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李维强自挣扎着起身,刚一立起便一阵头晕目眩,几欲栽倒在地上,他毕竟是个孩子,忽觉得委屈,眼眶一热,抬手抹了一把脸畔,雨那样大,他已经分不清那是雨水或泪水。
今晚是林氏服侍爹爹过夜,李佑见到长子浑身透湿,面色苍白,却还是一脸倔强,忍不住皱起眉头问:“罚你跪了几个时辰,如今知道错了吗?”
李维只是沉默,李佑越发气不打一出来,转头对林氏道:“你看看他这幅忤逆不孝的样子,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兄弟,非得好好教训不可。”
林氏给李佑递上一盏茶:“夫君言重了,大哥已是知道错了,只不过年轻,抹不下面皮承认而已。夫君怎好让他一直跪在院中淋雨,万一弄出病来,倒是妾身的过错了。”
李维最恨林氏在爹爹面前装好人,此时忍不住道:“我和爹爹说话,用不着你来多嘴。”
李佑越发恼火,陡然起身冷笑道:“林氏是你的庶母,你就跟她这样说话?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他一迭-c-x-团队-声喝令一旁的下人:“去取大仗来,我今日要好好教训这个逆子,目无君父,不孝不悌,我真后悔生下他。”
下人们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林氏忙上前抱住李佑的腰道:“夫君息怒,大哥毕竟是嫡子,年纪还小,纵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夫君好好教导就是了,万不可用此大刑啊,否则我母子死无葬身之地了。”
林氏好劝歹劝,李佑方才勉强止住了怒火,喝令长子滚出。林氏倒特地起身送他,来到外间正堂,晚餐尚摆在食案上没撤下,李维一眼看到正中堆得高高的酥山,似乎只是略动了动。
林氏以为李维想吃,淡淡笑道:“二哥三哥前些日子刚吃过酥山,所以今晚吃得不多,大哥若饿了,便坐下来用一些吧。”
李维浑身透湿,嘴唇都冻紫了,刚才在爹爹面前硬撑着一口气,才没有瑟瑟发抖,此时觉得那冰冷的酥山格外刺眼,冷笑一声推开林氏,逃也似的走开了。
直到二哥同他说话,李维的回忆才被打断。
“大哥,我在太常寺已经做了五年的太祝,俸禄微薄,养家也困难,你能否跟审官院提一提,减几年磨勘?”李晖看着李维的脸色问。
李维心中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我虽是至亲,但国家审官考课向有制度,实在不能徇私。”言罢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庭院中有容容流云,畅畅惠风,李维无声舒了口气,毕竟,他再也不是当初彷徨无助的少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酥山也是唐朝流传下来的美食。话说最近天气好热啊,为了写这篇文,我已经喝了n杯加冰的喜茶了。。。。。。
第18章
盛宴已散,白日的喧嚣渐渐远去,偌大的厨房变得冷冷清清,薛盈找了个借口独自留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薛盈养成了独酌的习惯,她也不多饮,只端了一盏葡萄酒立在窗前慢慢品尝,早秋的风带着清凉的气息吹来,这个夏天终于过去了。
薛盈这几日忙着张罗宴席,都没顾得上好好吃饭。是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了,她想煮一碗细料馉饳。
先将精猪肉和虾肉剁成细泥,在加入少许盐、甜酒、葱花、胡椒粉和菜籽油,馉饳的馅料便做好了。
中午做寿面恰好还剩下一点面,薛盈把面做成剂子,擀成一个个正方形的面皮,肉馅放入面皮中间,对折成三角形。她在其中一角沾上水粉芡,把另一角折上去压紧,两端拉齐,便成了元宝的形状,就可以下锅去煮了。
薛盈将锅内倒入少许清水和高汤烧开,把馉饳全部下入,用不了多少功夫,馉饳表面便迅速鼓了起来,漂浮在汤面上。她又往锅里加了少许冷水,等再次烧开后,馉饳便煮好了。她将馉饳盛到碗里,加入青碧的蒜苗,少许醋、盐、胡椒粉和芝麻油,便可以吃了。
馉饳的皮擀得很薄,煮熟以后变成半透明的颜色,隐隐能看到里面粉嫩的肉馅,用猪骨熬成的高汤是乳白色的,鲜碧的蒜苗漂在上面,越发赏心悦目,闻着这股熟悉的气息,薛盈忽然有些恍惚。
薛盈十岁的时候,爹爹实在忍受不了舅母的白眼,想着自己厨艺还不错,最擅长做羹,便在叔祖的资助下,带自己来汴京开了一家瓠羹店。一开始抢了他人的生意,薛家瓠羹店自然会广受排挤。薛盈天生的暴脾气,免不了与人争执,爹爹总是劝她忍耐,事后还调侃她像馉饳做的——气性大。
当天的晚餐便是爹爹亲手做的细料馉饳,看到那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馉饳,薛盈忍不住笑了,别说,自己那气鼓鼓的样子还真和馉饳有些像。
爹爹的厨艺很好,会变着花样做菜,是薛盈幼时的老师。只是她一直纳闷,爹爹不过一介书生,不知从那里学来的手艺,而且还会处理那么多高端的食材。她也曾问过爹爹,一开始他不愿意回答,后来才告诉她,儿时祖父做生意,薛家家境殷实,他喜欢琢磨吃食,是跟家里的厨子学的。
“好巧,薛娘子竟然在这里。”李嘉的声音打断了薛盈的思绪。却见她笑道:“我看见大厨房还点着灯,就知道你在这里。你又做什么好吃的呢?”
看来这一碗细料馉饳自己不能独享了,薛盈无声叹了口气:“是细料馉饳,小娘子要不要尝一尝?”
李嘉本来不饿,闻到这香味忽然又有了食欲,忙笑道:“那我就尝一个,剩下的给你吃。”
薛盈又拿了一只碗,将馉饳和汤分去一些。李嘉先喝了一口汤,清鲜澄润,入口绝无渣滓。又小心地咬了一口馉饳,不同于坊间卖的,薛盈做的馉饳皮很薄,咬起来软软的,而馅料却十分筋道弹牙,有虾肉特有的爽脆甘甜。真是美味,李嘉吃完了一个馉饳,还想再吃第二个。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薛盈,谁知薛盈就像了解她的心思一般笑道:“小娘子把碗里的馉饳都吃完吧。我也不是很饿,这些尽够了。”
李嘉不好意思笑道:“不知怎的,原本不饿的,吃了一个馉饳反而更饿了。”
薛盈笑了笑,也开始享用这顿迟来的夜宵,一口汤下肚,还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就像爹爹当年教的一样。若爹爹还在世,看到自己这样子,应该很欣慰吧。
李嘉吃完馉饳,感觉自己和薛盈更亲近了。她忽然想起一事道:“薛娘子知不知道,林支婆这次参加寿宴,在娘娘和大哥面前屡屡哭穷,非要大哥给二哥减几年磨勘,娘娘和大哥不理她。她退而求其次,又要府上支援些银米,大哥说俸禄都买了田地,她居然还厚着脸皮讨要吃食,娘娘被她烦不过,已经答应给她十坛鲜鱼砟了。”
对于这样的极品亲戚,薛盈也感到头疼,不过国朝最重宗亲,李维若做得太过分,只能授人以柄,思量着劝道:“毕竟是兄弟,阿郎身居高位,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做事总要思虑周全,否则御史一道劄子递上,弹劾阿郎不友不悌,就麻烦了。”
李嘉冷笑一声道:“道理我明白,可我就是气不过。当年林氏母子是怎么对娘娘的,又是怎么诋毁我和大哥的,我不以牙还牙就不错了。”她忽然眼睛一亮,对薛盈耳语了几句:“我们这么做如何?”
薛盈忍不住乐了,若论淘气整人,她当初也不甘人后,明知道李嘉胡闹,也愿意跟着她试一试。
贺寿的宾客告辞后,太夫人特地将李维单独留下来。
她将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觉得他那里都好,只是性子执拗了些,于是又旧话重提道:“我今年五十岁,也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你这样孝顺又有出息,我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你至今没娶亲,我什么时候才能如愿以偿抱上孙子啊?”
李维甚感头大,推辞道:“儿子原本与郑家小娘子定了亲,只可惜临近婚期她逝世了,儿子说好了要守义,如今还未满一年,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商议娶亲的事吧。”
太夫人颇不以为然:“郑家小娘子毕竟没过门,更何况一年时间转眼就到。我看阿兰就对你很有意思,只要你点头,两家抓紧操办,明年开春就能娶进门。”
太夫人见李维只是沉默不答,知道他从小便一向有主见,却也强迫不得,又转了口风道:“便是阿兰不合你的意,这京城世家大族的小娘子你看上了谁,我便找官媒替你去求亲。你已经快二十七岁了,眼看要到而立之年。王家衙内如今也是二十七岁,儿子都生了两个,最大的已经入塾读书,三字经都会背了。你还是孤身一人,每每想到这件事,我夜里都愁得睡不着。”
太夫人每次催婚都是这些话,李维已经快能背下来了,却不好违逆她的意思,只好赔笑道:“娘娘说的是,儿子也会留意,若有心仪的小娘子,会及时告诉您的。”
李维又道:“因这几日张罗寿宴,儿子有好多公务压着没处理,便不在此打扰了,娘娘早些休息。”
太夫人性子绵软,口才也一般,明明知道李维是找借口,也只得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李维走出正房,郑良便迎了出来,他随口问道:“来贺寿的客人都走了吗?”
郑良顿了一下道:“除了林氏,其他人都回去了,连江娘子也回去了。”
李维冷笑一声示意郑良退下。依照他的本性,宁愿一辈子都不娶亲。他从小接触女人有限,除了母亲这样柔弱无害的,便是林氏给她的印象最深,在爹爹面前是一副嘴脸,背着爹爹又是一副嘴脸。在他看来,女人大半也像林氏一样,惯于惺惺作态、口蜜腹剑。一想起将来可能有这样的人陪在枕边,他就觉得像吃了苍蝇那样恶心。
李维想起薛盈说的话:愿意一辈子不嫁,靠厨艺养活自己。他忽然有些羡慕她,市井小民虽然碌碌一生,但贵在随心所欲,洒脱自由,那样的日子一定很快活吧。
李维早就想好了,这两年他是无论如何不娶亲的,等到了而立之年实在避无可避,便顺从母命娶一个温柔无害的妻子,只要老实听话不搬弄是非,平日操持家务、孝顺母亲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催婚催婚
第19章
秋风起,蟹脚痒,又到了一年一度食蟹的好时机。
太夫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太好,剥食螃蟹比较费劲,薛盈决定今日的晚餐做酒酿盒蟹。
时人做盒蟹多用海蟹,鳌大肉多,能够很快剥出满满一整壳蟹肉,但薛盈却选用河蟹,虽然个头小、出肉少,但胜在蟹黄比较多,味道鲜美。
螃蟹蒸熟后,薛盈小心地掀开盖壳,盖内充满了金黄的蟹膏,将它们挖干净盛在一旁,剪下蟹嘴和蟹眼,盛蟹肉的盖子便做好了。
接下来,薛盈和陈娘子一起,仔细地将蟹身的膏黄和蟹肉剥出,蟹脚和蟹鳌的肉也全部剔净,再将蟹肉和蟹膏充分混合。
空气中当即弥漫了螃蟹特有的鲜甜味道,陈娘子笑道:“拆蟹粉真是件磨人的活儿,拆了一会儿肚子便饿了,忍不住想尝一口。”
薛盈亦笑道:“别着急,这次买了好几蒌螃蟹,除去供应上房的餐食,剩下的足够我们吃了。”
她们一边说笑,一边将蟹粉酿入蟹壳中,洒入适量的黄酒搅拌。接着又敲开了几枚鸡蛋,将蛋黄蛋白混合打透,浇在蟹粉上,等蛋液渗进蟹馅的空隙中,再浇上一层薄薄的蛋液覆盖在表面。
蒸锅烧开后,将蟹黄放入略蒸片刻,酒酿盒蟹便做好了。
正在这时,几名婢女又抬来十余坛鲜鱼砟。那还是薛盈上个月做好的,做法很简单,鲜鲫鱼去除内脏洗净拭干,加入麦黄、红曲、盐、椒、豆豉干、葱丝调味,然后一层调味料一层鲫鱼平铺在坛子里腌制,等到卤水出来,再加酒密封存放即可。
这时大厨房的采办正好进来找薛盈:“薛娘子要的河虾来了,刚从河里捞的,特别新鲜,您过去看看?”
薛盈忙忙地出去了,临走前嘱咐陈娘子:“墙角处那是十坛鲜鱼砟是给林氏带走的,灶台旁那坛鲜鱼砟是今天的午餐,千万别弄混了。”
薛盈走后,太夫人房内的婢女前来取餐,陈娘子打开灶台旁那坛鲜鱼砟,发现只剩下几条鱼,怕数量不够,便又从墙角处的坛子里取了一条。她心想:反正林氏是有意打秋风,坛内少一两条鱼也没关系。
李维今日旬假,便和李嘉一起陪太夫人一起在房内用晚餐。
蟹壳内的蟹粉呈半凝固状,色泽金黄诱人。腌制好的鲜鱼散发出浓浓的酒香,清炒茭白莹润如玉,众人当即觉得食欲大振。
太夫人夹起鲜鱼砟尝了一口,鱼肉非常入味,因是生腌的,还带着爽脆的口感,酒香与川椒、葱丝的香味交织在一起,与米饭简直是绝配。她又夹了一筷茭白,清甜脆嫩,有笋蔬特有的清爽,正好中和了鲜鱼砟略重的味道。
李嘉的最爱始终是螃蟹,婢女将一只盒蟹挪到她手边,蒸好的蟹粉呈半流质状,舀一勺送入口中,鲜香在口腔中散开,蟹肉紧致弹牙,蟹黄丰腴醇厚,她又舀了一勺浇在米饭上,蟹膏与米粒充分融合,每吃一口都是难得的享受,李嘉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怪不得人都说螃蟹是水中至鲜,所谓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自己面前这只盒蟹很快吃完了,米饭还剩了些,李嘉把目光投到食案中央剩余的几只盒蟹上,刚要示意婢女再拿一只,谁知李维皱眉对她道:“螃蟹性寒不可多吃,忘了上回闹肚子的事了?”
李维性严,李嘉一向视兄长如父,听他这么说,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也只得罢了。
李维也开始优雅地食用手边的盒蟹。八月末的螃蟹蟹膏丰富,经过短暂的蒸制,肉黄相融不分彼此,入口既清甜又肥嫩,还有一种沙沙的质感,最妙的是,薛盈在蟹粉里加入了大量的黄酒,有效去除了腥味,又增加了螃蟹的鲜美。此时他有些遗憾地想:若是再来一盏雪花酒相配就更好了。
吃完手边这一只盒蟹,李维居然产生与妹妹一样的想法:还想再吃一只。不过这样没面子的事,他是绝对做不出的,只得拿出自己养性的功夫,勉强克制住了食欲。
螃蟹既然不能多吃,那就尝一点鱼肉吧。鲫鱼的个头小,一旁侍候的婢女察言观色,将一整条鱼夹到他面前的碟子中。
只是李维只吃了一口鱼肉,便皱起眉头。开始猛喝熟水。
太夫人发觉到儿子的异样,忍不住问:“大哥怎么回事,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李维摆手道:“没有,只是有些口渴罢了。”
在另一侧用饭的李嘉忽然有些心虚,被李维悉数看在眼中。
太夫人皱眉道:“定是今日衙门里公务太忙,你没顾上喝水。”又嘱咐一旁的郑良道:“你是办老了事儿的,怎么也这么不经心,大哥儿不记得喝水,你应该提醒他才是。”
郑良忙应下来,寂然饭毕,下人们撤下食案,李维又陪太夫人说了几句话,转身走出上房吩咐郑良道:“你把薛娘子叫到我书房来。”
薛盈被李维传唤过多次,每一次必没有好事,不过今天,她是真的有些心虚。
薛盈慢腾腾挪到书房,李维只看着她,好整以暇地沏茶不说话,她觉得时间实在难熬。
直到将手中那盏茶水喝完,李维才慢腾腾道:“原以为薛娘子厨艺超群,如今看了也不尽然啊。”
薛盈小心答道:“阿郎这么说,肯定是婢子有做的不当的地方,还请阿郎明示。”
李维看到薛盈还在这里装相,冷笑一声道:“我竟不知道,原来做鲜鱼砟是要放那么多盐的。”
薛盈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定是陈娘子没留心,从墙角下那几坛鲜鱼砟中取鱼充做今日的菜肴了。只是太夫人和李嘉都没抱怨今日的菜咸,想来是李维运气不好,正巧碰上了自己偷偷加盐的那一坛。
这事是无法隐瞒的,薛盈心一横,索性对李嘉坦白:“此事的确怪婢子。婢子听小娘子的描述,深恶林氏为人,又见她狮子大开口一次要十坛鲜鱼砟,一气之下就多放了些盐。”
李维颇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薛盈这样老道的人,也会跟着李嘉一起意气用事,冷声道:“简直胡闹,且不说林氏那里,你身为厨娘,当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这么做无异于暴殄天物,你可知道今春大旱,陕西路的许多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
薛盈的语气中难得带了几分真诚:“阿郎息怒容禀,原本我打算把送给林氏的十坛鲜鱼砟都加很多盐的,后来又觉得食物无辜,这么做太浪费了,便只在其中一坛顶上加了盐,只影响顶层的几条鱼,没想到却被阿郎遇到了。”
李维又好气又好笑:“这么说,我得要怪自己运气不好,不能怪你了。”
薛盈忙低头道:“婢子不敢。”
李维瞪了她一眼道:“以后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百的事少做。至于林氏,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薛盈这才放下心来,随口道:“阿郎自是智谋超群。我们这法子虽不入流,可是做完以后,我和小娘子倒都觉得很痛快。人生在世,若事事瞻前顾后、思虑太多,想来也少了很多乐趣吧。”
李维愣了愣,因为自小的经历,他一向克制隐忍,是出了名的少年老成,所谓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生活,距离他一直很遥远。薛盈这样行事,他并不是不羡慕的。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弯起。
薛盈入李府以来,很少看见李维的笑容,可是她没想到男人笑起来也这样好看,如春风乍起,冰雪初融,她竟有些恍惚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