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这是怎么回事儿?
  心里忐忑不安,连升迁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那边贾母和王夫人喜气洋洋的同钦使说着话,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宫里的贤德妃娘娘,贾珍心中狐疑:莫非果然是元春得宠,所以皇上提携她家人?否则他区区一个员外郎的升迁,用得着皇上大节下的下旨?
  钦差含笑过来,道:恭喜贾大人了。
  贾政连连拱手:不敢不敢,多谢王公公。
  王公公笑笑,道:不瞒贾大人,咱家身上还带了别的差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果然有内情。
  贾政忙将王公公引入花厅,遣退左右,等听王公公说完一番话,贾政凌乱的简直要怀疑人生:他堂侄儿贾玩和永安侯世子把匈奴人给打狠了,皇上派了右相大人领着两家大人去赔礼道歉,因为他官职太小,有点拿不出手,加上今天劝架有功,索性升他做了郎中
  居然因为这种理由升官!
  王公公干咳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力,道:此行所需的礼品,皇上已经令内务府准备妥当,贾大人只需过去,说几句好话就成。
  那些匈奴人损失惨重,可能说话不大好听,贾大人还请多担待,若此番差事办的好,入了皇上的眼,贾大人日后自是前程无量
  贾政除了唯唯应是外,还能说什么?
  又忐忑问道:那逸之他
  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夺爵?去官?还是贾政不敢深想。
  贾大人不必忧心,王公公道: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难免严厉了些,回头贾大人您也多劝劝,让小贾大人暂且安心在上书房念书,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会调他回去,像老死在上书房的气话,可千万莫要再说了
  送走王公公,贾政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几年前,全京城的少年抢破了头的上书房名额,竟然是惩罚
  他那个堂侄儿闯下这么大的祸,被罚去上书房念书,不感激涕零不说,居然还跟皇上叫板,声称要老死在上书房这叫什么事儿?
  贾政严重怀疑,贾玩所在的那个朝廷,和他呆的这个,是不是同一个。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赶紧换上衣服,去和右相大人以及永安侯大人会和,替某个不成器的晚辈赔礼道歉去。
  京城最大的酒楼上,贾玩和周凯挨窗坐着,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一辆辆花车上,华灯美人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周凯一巴掌拍在贾玩肩膀上,道:我挑的地方怎么样?全京城,再找不到比这儿更宽敞、视线更好的地儿!
  贾玩正一边啃鸡腿,一边看美人,心不在焉道:还不错。
  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还不错。
  周凯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从谁手里抢来的,仗着攀上了三皇子,竟敢跟我较劲,欺负不死他我!
  贾玩瞥了他一眼,道:看个灯而已,至于吗?
  这你就不懂了,周凯道:这跟事大事小没关系,该让的时候,天大的好处也别舍不得,不该让的时候,那是一分一寸都不能让。
  贾玩道:不懂,也不想懂。
  周凯道:不懂没关系,反正有爷罩着你
  啧啧,你看那个,居然比你还不怕冷,这小模样,可怜见的,要不是在大街上,爷一定下去给她暖暖
  啧啧,这身段,这小腰儿阿玩,你眼神好,看看那灯笼上写的啥,回头好去光顾刚只顾着看人了!
  贾玩随口道:兰楚阁。
  周凯顿时被自己口水呛到,连连咳嗽,气都喘不过来。
  贾玩给他倒水:兰楚阁怎么了?
  周凯脸涨的青紫,摇着手,艰难道:没事没事没事
  一连三个没事,贾玩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啃鸡腿看灯。
  他口味重,喜盐喜辣,这家店别的菜也就罢了,鸡腿却卤的恰到好处,正对他的胃口。
  周凯缓过劲来,连看灯的兴趣都减了几分,啧啧道:这么热闹不看,还有心思吃吃吃。
  贾玩是看灯吃东西两不误,道:打架很耗体力的好吧!
  打架外加疗伤,消耗比上次太和殿比武还大,他不仅饿,还困,但觉可以回头再睡,元宵节一年就只一次,错过可惜。
  后面几辆车没什么出彩的,周凯兴趣缺缺,给贾玩倒了杯水,道:先前你不是问我姓卫的九门提督是什么来头吗?那是太上皇的亲信,替他把持京城部分兵权。
  贾玩嗯了一声,知道卫宏盛只是个引子,安静听他继续往下说。
  当年中宫无子,帝后关系又不睦,周凯道:皇后娘娘,也就是当今太后,便做主将娘家侄女嫁给了生母早逝的三皇子,就是现在的皇上。
  皇上当初不显山不露水,便是太后娘娘也不看好他,将侄女嫁给他,只是为了让他帮衬娴太妃所生的二皇子娴太妃是太后娘娘的亲妹妹。
  后来太上皇不知怎么的得了顽疾,政务稍一繁忙,就头疼不止,到后面更是几乎完全不能理事,传位便被提上了日程。
  几个皇子斗的天翻地覆,大皇子早早出局,被流放出京,只剩了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忠顺亲王,争夺大位。
  太上皇虽然最宠爱贵太妃所出的四皇子,但二皇子母族势大,且在朝中素有贤名,支持者众多,太上皇一时不能决断。
  僵持了大半年,二皇子打马球的时候忽然坠马而亡,太后一族一口咬定是四皇子所为为免朝中动乱,太上皇索性立了三皇子为帝。
  而后没多久,太上皇就后悔了,一是退位之后,他的头疼病竟不药而愈,又开始想念权力的味道,二是他新立的皇帝太不听话,凡事固执己见,很多时候根本不给他这个太上皇面子。
  太上皇有心给他个教训,甚至直接废了他,立忠顺亲王为帝,于是开始扯皇上后腿。
  贾玩点头,扯后腿的事,他在扬州那会儿就见过了,还亲眼看着他们透过林如海以及盐商们隔空过招。
  周凯继续道:太上皇身份在那里,且满朝文武几乎都是他的人,皇上只能拉拢妻族,以及之前二皇子留下的势力,勉强和太上皇抗衡。所以之前朝中的局势,一直是三分天下。
  贾玩讶然道:你是说之前?
  周凯点头,道:太上皇昨儿晚上决定,搬去温泉宫长住了。
  贾玩轻呼一声:因为忠顺亲王?
  昨天下午才找到张涵的尸体,晚上太上皇就决定搬去温泉宫,里面没什么关联才怪。
  周凯喝了口水,道:忠顺亲王的事,算是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年,太上皇年纪越来越大,对朝局的掌控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此消彼长之下,被蚕食殆尽是迟早的事。
  这次忠顺亲王出事,皇上的强硬令他心惊,忠顺亲王的愚蠢也让他心灰意冷,可能是终于想通了吧。
  太上皇远离朝政,九门提督这个位置,皇上肯定会换上自己的人,所以这次搜查刺客,算是卫宏盛最后一搏的机会可惜他努力错了方向,竟然怀疑到你的身上。
  他也不想想,你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皇后的人,怎么会跑去刺杀皇长子?
  贾玩道:你是说,刺杀皇长子的,是皇后的人?
  周凯冷哼一声,撇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仗着姑母是太后,皇上登基靠的又是她母族,嚣张的不可一世一开始的时候,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赵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嫡母。当初她进门不到三个月,就治死了赵轶的生母,后来皇上登基,提出太子人选,太上皇的人当然不会支持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便故意抬出赵轶和他们打擂台。
  没多久赵轶就出了意外,半年多才救回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皇上大怒,甚至声称要废后,可当时皇上才刚刚登基,连帝位都不稳,最后不得不忍了,不过皇后也算是受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开始在皇上面前做小伏低,讨他欢心。
  不过这都是表面现象,如今一看太上皇隐退,不再需要制衡,赵轶的腿又要好了,马上又原形毕露了。
  贾玩道:刺客不是还没找到吗?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皇后的人?或许是别人陷害也不一定?
  周凯道:刺客是没找到,但有人已经招了。
  赵轶身边的贴身丫头香儿就是皇后的人,赵轶这次难得聪明了一回,使了个诈,刑部来要人的时候,交了另外一个内鬼丫头过去,那个叫香儿的丫头,则悄悄交给了刘总管。
  一动刑就招了,她跟在赵轶身边十几年,做过的事儿真不少,不说别的,那刺客就是她放进去的。
  贾玩低头喝茶:别说,他还真是香儿放进去的。
  赵轶这招移花接木,高啊!
  至于送去刑部那个,人还没开始审就死了不然你以为刚才赵轶为什么帮我们说话?他这是故意和刑部尚书过不去呢!
  周凯今天在刀口上走了一着,心情激荡,又对贾玩心存感激,才将以往憋死都不会往外说的话,抖落个干净,就怕贾玩认不清朝上的形势,吃了闷亏。
  这会儿闲话说完,周凯的注意力又回到玩上,道:京城最大的几个楼子的花车都过去了,剩下的没什么意思,咱们下去转转怎么样?
  贾玩自无不可。
  街上别的没有,就是灯多人多,贾玩上辈子还真没赶过这种热闹,江南那边的风气也与京城不同。
  他顺着人流边走边看,时不时花钱买点小玩意儿,等回过神来,身边哪还有周凯的影子?
  大男人又不会走丢,贾玩也懒得去找,啃着糖葫芦继续看热闹,没多久就被一盏走马灯吸引了目光。
  那灯做的并不如何出奇,灯分两层,内层绘了流云朝霞,外层是姿态各异的飞天仙子。或散花,或吹箫,或奏琴,或玩闹,随着灯中热力上涌,仙子们在流云中嬉戏游弋,彩裙翩跹,好不逍遥。
  看了这么久,这盏灯无疑是贾玩最中意的一个,可惜想要弄到手,得做一首能让主人家满意的应景诗词才行。
  贾玩哪有这个诗才,前世的诗词倒是很背过几首,什么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就足以吊打一切,只是却不愿拿出来换灯,不是因为道德上的问题,只是想将某些东西,默默珍藏在心底。
  他自个儿没有赢灯的本事,便只能眼巴巴看着主人家将它取下来递给旁人。
  贾玩有些遗憾的转身离开,才走没几步,就看见那群飞天美人被递到了身前。
  贾玩愣了下,伸手去接,笑道:多谢殿下。
  那人却不放手,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知道是我?
  贾玩看向带着半截面具的高大男人,随口道:我认得你的手。
  然后就看见男人露在外面的下巴、耳朵、脖子骤然变得通红。
  贾玩见他还不放手,只好自己松了,道:舍不得啊?
  赵轶哑声道:喜欢吗?
  贾玩狐疑的看向他,道:我要是说喜欢,你是不是就会把它收回去,然后说偏不给你?
  赵轶正色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收回来重新再找这是我第一次送人礼物,要慎重。
  贾玩道:殿下白天不还送了我几车药吗?
  赵轶摇头:那不一样。
  贾玩哦了一声,再度伸手去接花灯,这次赵轶手缩的很快,和他并肩向前走。
  贾玩道:你这时候溜出来逛街好吗?
  一不小心,几年心血便付之东流。
  赵轶道:自从我五年前梦中杀人,就没人敢夜里闯我房间了,更何况
  贾玩见他没继续说下去,诧异的侧头看向他,赵轶低声道:不想说那些不好的事,我们看灯。
  于是看灯。
  赵轶不是多话的人,贾玩也不太会找话题,两个人就这么结伴逛着,竟也不觉得无聊。
  月上中天,街上人渐渐少了,贾玩停下脚步,赵轶没注意超出去两步,又转身来看他。
  贾玩道:天晚了。
  赵轶迟迟才哦了一声。
  贾玩道:该回去睡觉了。
  赵轶道:我睡不着。
  贾玩道:殿下应该说再会。
  告别的礼貌用语里,可没有我睡不着这句。
  赵轶又道:我睡不着。
  贾玩叹了口气,道:所以呢?
  我
  想都别想!
  赵轶抿着嘴,好一阵才道:八年前,自从下了船我就开始失眠,原本大约跟择床一样,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可那个时候,被人在安神香里下了药
  他顿了顿,道:就那样一直用了八年,药一断,就再也睡不着了。
  贾玩道:你变成这样,是因为失眠?
  赵轶点头。
  太医也没办法?
  赵轶点头。
  好吧,我来想办法,贾玩揉揉额头,重复道:我来想办法。
  看在那几车药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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