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在座的不论是大夏官员还是番国使臣,有哪个敢开口说让大夏天子去学前周的?怕不是活腻了!
  前周什么德性,不光大夏人心知肚明,就连西域番国也是知道的,阿穆尔皱了眉,虽然没有再开口,却明显有几分不虞之色,轻纱遮面的王女想来是语言不通,有些疑惑的转头跟自家兄长问了什么,阿穆尔便又解释了一番,王女阿丽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王女亲自献舞联姻,却被当众拒绝,即便西域民风奔放,这样的事也依然是下不来台的。
  天子正想着该怎么收场,却听那一身明蓝舞衣立在殿中的王女开口道:“陛下,有妻?”
  她抬手指指段铭启,又回手指指自己:“所以,我不行?”
  阿丽娜的大夏语明显很不熟练,吐出的字节音调颇有几分不准,但嗓音却娇脆动人,段铭启好脾气的颔首:“然也,朕已有皇后,不敢耽搁王女青春。”
  阿丽娜顿了顿,皱眉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我父王,也有妻,很多。陛下,才一个,就不行?”
  ……咳。
  她这样当众问出来的言辞,听得众人齐齐无语,就连皇后季晚彤都噎住。
  这王女并不遮掩自己的困惑,认真的模样分明是涉世未深天真烂漫,可偏偏她出口的言辞,却又是男女之事,在中原礼教里几乎与自荐枕席无异,但她完全没有羞涩之意,就认认真真的问出了口。
  而站在她身旁的阿穆尔,显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兄妹二人坦坦荡荡的神色,到显得其他人心思不正似得。
  皇帝忍着想叹气的冲动,温声说道:“朕有皇后,已然心足,王女的风姿,理当寻一位可一心待之的良人,方才不负。”
  这一句话明显阿丽娜没听懂,只得又转头看向自家兄长,再听了阿穆尔解说之后,这才恍然,一拍手道:“陛下,有妻,不行,换别人,行?”
  段铭启松了口气,到底是要两国交好,而且龟兹曾借过兵给卫家,相比于其他五国,龟兹此次前来本身就是有着盟国的身份,该给的面子不能不给。
  何况只要不是他自己,他又为什么要干涉人家王女嫁谁?
  于是爽快的点了头:“贵国诚心建交,朕心中甚是欢喜,吾朝年轻有为的儿郎不知凡几,如王女有意,亦可互结秦晋之好。”
  ——只要不盯着朕,大把未娶妻的好男儿呢,找个顺眼的就是了,回头他这个做皇帝的,还能给臣子赐个婚什么的,何乐而不为?
  脑中的念头还没转完,皇帝陛下就眼睁睁看着那盛装舞衣的龟兹王女轻盈的一个转身,目光在昭阳殿中巡视了一圈,便就落在一处,随即脚步一转,伴随着清脆的铃音,直直的迈步走向了靖王的坐席。
  她的举动,别说是皇帝陛下没料到,殿中根本没有人能想到这王女竟真能干出当众选夫这样的事来,就连皇帝陛下都看愣了,一片诡异的静谧中,唯有阿丽娜身上佩戴的铃音回荡,直到她毫不羞怯的走到段铭承的席前,直直的看了他一瞬,抬手摘下了覆面的轻纱,指了指段铭承,又指了指自己:“你,陛下的弟弟,我,龟兹第四王女,可以。”
  殿内死寂了一瞬,不知是谁大概呛了口水,死死捂着嘴轻咳了一声。
  段铭承冷飕飕的瞥了一眼祸水东引的无良兄长,这才沉声道:“本王也不可以。”
  阿丽娜猛然就皱了眉,不解的盯了他一瞬,转身指了指隔着御道空置的席位:“没人,可以!”
  一句出口,却半晌没能等来应答,阿丽娜转回头,却见段铭承眼中含笑的正看向她身后的某处,阿丽娜不由也转身望去,女眷一侧此时正人人目不转睛的望着此处,一片云鬓花颜中,她却不知道这个俊美如同雪山神祗的天子弟弟究竟看得是哪个,皱眉望了一遍,只得又转回头。
  段铭承此时也已经收回目光,淡声道:“快有人了,所以不可以。”
  第180章
  靖王殿下这句话一出口,殿中不少人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言辞,等于是公开了靖王将要选王妃的信息,燕锦薇脸上血色乍然褪尽,而秦丹珠却唇畔挂着了然的笑意瞥着纪清歌。
  适才那王女转身后没找到靖王目视之人,就坐在纪清歌上手位置的秦丹珠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再看看自家小表妹强自装出的镇定,秦丹珠莫名就欢喜了起来,静悄悄的端起桂花酿抿了一口,籍此来遮掩自己翘起的唇角。
  她心情颇好,燕锦薇却心口憋闷得透不过气来,到底还记得这是御前,转开头拼命忍着自己眼眶中的泪光。
  而不管其他人究竟想些什么,阿丽娜却明显很不高兴。
  龟兹虽然比起中原只算是个小国,但作为王室公主,又加上父兄对她都颇宠爱,她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前来大夏虽然是有着和亲的使命,但也不是非和不可,如果大夏皇帝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她和王兄阿穆尔根本不会提出联姻的提议。
  现如今,皇帝说自己有了皇后,拒绝她也就罢了,但这个皇帝的弟弟,明明没有成亲,却竟也拒绝了她?阿丽娜终于沉了脸色。
  “我,龟兹王女,不好?!”
  “公主自然极好。”段铭承一语听得阿丽娜神色稍霁,然而还没等她再开口,就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但却与本王无关罢了。”
  “你——”
  阿丽娜明显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到底会说的大夏语不多,急切之间竟然憋住了言语,心中有话却说不出来,脸色便涨红了起来。
  眼看就要闹成不欢而散的僵局,建帝连忙开口救场,先将阿穆尔和阿丽娜这一对龟兹王室兄妹一顿夸赞,辞藻华丽,骈四俪六,就算是能听懂大夏语的阿穆尔都差点绕晕,总算是能听懂这是大夏的天子在夸自家妹妹,略作翻译之后,阿丽娜才终于脸色好看了些许,皇帝陛下松了口气,好声抚慰着将兄妹二人劝归了席位,这才说道:“能与诸国联姻,乃吾大夏之幸也,只是到底是婚姻大事,岂能莽撞?还是请各位慎重选择,若真有情投意合的人选,自当是一段佳话,朕岂有不愿成全的道理?不仅成全,届时朕还定当命礼部隆重准备婚礼……”
  皇帝陛下为了避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将‘情投意合’四个字着重加重了语气,本以为可以以此来结束这场闹剧,孰料话音还没落,番国使团的席位当中就又一次站出了一个人。
  正是之前左一杯右一杯不停饮酒的大月氏国师达阳图都。
  此时此刻他已经喝得醉眼迷离,那入口如同蜜水儿似得淡酒,后劲有些超出了他心中的预计,其实就算不是陈年酒浆,他这样当水灌也一样会醉,之前略微有些上头的时候还没能引起警惕,等再两杯下肚,人就开始飘飘然了起来,通常饮酒之人喝到这个程度,就已经不记得要控制酒量,达阳图都也不例外,越是酒醉便越想多饮,裴元鸿劝不住,同行的其他大月氏的使臣又习惯使然,不觉得酒醉有何不好,竟就真的让他喝了个烂醉如泥。
  先前看着殿中婀娜舞姬的时候,达阳图都就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等到龟兹王女献舞的时候,心中就愈发的瘙痒,好歹虽然烂醉,却还知道这是龟兹王女,不是普通姬人,一边忍着冲动,一边看完了当众选夫的戏码,正遗憾为什么王女竟不来选自己的时候,耳中就听到了上面那个大夏的皇帝口口声声说什么联姻什么成全,更多的词汇要么没听懂,要么听懂了也没记住,唯独却听懂了这个皇帝的意思就是说愿意和亲。
  这样的认知涌入已经酒醉的脑海,达阳图都终于按耐不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拍自己胸膛:“本尊,国师……”晃了晃,想起这中原人动辄之乎者也,又加了句:“国、国师者也……”
  “……中原女人,来和、和亲。”
  他这句话一出口,裴元鸿就知道不妙,起身想要拦阻,却被达阳图都反手一把推了个踉跄,眼睁睁看着这个一把大胡子的大月氏国师,摇摇晃晃的走向女眷的坐席。
  达阳图都人虽醉了,脚步也不稳,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敦实的体型就像一头草原上横冲直撞的牦牛也似,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愣愣冲到纪清歌的坐席前面,也不顾还隔着案几,在女眷这一侧下意识的惊呼和抽冷气的声音当中,伸臂就去拽她手腕。
  “和……和亲!”
  他的举动,殿中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坐在纪清歌上手的秦丹珠都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这个喝得红了眼睛的什么国师喷着酒气来抓她家小表妹,等想挡在纪清歌身前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
  偌大的昭阳殿中,几乎是同时响起了一声痛呼和瓷盘碎裂的声音,以及怒喝之声。
  纪清歌在此之前根本没有留意过这个什么番国的国师,心中正为了龟兹王女毫不怯场的当众选夫有几分别扭和微酸,又被段铭承看得不自在,垂头端着酒杯慢慢的啜着来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达阳图都醉醺醺的言辞虽然也有入耳,却又哪里能想到竟然会和自己有关?
  没反应过来,身前摆着果点佳肴的案几上就陡然笼罩了一个阴影。
  随后就是一只大手向着自己不由分说的抓了过来。
  纪清歌惊觉的较晚,想要起身躲避也已来不及,手中霁红描金并蒂莲纹的小巧酒盏轻轻一转,杯口对准那伸来的手掌,手腕发力,猛然就是一个对击!
  她的这一下反应虽然是仓促之间,但却应变神速,虽然没有蓄力的时间,击出的距离也只有半个拳左右,但那小巧的酒盏,却准准的套住了达阳图都中指的指尖,原本五指伸开来抓的动作,配上达阳图都自己伸臂的力道,毫无防备之下,整根手指如同戳到了一面坚硬的墙壁也似,刹那间反锉的力道和带来的疼痛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脑海,他顿时就是一声痛呼!
  虽然纪清歌是仓促应对,用出的力道并不完足,但毕竟十指连心,寻常人不慎戳到指头哪有可能会不疼?达阳图都虽然酒醉,但到底还是□□凡胎,整根手指从指尖直痛到指根,缩手的同时就已经疼得呲牙咧嘴面露狰狞。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同一瞬间,背后一道锐利的风声已经逼近,达阳图都根本还未来及转身,一个描金果碟便带着风声砸到了背上。
  区区一个瓷盘而已,但仅从那道锐利的风声以及砸中人体时的钝响也能知道——这一击力道极重!
  达阳图都本人对此感受尤甚!
  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一只瓷盘砸了过去,碎瓷飞溅而已,但达阳图都却被这巨力砸得一个前冲,喉头腥甜的同时,眼前也是一阵发黑,本来醉酒脚步就不稳,此时身形更加稳不住,踉跄的扑倒在纪清歌的案几上,将上面原本摆放精致的杯箸碗盏连通菜肴果点叮叮当当的扑了一地。
  好在纪清歌在一击挡回的同时也已经极速立起身来向后退去,这才避免了被汤汤水水泼洒一身。
  达阳图都狼狈的趴在案几上,半天都起不来身,那背心陡然之间受到的一击让他唇畔都沁出了血丝,可见出手之人的力道有多重。
  此时大殿上已经一片纷乱,就不提女客席位这一侧因为这番国使臣的无礼举动躲闪的躲闪,退避的退避,陡然之间空出了一大片,就连文武百官那一侧也是不少人直接起身怒喝,一时间偌大的昭阳殿内一片嘈杂。
  而其中动作最快的,当属靖王段铭承。
  那砸趴了大月氏国师的描金果碟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脱手掷出的同时,人也猛然立起身来,绕过面前的案几,疾步赶了过来。
  几乎与靖王同时行动的,还有安国公卫家的男丁,以及终于觉得了自家国师行为不妥而想要拦阻的大月氏的使臣们。
  安国公世子卫肃衡早在这个醉醺醺的国师向着纪清歌伸手的时候就立起身来,只是要绕过席位和左右的宫人,这才稍微慢了半步,当他面带怒色疾步赶到的时候,达阳图都已经被靖王殿下一把拽住后脖领子拎了起来。
  达阳图都此刻已然顾不上手指的疼痛,背心处的那一击直接让他整个胸腔都钝痛难忍,连气息都憋住了一瞬,原本混沌一片的脑海中终于清醒了些许,眼睁睁看着那容颜殊丽的绝色少女被侧旁的妇人拉到身后挡了起来,还来不及说甚,就被人硬生生的拽起了身。
  “做什么?!我,国、国师!”
  段铭承面如寒霜,目光如同刀锋一般盯了这醉酒的番国使臣一瞬,冷笑一声:“国师?很稀罕?”
  话音未落,一抖腕,达阳图都那健壮如牛的身躯就被他单手给甩飞了出去,方向正是大月氏使臣们的席位。
  原本想来劝说救场的大月氏使臣们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迎面掼来的自家国师大人敦实的身躯砸得东倒西歪。
  他们此时也才刚刚绕过酒席,倒跌之余,便将自己位置的坐席也撞了个七扭八歪,杯盘酒肴狼藉得撒了一地。
  不等他们这一行人爬起身子,那浑身酒气的达阳图都就又一次被人揪住了衣裳,迎面一拳揍在了脸上。
  卫辰修作为卫家的嫡系男丁,身上又有公职,这样的场合自然也是要出席,只是到底辈分小,和卫邑萧两人的坐席是在卫远山和卫肃衡身后,这番国国师的举动早就让他气得脸上变色,原本就是冲动的性子,哪里还忍得住?也不顾此时是在御前,只管摁着这个胆敢对他小表妹无礼的番国人挥起了拳头。
  达阳图都根本连痛呼之声都来不及出口,第二拳就已经落了下来。
  建帝段铭启端坐在龙椅上,看着这一片混乱,眼底尽是冷意和嘲讽。
  ……这些番国使臣,张口闭口和亲和亲,怕不是忘了如今中原已是他段氏大夏了么?
  使臣出使,身上固然背负各种各样的使命而来,平日里应对看着也得当有礼,可骨子里究竟对中原大夏有多少的尊敬,今日殿上这一场闹剧不啻于是昭然若揭!
  他家皇后的千秋寿诞,这些人竟敢当众无礼至此!这是拿他这个皇帝和皇后做了软柿子不成?
  莫非还以为大夏会如同前周那样委屈求全?
  这大月氏的人莫不是忘了鬼方是怎么亡国的了?!
  建帝冷笑一声,对他知之甚深的季晚彤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段铭启转头望去,便见他家皇后浅笑盈盈的冲正按着那醉鬼劈头盖脸一通猛揍的卫辰修一努嘴,音色极轻的说道——
  “可比歌舞好看多了。”
  第181章
  皇后的一句调侃,多少让段铭启的怒意消减了些许,但心中仍有不虞,索性也不开口叫停这场闹剧,由着卫辰修揍人。
  而达阳图都一个原本就醉酒的人,又先受了靖王那几乎打出他内伤的一击,此时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力,铁拳之下,连想喊叫都变得断断续续。
  段铭承含怒甩飞了无礼之人的同时,眼角已经瞥到卫家那个小子怒气勃发的扑了上去,他自己倒是住了步,先转头看看纪清歌,见她已经被秦丹珠拉在身后护得严严实实,这才放了心,转回头冷眼睨着卫辰修殴打来使,别说是拉架了,连劝都懒得劝。
  ——有什么好劝的?竟敢对他的小姑娘这般无礼,要不是卫辰修动作快,连他都想亲自动手打人了。
  他心底的想法,未尝不是卫家人心中的想法,此时卫家男丁已经尽数齐聚在自家女眷席旁,纪清歌自己应变得快,是真没什么事,那个醉醺醺的国师连她头发丝儿都没碰到一根,就被她一酒杯差点戳折了手指头,倒是秦丹珠和杨凝芳两人又惊又怒,此刻团团将纪清歌围在身后,直到自家夫君儿子赶到,这才松了口气。
  卫辰修虽然心中怒极,但此地到底是大庭广众,他揍了没几下,那几个东倒西歪的大月氏的使臣便终于爬了起来,哪里还能让这大夏的年轻小子这般痛打国师?纷纷围上来奋力的将两人拉开,达阳图都被一拳接一拳的揍在面门,这会子整张脸都已经青肿一片,口鼻更是潺潺冒血,牙都打掉了一颗,使臣见状,脸色也不由难看了起来。
  就算是他们国师酒后鲁莽了些许,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本国欢宴的时候,男人当众向女子示爱,这是至情至性的表现,只要不是找了有夫之妇,那就只要女子点头便足可以成就一段佳话的,也正因此,达阳图都也才会忘形到会离席去拉扯纪清歌。可就算两国风俗不同,中原人不好此举,却也不能就当众这般殴打使节吧?!
  在西域番国中,国师的地位向来尊崇,大月氏这次出使大夏,国师达阳图都是他们本国使臣团中的最高地位,领队一般的存在,如今被当众殴打成这样,这哪里能让人忍得?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先是指着已经被拉开到一旁的卫辰修语速极快的说了一通,见他充耳不闻,这才醒悟,转身拽过裴元鸿,大着嗓门说了起来。
  裴元鸿皱眉听完了一大串叽里咕噜的番国语言,淡声道:“本国女子不可轻辱,入乡便要随俗,今日之事乃是贵国国师无礼在前。”
  裴元鸿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自己犯了贱在先,挨揍不过是活该罢了。
  但他这样的言辞,听在大月氏一行人耳中却个个都恼怒了起来,然而不等他们再说甚,有人已经跨步拦在了裴元鸿身前。
  “贵国使者何必难为我们一个通译?”卫邑萧俊秀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双目却锐利如刀:“贵国国师口口声声喊着要拉去和亲的,是我卫家的表姑娘,你们有话,冲我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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