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若不是阿瑶做的……”到底那也是亲闺女,楚侯爷心里还是略抱着几分希望的,乔柔抿抿唇,抬头看他:“不是她就是明瑜郡主,难道侯府觉得,也可能是我吗?”
  “自然不是你,我相信你对阿瑾的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楚侯爷说道,略有些笨拙的想讨好乔柔:“有时候连我瞧着都有几分羡慕呢,恨不能你也将我当阿瑾看。”
  乔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建个佛堂,怕是日后楚瑶就难出来了。她原本的目的,好像也就是远离楚瑶,现下楚侯爷的这个提议,算是让她达到了目的?
  可偏偏,又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太对,好像和她的计划,不太一样?是楚侯爷反应太快,还是她自己反应太慢?
  第64章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乔柔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她觉得楚侯爷对楚瑶的处置太轻了些,但让她自己再提出更重一些的惩罚,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合适的。再回想她原先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是和离还是分产,她的目的都是远离楚瑶,隔绝楚瑶和楚瑾接触的一切可能。
  可现在,楚侯爷的提议,已经达成了这个目的,就算是在同一个侯府,楚瑶被关在佛堂里,也就没了再接触楚瑾的可能了。就算她可能会收买佛堂的人,就算老太太会去探望楚瑶,可只要楚瑾不接近那佛堂,楚瑶就没办法接触楚瑾。
  这算是殊途同归?
  乔柔觉得自己都有些糊涂了,这个方法好不好呢?一时想不明白,她就不太愿意面对楚侯爷,看了时间,就忙赶人走:“我今儿带着阿瑾回来,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如何回的侯府,想必现在,老太太也正在府里等着你的信儿呢,你先回去和老太太说明白了吧。”
  就算是真的要弄个佛堂将楚瑶关起来,也得老太太能答应吧?以老太太的偏心,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成。一想到老太太的态度,乔柔就觉得之前蒙在自己心上的迷雾算是被拨开了。难怪总觉得楚侯爷说的有点儿不太对呢。
  和离就是真正的断绝了关系,分产别居也能彻底的隔离楚瑶,可只是一个佛堂,就不一定能真的关住楚瑶了。
  “母亲那边,我会说的。”楚侯爷只一眼就看出乔柔的想法,伸手将她的簪子拔下来再插上去,像是爪子太闲了。他低头瞧着乔柔:“我不是没给过阿瑶机会。就算是建立佛堂,也是一个机会,若是阿瑶能悔改,日后不是不能出来的。母亲虽然偏心,但向来明理,定是会明白我的做法的,你和阿瑾,先在岳父这里养着,回头我就接你们回去。”
  他也知道,光说计划是不行的,嘴巴上说的再好听,没有实际上的行动,乔柔仍然是不会相信他的。所以他这会儿也不强求留在乔府,只叮嘱了乔柔几句,就转身出了乔家。
  楚瑾是晚上才醒过来的,一睁眼就嚷嚷肚子饿。外面的小炉子上一直是温着白粥,乔柔赶紧的让丫鬟端了进来。
  “吃肉肉,吃肉肉!”楚瑾不太乐意吃白粥,没滋没味儿的,她刚拉肚子肚腹空空,嘴巴里又没味道,这会儿就顺应心意,想吃点儿好的:“吃糖糖!不要这个!”
  “不行,只有这个。”乔柔虎着脸拿着勺子塞到她嘴巴里:“不吃这个就没得吃,就要饿肚子,你想不想饿肚子?”
  “不要饿肚子!”楚瑾眼泪汪汪的,巴巴的看乔柔:“娘,吃肉肉,吃鱼,甜的鱼。”
  “没有。”乔柔十分冷酷,她其实也是心疼的很,亲生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娇娇滴滴的养到这样大,因为自己一个疏忽就受了这样的罪,乔柔是恨不能以身相代的,可是她也想借着这事儿,给闺女一个教训——别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往嘴里塞,也别什么人带她出去她都跟!
  今儿是楚瑶,那明天换了人贩子呢?
  也说不清是人贩子和楚瑶哪个更严重些,楚瑶要的是性命,人贩子要的是钱财……咦,算起来好像楚瑶比人贩子还要恶毒啊。
  乔柔将脑袋中诡异的想法赶紧给扔掉,不管楚瑶还是人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再也见不到,和活着受罪也一辈子见不到,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小孩子嘛,说道理是说不明白的,所以乔柔打算让楚瑾从吃食上得个教训。
  反正正好她肠胃虚弱,这白粥就吃个两三天吧,吃的楚瑾长了记性,日后再不随便跟人出去玩儿,再不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她就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了。
  “娘,我乖乖,我听话,想吃奶。”楚瑾被塞了两三勺子的白粥,还是忍不住提要求,小爪子摸着乔柔的手背,眼睛睁的大大的,水汪汪的,脸上一副委屈样,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不太好看,但在亲娘的眼里,楚瑾这模样也是天下第一可爱天下第一美了。
  差点儿就要屈服在楚瑾那小狗儿一样的眼神中了。
  “没有,你下次跟不跟别人走了?”乔柔赶紧问道,楚瑾眨眨眼,她其实是不懂乔柔的问话的,什么叫别人?别人是谁?下次是什么时候?
  但小孩子天生会讨好大人,楚瑾忙摇头:“不跟了。”
  “吃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了?”乔柔接着问,楚瑾眨巴眨巴眼睛,这个有点儿犹豫啊,不吃东西吗?好吃的点心也不能吃吗?小脑袋里正一团浆糊,看见乔柔的表情就赶紧的摇头:“不吃了。”
  乔柔再塞她一勺白粥:“你看,就是因为你跟别人走,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所以才生病了,下午不还肚子疼了吗?肚子疼可怕不可怕?”
  这个楚瑾是能明白的,亲身体验过了,这会儿小脸上就一片惊惧:“怕!疼,难受!”
  “疼就对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了。”乔柔说道,楚瑾忙点头:“敢,下次敢!”
  乔柔顿时气的鼻子都要歪:“敢?还敢?”
  楚瑾察觉到亲娘不高兴,忙摇头:“不敢不敢,不敢了。”
  她说完自觉自己很听话很懂事儿很乖巧,立马趁机提要求:“要吃糖!娘,吃糖!”
  乔柔没好气:“没有,不听话没有糖。”
  楚瑾卖乖半天没得到想吃的,就更委屈了,嘴唇动两下,眼睛慢慢就红了,又被强硬的塞了一勺白粥,心里那个难受啊,咽下那口粥,头一抬,嘴巴一张,嚎开了:“我要吃糖!吃糖!吃肉!娘坏坏,不给吃!爹,我找爹!我要爹!”
  这个爹是好的,从来都不管她吃不吃别人给的东西,每次见了还都给她点心吃,还喂她吃肉肉!
  她今儿刚拉肚子一天,身体本来就虚,这会儿哭的太用力,胸腔里的一口气就跟不上了,刚喂下去的一口粥就吐出来了,小孩儿又是咳嗽又是吐,再加上情绪激动,肚子里就开始咕噜噜,又有点儿想拉肚子了。
  乔柔就急了,忙抱在怀里安慰:“好了好了,娘不骂你了,别哭好不好?”
  “我要爹。”楚瑾一边拽着乔柔的衣襟一边再次要求,哭的乔柔心里酸酸软软,伸手拍她后背:“爹忙着呢,你先睡觉,等你睡觉起来就能看见你爹了。”
  懂事儿就不是小孩子了,楚瑾接着哭闹。乔柔哄了大半天,又是给吃糖,又是答应给买玩具,这才哄了楚瑾歇下。那白粥肯定是不能再吃了,不对口味,楚瑾都不张嘴的。
  别小看了孩子,好吃不好吃的,人家心里也有数儿。
  也幸好楚瑾这会儿身体不舒服,闹腾不了多久,最终还是在乔柔的哄拍下乖乖睡觉去了。
  瞧着小闺女那睡梦中还带着眼泪的脸庞,乔柔那心里,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孩子没了亲爹照顾,真能过的好吗?楚瑾现下就那么喜欢楚侯爷,一会儿瞧不见就要闹,日后若是和离了,自己带她走了,她想念亲爹了可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又拍自己脑袋,可真是糊涂了,她原先不就将和离的好坏都想明白了吗?不是早就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也是走不好的吗?
  怎么年龄大了,这脾气也上来了,脑袋就跟着糊涂了呢?
  她和楚侯爷,这辈子,怕是都分不开了。
  乔柔带着满心的思绪,也不知道是恼恨还是烦闷,或者是都有,慢慢的陪着女儿睡过去。
  楚瑾第二天一睁眼就要亲爹,乔柔变不出个亲爹给她,只能用别的事情来哄骗拖延。但小孩子再好哄,时间长了就不管用了。等到中午还没见到人,楚瑾就又红了眼睛了。
  正打算哭,就见嬷嬷进来了:“侯爷正过来呢,今儿大约是衙门不太忙。”
  楚侯爷进门就伸胳膊,楚瑾忙扑过去,这亲爹和亲娘到底是不一样的。楚瑾离不得亲娘,但也舍不下亲爹。受了大罪的孩子嘴上说不出来,但心里知道难受,见了亲爹就哭,表示自己受委屈了。
  楚侯爷向来对孩子好,赶紧哄。胡茬子扎在楚瑾脸上,楚瑾又是皱眉又是笑的,哈哈的推着楚侯爷的脸,太过开心了,那脸色就好多了,多了几分红润润,看的乔柔心里也高兴。
  乔柔坐在一边瞧着这父女俩的亲密,在心里一口接着一口的叹气。
  楚侯爷闭口不提侯府的事情,只抱着楚瑾玩耍了一会儿——就是只能男人做的那种玩耍,将孩子扔起来再接着,乔柔那体力是做不来的。乔家男人……乔老爷斯文人,不做这种事儿,乔宇顶多能做两下,很不得楚瑾喜欢,因为刚开始高兴就没了,不尽兴。唯独人家亲爹,楚瑾是很喜欢很满意的。
  逗完了楚瑾,楚侯爷匆匆忙忙的在乔家用了午膳,就赶紧的又回衙门当差去了。
  到下午再来哄楚瑾,吃个晚饭再回侯府。
  一天两天三四天,楚侯爷根本不提侯府的事情,也不说那巴豆的来源有没有查清楚。他这样不提不问的,乔柔一开始心里还惦记着,但过了两三天,索性也不去想了。
  就算现在能拖着,这事儿难不成还能拖一辈子?
  再说,拖着也不是坏事儿啊,就当自己这会儿是分产了,正领着孩子住娘家呢。不用看见侯府的楚瑶和偏心老太太,乔柔觉得还是挺好的。
  第65章
  原本乔柔还以为,以后的日子就是这么过了,自己带着楚瑾在乔家,楚侯爷偶尔来探望一番,剩下的侯府的人和事,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的。却没想到,这样的日子,也就是过了四天,到了第五天,楚侯爷再上门的时候,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老太太病重。
  “佛堂的事情,母亲原先是不同意的,阿瑶毕竟才十来岁,若是现在被送进佛堂,这后半辈子,怕是就出不来了。”楚侯爷说道,就算是日后说了亲事,但念佛时间长了,也是能移了性情的。
  世人皆知,没及笄没成亲的小姑娘,最好是不要经常念佛的,就是上香这种事情,也尽量少去。楚家的姑娘们,长这么大,去护国寺的次数每年也就是那么三四次。
  “可偏偏母亲也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楚侯爷接着说道,这事儿的受害者是楚瑾,若是没个说法,乔柔能愿意?乔家能答应?可给钱财,又定然是不能平息乔柔和乔家的怒火的。又不能将乔柔给休掉,又不能将楚瑾不当回事儿,老太太就算是偏心楚瑶,也被楚瑶的手段有些吓着了。
  心神煎熬,两边都拿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熬了两天,老太太就将自己给熬病了,一开始她还不让给乔柔说,毕竟她也有点儿没脸见乔柔。可又过了三天,病情越发的严重了,楚侯爷就直接越过老太太来请乔柔回去了。
  “一来母亲病重,三弟妹又要照看孩子,家里没人管事儿,你得回去照看一下。二来,你总归还是侯夫人,无论怎么样,总还是要回去的。再者,这佛堂的修盖,也要你给监管一下。还有咱们府里的事情,不管是陈家那边,还是郡王府那边,咱们总是要言语一声的。”
  陈家的表姑娘和表少爷还在府里住着,现在要将楚瑶关起来,楚瑶的外家肯定要问个究竟的。
  家丑不外扬,就算外扬,也得有个度。这个度,现在是掌握在乔柔手里的。
  当然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肯定是将这事儿给按下去,就算是陈家,也半点儿不能知道楚瑶做下的恶事的。可楚侯爷很清楚,这事儿若是不经过乔柔的手,乔柔是绝对不会对楚瑶消气的。
  楚瑾是苦主,乔柔在这事儿上,才是最有权力开口的人。
  而且,楚侯爷从不觉得楚瑶和楚阳的日后,会依靠陈家。他堂堂一个侯爷,将来难不成还安置不了自己的闺女和儿子吗?陈家从老太太那边来说,是娘家,但老太太上了年纪,老太太的亲兄长也没了,一个嫂子也没多亲近。剩下的小辈,老太太愿意照看,将来侯府给点儿帮衬就行。老太太不想照看,那侯府就少来往。
  从楚瑶来说,那是外家。外家能比得过自家吗?
  所以楚侯爷不觉得,自己要给陈家什么交代。
  但能用这事儿将乔柔哄骗回去,也就是个好借口了。
  “再者,母亲的病,徐大夫那边也没什么办法了,我回头得请太医去看看,你若是不在府里,对你和阿瑾的名声都不太好。”不孝是重罪,婆母病重你一个当儿媳的居然不在府里侍疾,你是想干啥?
  就算是这会儿乔老爷也生病了,也是重病,那乔柔也得回去给婆母侍疾,嫁到了楚家,她就是楚家的人,而不是乔家的人。
  还有楚瑾,不懂事儿也得在老太太面前露个面。
  这些道路不用楚侯爷说,乔柔自己也是明白的。她心里掂量了半天,回吧,就等于自己是接受了楚侯爷之前说的条件了——楚瑾被楚瑶喂巴豆这事儿,就以楚瑶被关进佛堂结束了。日后,自己就不能再提别的要求了。不回吧,那就是真要和侯府撕破脸了。
  偏偏她怎么想,和离这种事儿,都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说是两个选择,但其实横在她面前的,也就那么一个选择罢了。
  “好,我让人收拾一下阿瑾的东西。”既然没选择了,乔柔也不会去矫情,再露出犹犹豫豫的劲头,让楚侯爷再来哄她讨好她,她干脆的点点头,吩咐人去收拾行李。
  再去和乔老爷乔宇夫妻道别,然后就带着楚瑾上了马车。
  楚瑾个奶娃,半点儿不知道自家娘亲心里的复杂思绪,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乔家和楚家不一样,现下懵懵懂懂的听自家爹说要回家,高兴的恨不能将马车给蹦穿了,不停的抓着乔柔的衣袖问:“玥玥姐有核桃糕,瑜瑜姐有桂花糕,糕糕给我不给?”
  乔柔看不得她这高兴样子,伸手戳她脑袋,顺便打击她:“不给,人家自己的点心,给你做什么?给你了,人家自己吃什么?”
  楚瑾顿时愣住,张着小嘴看乔柔,然后,神情就慢慢的变得沮丧起来:“姐姐不给我糕糕吃?”
  “对啊,不给你,人家要留着自己吃。”乔柔很恶劣,楚瑾就红了眼圈,但小孩儿很坚强:“我的给姐姐吃啊,我们换啊,我有萝卜糕。”
  乔柔忍不住笑,这小人精,还知道换啊。但也太精了点儿,那萝卜糕是她自己不喜欢吃的,她怎么不和人家换她最喜欢吃红糖糕?
  有这么个宝贝童言童语的逗笑她,乔柔很快也就放下心里的那些纠结和芥蒂了。
  到了侯府,行李让丫鬟们送回去,她则是跟着楚侯爷,先带着楚瑾去见老太太。老太太是真的生病了,楚侯爷半句假话也没说。
  一开始老太太能护着楚瑶,是因为她觉得楚瑶年纪小,本性还是能改的,还是能教导的,再者,没了亲娘的孩子总是会让人心疼的,老太太总觉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侯府除了她老人家自己,就再没人能护着楚瑶姐弟了,所以才多番和乔柔起纷争,就为了护着楚瑶姐弟。
  可她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楚瑶竟是半点儿心性未变。一是她自己走了眼光,一片好心喂了狗,老太太深觉得自己这两年是白费了心血。二来还是有些煎熬,这些年的疼爱不是假的,既然是真心疼爱,哪怕楚瑶真的是做错了,她还是忍不住想回护一番。偏回护那边就要放弃这边,老太太又不是那糊涂到顶的人,明知道是错的,还要一往无前。
  再者,她有些拿不准日后楚瑶的路该怎么走了,左思右想,条条安排都不妥当,于是,这心里的压力一大,思绪一多,人就熬不住了。
  短短几天,不光是又惊又吓发了热,还因为晚上没睡好掀了被子着了凉,又热又冷,这病情就复杂起来了,徐大夫在普通病症上是十分拿手的,这这回就有点儿束手无策了。
  所以楚侯爷才打算请太医。
  乔柔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只一眼就忍不住为老太太心痛了,也才几天时间,老太太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以往看着还有些慈爱的脸颊,现在都挂不住肉了,初初一看,竟是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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