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节
就算梁管事不说,他也是打算唤其它佃农来问问具体情况的。毕竟他不可能只听信梁管事一面之词。
不过,对于梁管事的表现,中年幕僚还算满意,他点点头,和颜悦色说道:“这个办法很有效果,你立下了大功,我会向主子禀报是,不会亏待你。要是主子高兴了,说不定会将你调到府中办事。”
汪印夫人的身体到底是怎样情况,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她就在京郊农庄这里,这确定无疑。——不仅是梁管事看见了,还有那么多的佃农也看见了。
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可以向主子复命了。
第1081章 调整
京郊农庄这里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就送到了汪印跟前。
他星夜前去见叶绥的时候,就听到她说了这个计划,对叶绥的安排,他一向十分支持,同时也对她有着充足的信心。
况且,他已经把庆伯等人都留在了农庄那里,以确保阿宁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
对最后的结果,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担心,他知道阿宁一定会做到她想做的,最后定会顺理成章地让许多佃农都见到她、确认她就在京郊农庄那里。
但是……阿宁紧急送来了书信,道邵家农庄佃农的症状有异常,请朱太医立刻前往农庄。
汪印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时候,同样有些吃惊。
原来,邵家农庄佃农他们所出现的症状,竟然和当初雁西道那场被误认为是瘟疫的病情症状十分相似,并且做手脚的方式也一样,都是从水源上下手。
能够在极短时间内使得病情扩大的,方式无非就是那几样,从水源下手是最简单最迅速的,这或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是在病症相似的情况,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症状相似、手法相似,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邵家农庄佃农的情况,与雁西道当年的情况是一样的?
就算不一样,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尤其是,这些事情还与邵世善有关。既是关乎邵世善,那么就少不得要牵涉到坤宁宫韦皇后一系。
京郊农庄那里的布局,最主要是为了引贤妃入局,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那么这个计划就出现了变数,事情和之前就不一样了。
往重里说的话,这就是攸关国朝命运的事情。
雁西道靖平县那场类似瘟疫的重大病情出现之后,他和当时的雁西道观察史裴解再三查探商讨过,最后判断做下这一局的人是大雍朝的人。
大雍朝此举是想对付雁西卫、继续而国朝内引起恐慌,从而削弱国朝的势力,这是他们认为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但是,因为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证据,最后这个猜测也没能作实,汪印没有想到,现在竟然会在京兆农庄重现一样的病症。
那些药粉是邵家农庄的人所下,他不相信农庄的管事档案擅作主张,此事必定与邵世善脱不了干系。
只是,邵世善是否知道佃农们所出现的症状,与雁西道靖平县那里出现的是一样?
如果知道的话,那么邵世善肯定知道阿宁对这些症状十分熟悉,他就不怕会引起本座的注意?
如果不知道的话,有谁能够越过邵世善在邵家农庄行事呢?
邵世善能够做到尚书左仆射这个位置,为人做事自然是小心周密的,邵家农庄那里出现的情况,怎么看都有很大的纰漏,也不像邵世善的行事,让汪印觉得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邵家农庄那里的状况,他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一个合理的推测。
现在阿宁和朱太医在汪府农庄那里仔细诊断那些佃农的情况,以得到进一步的消息。王白佩墨他们也在继续邵家农庄的情况,现在所知的还是太少太少。
所知太少,也便无从猜测。
可以肯定的是,邵家农庄的确有异常,或者说是邵家有异常。
看来,他得多做一些准备才行。
不一会儿,他便换来了唐玉,这样吩咐道:“告诉吴不行,往万映楼那里送去一个消息,本座有事要见一见驸马爷。”
京郊农庄这个事情,有齐适之从中帮忙,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状况,他还是得将这个事情告诉齐适之。
——也要通过齐适之,将这件事告诉定国公齐瞻竹。
牵涉到尚书左仆射和皇后,这个事情怎么都小不了。
邵家农庄,邵世善在其中究竟做了什么呢?
被汪印和叶绥所关注的邵世善,正对管家吩咐道:“将消息送进宫中,告诉两位娘娘,汪印夫人的确就在京郊汪府农庄那里。”
这是韦皇后和贤妃都想知道的情况,现在他已经确认了,有那么多人看到,此事就不会假,只要那些守卫还在京郊农庄里一天,汪印夫人就会在那里。
这些情况,当然要尽快告诉宫里的人。
“是,老太爷,老奴这就让人立刻去传讯。”他身边的管家这样回道,很快就走了出去,看样子就是吩咐人去办事了。
不多久,一个中年幕僚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这个幕僚,是在京郊邵家农庄出现过的,就是听了梁管事建议的那个中年幕僚。
这个幕僚是邵世善的心腹亲信,名为盛怀。他奉邵世善之名前去京郊农庄那里办事,现在事情已经办理妥当,此番是来向邵世善复命的。
“主子,农庄那里的事情都办好了,佃农们的身体也在渐渐好转,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身体隐患。”盛怀这样回道。
邵世善听了,开口问道:“确定是汪印夫人诊治的吗?所有佃农都是汪印夫人治好的?”
盛怀点点头,肯定地回道:“没错,是这样,都是督主夫人治好的。督主夫人只说即将入冬,佃农们会出现这样的身体状况,是受风寒所致。”
受风寒所致?
邵世善眸光微闪,并没有说什么话。
受风寒所致也好,或者是其他原因造成也好,只要那些佃农是由汪印夫人诊断的,那就可以了。
当初他曾听闻是汪印夫人一直坚持,所以雁西卫士兵和缇骑们才进去靖平县那里了解情况的,也是汪印夫人最先提出靖平县百姓是中了毒而不是染了瘟疫……
既然如此,那么汪印夫人想必对靖平县那些百姓的情况十分熟悉。
熟悉就好,他要的就是这一份熟悉!
邵世善唇角微微扬了扬,随即便压了下来,朝盛怀吩咐道:“农庄那里的事情,跟紧一些,对汪府农庄仍旧要密切监视。”
事情开局了,接下来还是需要时间,在这一点上,他有足够的耐心。
退了出去的管家很快就返回来了,他向邵世善禀道:“老太爷,十殿下已经来了。”
第1082章 野心
十殿下,永昭帝的第十个皇子郑训,也是邵世善孙女所嫁的人。
郑训的生母早逝,他是养在在韦皇后膝下的,如果没有十八皇子的话,那么郑训就会是韦皇后的依仗。
在早年,韦皇后对郑训还是比较好的,因为她要用郑训这个皇子来稳住后位,也曾为郑训谋划过,但是在十八皇子出生之后,韦皇后有了亲生儿子,对郑训自然就怠慢下来了。
像郑训这样的皇子生母早逝、母族没有任何势力的皇子来说,在宫里朝中的地位是绝对比不上一个得宠的公主。
当年不管是熙平公主还是同乐公主,她们的地位威势都远远在十皇子之上。
幸好韦皇后为了给十八皇子增势,偶尔还会想起郑训来,于是为他物色了一个好皇子妃,那就是当时兵部尚书邵世善的孙女邵真。
皇族和重臣之间互为嫁娶,这在大安朝是常见的情况,但是事实上,当手握重权的三品官员的孙女儿嫁给不受宠的皇子,还是皇子需要仰仗皇子妃的势力。
特别是,邵世善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从当年的兵部尚书擢升为尚书左仆射,成为了中枢主官之一。
按理说,郑训娶了邵世善的孙女儿,邵家就是他的妻族,邵家的势力是应该为郑训所用的,但实际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邵世善能够步步高升,是因为其是极得皇上所倚重的心腹重臣,这样的心腹重臣绝对是为皇上所用,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受宠、没有势力的皇子而逆皇上的心意。
因此,如果永昭帝没有表现出看重郑训的意思,就算邵家有再多的势力,也不敢过多用于郑训身上;
并且,邵世善与承恩公府的关系也极为密切,又因为郑训是在养在韦皇后膝下的缘故,明面上是站在韦皇后这一边的。
邵家的势力就那么多,邵世善一方面要听从皇上的吩咐,一方面要为韦皇后尽心出力,所留给郑训的支持就不多了。
在所有人看来,他生母早逝、母族没有任何势力,自身才能又不显,这样的皇子明显就没有成为储君的可能,更别说将来登基为帝了。
对于大臣们说,皇子那就是天潢贵胄,但是皇子之间同样也分为三六九等。
绝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朝中大臣能够支持郑训的还是太少太少了,几乎等于没有。毕竟从龙之功大家都想谋取,但也要看得到希望才行。
对这些情况,郑训不以为意,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储君,又怎么能够要求朝臣们支持他?
他自己太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成为太子,也从来没有对皇位感过兴趣。
目标之所以成为目标,是因为它可能会达到,但是怎样努力都不可能达到的,那就不叫目标,而是幻想了。
生长在帝王家,郑训早就能体会到皇家纷争冷暖,因而绝对没有“幻想”这个事情。
他原本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平安安活着,做个逍遥王爷。
但是这一切,在娶了邵真之后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在他曾经执掌过缇事厂之后。
尽管汪印去了雁西卫之后,带走了很多精英缇骑,但是缇事厂仍是一个庞然大物,执掌这个庞然大物、哪怕是和九皇子郑紧一起执掌,这对郑训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手握权力,还是一种让人畏惧的权力。
有些东西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曾经得到却又失去的话,那就会让人心神俱裂。
权力对于郑训来说,就是如此。
他尝试过权力的滋味,为之而深深沉醉,最后却又失去了权力,他手中的权力因汪印而得到,也因为汪印而失去。
他作为一个皇子,他的权力势力竟然要根据一个宦官而变化,这是郑训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对权力的渴望,逐渐滋生了许多欲望,也助长了他的野心。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在想,他也是父皇的儿子,也是大安朝的皇子,他既生长在皇家,凭什么就不能成为储君、不能登上帝位?
这种自问这种野心,让他对储君之位、对帝王帝王越来越在意,恨不得将它们牢牢握在手中,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或者说,对于每一个皇子来说,那个位置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诱惑力,这是最为吸引人的东西,哪怕一时没能吸引他们,在漫长的时日里,也会渐渐受到那个位置的蒙蔽蛊惑。
为了得到权力,为了坐上那个位置,郑训做了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紧紧抓住妻族邵家不放。
所幸的是,邵世善对他越来越好,提点辅助他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在汪印前去雁西卫之后,正是在邵世善的促使下,他才有机会执掌缇事厂;在汪印回来之后,又是邵世善语重深长地提醒他,让他按捺住野心暂时蛰伏。
一直到现在,郑训都记得邵世善当初所说的话语。
他记得,邵世善这样说道:“殿下,您知道吗?能够走到最后的人,不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前进,而是因为他们会先后退一步再前进两步。那些只知一味往前冲的人,最后都是满身刀伤死在了半途。”
这样的大白话,不像是从邵世善这样的文臣会说出来的,但其真的这样说了。
郑训越是想,便越觉得这些大白话有道理,事实也足够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