来历,以将功赎罪。
冷静下来之后,简靖安最先想到的,便是缇事厂的缇骑。
他怀疑,救走曲家子弟的那些黑衣人,是缇骑乔装所为。
缇骑知道曲家子弟安置在梁州,而且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完全可能抢在左翊卫之前,将曲家子弟移走。
对此,左翊卫的录事参军事赵响臻却有不同看法:“大将军,缇骑是奉皇上之令,将曲家子弟囚禁起来的,他们救曲家子弟的动机何在?”
简靖安一时沉吟。
是了,动机,这同样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可以破坏左翊卫行动,缇骑足以具备这个本事,但缇骑有这个动机吗?
在梁州事暴乱之后,汪印便立刻向皇上请旨,派遣缇骑前往梁州善后。
现在,梁州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已被运回缇事厂,缇骑正在查探那些弓弩的来历,并且在梁州地界搜索被救走的曲家子弟。
据闻,汪印大发雷霆,还冷冷地说了一句:“欲取曲家子弟性命,本座易如反掌。多此一举,便出了这等意外!”
简靖安虽然不畏汪印,听了这句冷言,仍旧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多此一举,是谁多此一举呢?是领了密令的左翊卫,是……下了密令的皇上。
——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左翊卫听的,更是说给皇上听的。
汪印,何等狂妄!就像个疯子!
简靖安不怕缇事厂,也不怕汪印,却是怕疯子的。
静默良久之后,简靖安吩咐道:“将斥候撤回来!全力在梁州搜索曲家子弟!”
想必,在查探黑衣人身份这一事上,缇骑比左翊卫更迫切。那么,左翊卫现在能立的功,便是尽快找出那些曲家子弟了。
他是奉了密令,要全歼这些曲家子弟!
在更深的暗处,一个龙姿凤章的锦袍年轻人,也像简靖安一样皱起了眉头,冷声道:“这么说,汪印没有受伤?”
他派出了那么多人,连军中弓弩都用上了,还折损了不少暗卫,汪印竟然毫发无损?
可惜,当时情况太混乱,逃命而回的暗卫并没有看清具体情形,也不知道汪印最后如何了。
“主子,莫非在梁州出现的,是汪印的替身?熙平公主不是前去曲家试探了吗?说是汪印一直在府中。”一个中年幕僚这样禀道。
锦袍年轻人冷哼了一声,讥诮道:“熙平公主那个蠢货,什么都探不出来,还令汪印记恨了,以后会吃不完兜着走!”
中年幕僚弯了弯腰,附和道:“主子说的是。不过,奴才想这样正好,有熙平公主和左翊卫在前面挡着,缇事厂绝不会查到主子的踪迹。”
锦袍年轻人点了点头,觉得幕僚这话说得有道理。
从得知左翊卫领了密令开始,他便立刻布了这个局,还用上了熙平公主。
缇事厂就算再有本事,也难以查清背后弯窍。
随之,锦袍年轻人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功亏一篑,没能留下汪印性命,连曲家子弟都被移走了……”
若是那些弓弩手能坚持到最后、能留下缇事厂的半丝踪迹,那么曲家子弟就会成为缇事厂和汪印的催命符。
可惜,可惜……
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来禀:“主子,奴才刚刚收到消息,曲家子弟的尸体,在梁州方寸坡被发现了!”
锦袍年轻人面色惊变。什么,曲家子弟的尸体被发现了?!
第240章 狠厉
方寸坡,是梁州的一处险地,顾名思义,能落脚的只有方寸之地,两边便是深深的悬崖。
这里历来少人行走,曲家子弟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被发现?
当这个事情被传出去时,大安朝廷一片震荡。
曲家子弟……曲家子弟的尸体在梁州被发现了?
这……这怎么会?
尚书左仆射谢玠听到此消息时,顿觉眼前一黑,双目几欲爆裂:“你说什么?曲家子弟的尸体……曲家子弟不是早已离开京兆了吗?怎么会在梁州?”
刑部尚书韩伯庄上前搀扶着自己的主官,继续禀道:“大人,据都官司的官员查验,当是曲家子弟乘坐马车经过,马车走得太急,便掉下了悬崖……”
韩伯庄的声音变了变,低沉黯然:“统共有五十余具尸体,大多血肉模糊。下官已去查探过了,认出了……认出了曲韶。”
曲韶是曲大人的长子,韩伯庄曾见过其许多次,是断不会认错的。
自从曲大人致仕还乡之后,曲韶等曲家子弟已陆续离开了京兆,韩伯庄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人了。
他以为他们各安天涯,不曾想,现在却见到了他们的尸体!
谢玠哑着声音,狠狠道:“马车走得急……曲家人为何会乘马车经过方寸坡?!还是那么多人,五十多个啊!”
韩伯庄只得紧紧搀扶着谢玠,生怕其会支撑不住倒下来。这个事情,太突然,太突然了!
他的喉头也哽住了,却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大人,刑部和缇事厂都去查探过了。这是一场意外,是一场意外……”
这话说得虚浮,韩伯庄自己压根不相信。
可是从方寸坡那里显现的痕迹来看,便是如此。
谁管得了曲家子弟为何聚集在一起?谁管得了曲家子弟为何会经过方寸坡?
谢玠的手死死握成了拳头,心中悲痛不已:“曲大人失了踪,曲家子弟遇难。这是……曲家满门皆亡了啊!”
谢玠在宦海浮沉几十年,见惯了各种倾轧错乱,早已习惯明哲保身,却在年初破了例,为曲公度出言。
他当时,只是想保住曲公度性命而已。
或者,只是想保住自己一点纯心而已。
这点纯心渐渐发酵,令他对曲家的事情越发关注,令他越发希望曲家众人平安无事,在别处能够蓬发繁茂。
仿佛,通过曲家繁茂,能明证他心中纯心,不枉这为官一辈子。
谁知,到了最后,曲公度失了踪,曲家子弟变成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