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不愧是昭儿,舞姿果然动人。”魏璟一声赞叹,“太傅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谢斐闻言抬眸看了大殿中央的少女几眼,狭长的眸子里却是波澜不惊。
  “懿安公主确实舞艺超群。”谢斐淡声,嗓音四平八稳。
  魏璟听罢皱眉,转头看向一旁端坐的谢斐,依旧是一副芝兰玉树,清隽雅致的模样。
  燕京盛传,燕朝太傅不仅生得仙姿佚貌,更是具备逸群之才。三岁吟诗作赋,八岁便有惊才风逸,十岁中举,如今刚及弱冠就成了朝中位高权重的正一品太傅。
  如今太傅弱冠之年还未娶妻纳妾,如此俊逸君子,京中贵女早已人人心中慕之。
  不过魏璟觉得他这位表叔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清正古板,虽比他大不了几岁,行事却总是一副长辈做派。他们这些小辈平日里都怕他,只有他不记教训,总是喜欢招惹谢斐。
  “记得以前小的时候,母后还说笑要将八妹许给太傅大人,如今也不知作不作数了。”魏璟故意说道,随后看了谢斐一眼,“不过太傅大人确实也到了该娶妻纳妾的年纪了。”
  谢斐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瞥了魏璟一眼,生得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是漠然冷色。
  “微臣的婚事就不劳太子费心了,既然太子都有如此闲心关心微臣,不如多花点时间在课业上,待会儿也好在圣上面前有个交代。”
  魏璟闻言顿时呆了:“表…表叔,您不是答应不说了吗,表叔您可千万别这样对侄儿啊…表叔!”魏璟慌了,连忙求饶道。他不过就是想调侃谢斐几句,谁知道谢斐真要禀告燕帝,要是让父皇知道他这些日子都在荒废课业,那他可就完了!
  “表叔…求求您了…”魏璟哀求,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他这张嘴啊,怎么就忍不住呢!
  谢斐未再搭理他,只是轻轻饮了一口酒水。
  那厢魏雪昭也跳完了玉绫舞,谢礼时还往谢斐的方向羞怯地瞧了一眼。
  这一眼自然也被魏纨珠瞧在了眼里,只是屏风相隔,魏纨珠不知魏雪昭看得是谁罢了。
  “不愧是昭儿,果然舞姿出众,一舞下来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啊。”燕帝朗声笑道。
  皇后听罢抿唇对太后笑言:“昭儿为了让母后高兴,这舞可是练了许久,没想到这娇气包啊练起舞来啊,竟也是不喊一句苦和累的。”皇后满眼欣喜,语气也带着几分浅浅的得意。
  毕竟自己的女儿是大魏唯一的嫡公主,不仅美貌纯真,就连舞技都是大魏之首。
  太后挑了挑眉,涂着赭红丹蔻的手轻轻扬了扬:“还算不错,赏。”
  太后面色虽依旧如常,可赏赐确实实实在在的。魏雪昭见状以为自己已经讨得了太后欢心,连忙跪下谢礼。
  一旁的魏琅华气得直咬红唇,而魏如敷已经急的满头是汗了。
  魏雪昭已经献完寿礼了,现下只剩她和魏纨珠了。
  “七姐姐还不去献礼吗?”魏纨珠一边吃着蜜饯一边问着,圆润白嫩的小脸尽显天真。
  与其让自己先丢脸,倒不如让这个傻子先去惹怒太后,到时候说不定自己的舞都不用献了,魏如敷暗想。
  魏如敷思罢朝魏纨珠笑了笑:“还是九妹先去吧,姐姐再等会儿也不迟。”
  先让你这个蠢货丢丢丑,然后自己再找个借口推脱。魏如敷冷笑,就算今天她献不成舞,往后还是有机会讨好燕帝和太后。可今日,她必须要看看魏纨珠是如何丢尽脸面的。
  毕竟能除一个是一个,只要自己目的能达成,她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好吧…”魏纨珠佯装为难的样子,“那妹妹就先去了。”
  魏纨珠说罢用白绢擦了擦刚才拿过蜜饯的手,随后便提着裙裾朝大殿走去。
  魏纨珠慢慢走上大殿,略微蹒跚的步履引得众人窃窃细语。身后的木香手上正捧着一方鎏金簪花暖银盒。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皇祖母,母后。”魏纨珠艰难地跪下行了一拜礼。
  魏璟见谢斐面露疑色,立刻解释道:“这是九公主,以前甚少参与宫宴,表叔想必还未见过。”魏璟朝嘴里扔了一个花生嚼了嚼,眼中带着几分可惜,“听说前些日子摔伤了腿,想必还未痊愈。”
  谢斐凝眸看去,神色不明。他虽对后宫之事无所了解,但私下也曾听闻朝中几位贵臣的议论,如今宫中几位待嫁的公主,除了懿安公主声名在外,其后便是敦兰公主和七公主经人讨论最多。这九公主倒是鲜有人提及,偶有人言,也是指其平平为多。
  那日倚梅园一跤魏纨珠确实摔的不轻,太医说是伤了筋骨,若是不悉心调理个三五月,恐怕难以好全。此番魏纨珠跪在这殿上,便已觉得膝盖疼痛难忍了,可是面上还得不动声色。
  “免礼吧。”太后扬着嗓子,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
  “谢皇祖母。”魏纨珠缓缓起身,身旁的木香立刻空出一只手来扶魏纨珠。
  燕帝皇后等人望着魏纨珠,神色倒是平淡地很。燕帝此人,在宫中未出阁的公主里,除了独爱魏雪昭外,平日里也只待魏琅华有几分好颜色了。至于像魏纨珠这种母族势力微弱的公主,在他眼里向来是无足轻重的。毕竟他女儿众多,多一个少一个都不算什么。
  至于太后这般性格,说不定连魏纨珠此人她都不一定记得。
  可此番寿宴,魏纨珠打得就是讨好太后的主意。太后虽脾性古怪,可如今掌管后宫的大权依旧牢牢握在太后手上,而她在后宫又无所倚傍,若是能借此次献礼一事得太后庇佑,纵然只有一丁半点,她日后也定能避开和亲一事了。
  “你又要献何物啊?”太后倚靠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凤眸半眯着,保养得当不见一丝细纹的手轻轻按着太阳穴,面上带着些许疲态。
  “回皇祖母的话,儿臣知晓皇祖母喜爱玉石,所以特将此物献给皇祖母。”魏纨珠说罢便将木香手中的鎏金簪花暖银盒接了过来。
  “哼,她能有什么好东西。”魏琅华见状轻哼,面色有些不屑。
  魏如敷闻言勾唇,以为魏纨珠上够了,于是慢条斯理地端起了酒盏,准备看好戏。
  听到玉石,太后掀起了眼皮,红唇微启。
  “呈上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话音刚落,太后身旁的安嬷嬷便下殿将魏纨珠手中的鎏金簪花暖银盒接了过来。
  银盒呈到太后跟前,魏如敷眼中的笑意愈发深厚。
  “太后,您瞧。”安嬷嬷打开银盒。
  “这是…”太后伸手将物件从盒中拿了出来。
  赫然一把匕首。
  “匕首?”太后挑眉,淡淡地瞥向殿下的魏纨珠,“你送哀家一把匕首作甚?”
  第5章 恩赐
  燕帝见状面色骤冷,望向魏纨珠的目光顿时带着几分寒意。
  “大胆,竟然敢戏弄太后!”
  “呵,还以为什么好东西,竟然敢送把匕首给皇祖母,我看她不仅是腿摔坏了,脑子更是摔坏了。”魏琅华轻声嗤笑。
  一旁的魏如敷面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她见魏纨珠没有将她送得那副“赤琼”玉镯献给太后,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了。
  “九妹,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送一把匕首给皇祖母?”魏璟此刻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问道。
  谢斐也是抬眸看向大殿中央的魏纨珠,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对呀,九妹,你不是要送镯子的吗?是不是弄错了啊?”魏如敷也立即问道。
  她倒是希望真的是魏纨珠弄错了,若是魏纨珠看出了她送的那副镯子是假的,那一切就不好办了。
  宴席中的宾客也开始窃窃私语。
  都说这九公主不如其他几位公主聪慧出众,今日一见果真行为乖张的很。
  “长平王,本将还不知您竟有如此有趣的妹妹。”陆骁半靠在木几小案上,唇边带着几分懒散的笑意。
  长平王闻言嗤笑了一声,“有趣?我看是得了失心疯罢了。”
  “陆将军有所不知,这九公主的生母是驯马使的女儿,身份低贱的很,平日里父皇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哦?还有此事?”陆骁把玩着手里的酒盏,俊郎的眉目却有几分吊儿郎当的轻浮。
  “那是自然,她与昭儿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长平王面色讥讽。
  陆骁听罢眼中闪过几丝兴味,看向魏纨珠的眼光带着些许深意。
  “还请父皇和皇祖母不要着急。”魏纨珠浅笑,圆润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
  “皇祖母,这把匕首名为千辟匕首,是儿臣母妃所赠。您知道,儿臣母妃乃乌兰图族人,而匕首在乌兰图族一直有辟邪平安的寓意,且这把匕首的刃柄上镶嵌的是羊脂白玉珠,而羊脂白玉在乌兰图族更是吉祥安康的象征,儿臣今日赠皇祖母匕首,不仅是知道皇祖母喜爱玉石,想要投您所好,更重要的是,儿臣想祝皇祖母平安如意,吉祥安康。”魏纨珠说罢又行了一揖拜礼,模样倒是毕恭毕敬的。
  十三岁的小姑娘嗓音还是稚嫩的,听起来还有几分奶声奶气。
  不过魏纨珠一语方罢,大殿鸦雀无声,各是心怀鬼胎。
  魏纨珠也是垂首,面色不惊。
  谢斐的目光却落在了少女垂在身侧攥得发白的小手上,长眉微抬,眸中多了几分讶然。
  看来传言也不是尽数可信,谢斐淡淡勾唇。
  燕帝看太后面无喜色后刚想问罪于魏纨珠,只见那位大燕最尊贵的女人突然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真是有趣,真是有趣啊。”太后掂了掂着手中的匕首,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你母妃是姝美人?”
  “是,儿臣母妃是姝美人。”魏纨珠仰头答道,白嫩的小脸还是一团孩气。
  “她聪慧的很,没想到生的姑娘也是个厉害人物。”太后轻笑,一向淡漠的神色此刻竟显得有几丝慈爱,“你如今住在谁的宫里啊?可有人教导?”
  太后的嗓音带着淡淡地温和,仔细听竟能听出些许哄孩子的意味。
  “回皇祖母的话,儿臣住在自己的宫里,并无旁人教导。”魏纨珠一字一句答道,
  太后听罢面上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随后将匕首递给了安嬷嬷,笑道:“既然也是一个人住着,今后便搬到哀家宫里,平日里给哀家解解闷儿如何?”
  魏纨珠闻言杏眸顿时瞪大,面色有些吃惊。
  其实何止是魏纨珠吃惊,大殿中人听到太后此言更是无一不惊的。
  “母后,这…恐怕不妥吧。”燕帝迟疑道。
  太后不以为然:“哀家觉得甚可。”
  魏如敷面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后,而魏琅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魏雪昭也惊讶,不过随即换了一副天真模样,对太后笑道:
  “皇祖母,您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趣,昭儿也可以去时常陪您聊天解闷儿啊。”魏雪昭浅笑盈盈,愈发纯真可人。
  “你?”太后轻哼了一声,随后凉凉瞥了魏雪昭一眼,“你又不懂玉石,能给哀家解什么闷?”
  魏雪昭语噎,面色有些讪然。
  燕帝看到自己的爱女受委屈了,顿时心中有些不快。
  “母后,朕知道您想赏赐她,可让她搬到您宫里,这实在不合规矩啊。”
  “是啊,母后,您若是真的喜欢九公主,您让她时常去您宫里看您便是,何必真的搬去与您同住呢?”皇后也柔声劝道,只是看向魏纨珠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
  太后不耐,皱眉道:“不合规矩?当初懿安未及笄便有了封号,你们怎么不说不合规矩?如今哀家只叫她搬到哀家宫里,如何不可了?”
  燕帝皇后二人被太后问的哑言,顿时无理多劝了,毕竟是他们当初破坏规矩在先。
  “哀家问你,你可愿搬到哀家宫里来?”太后看向魏纨珠,虽是语气淡然,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
  魏纨珠心中虽惊,可却也喜从中来,定了定神色连忙谢礼道:“儿臣愿意与皇祖母同住,儿臣日后定天天陪皇祖母解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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