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赵轶反思:难不成他刚才不小心又放杀气了?
  贾玩还在打哈欠,道:糕点吃太多,渴。
  一双打呵欠打的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赵轶。
  赵轶认命的起身倒水,见贾玩缩在被子底下,连胳膊都懒得伸出来,索性在他身边坐下,俯身喂给他喝睡眠不足状态的贾玩,比猪还懒。
  贾玩一连喝了三杯才停下,满足的咕哝一声:好喝。
  又香又醇又暖。
  赵轶冷哼一声:他煮的茶,当然好喝。
  放回杯子,道:你房里的丫头有点不像话了。
  房间没人伺候也就算了,茶房里竟然连个值夜的都没留,炉子上虽然坐着热水,可一连烧了几个时辰的水也是能喝的?
  害的他想喝茶还得自己煮。
  贾玩含糊道:她们两个一天到晚比我还累,要求别那么高。
  他到底是现代人,一个人有两个丫头、三个小厮侍候,已经让他很有罪恶感了,要像宝玉一样,一个加强排围着他转,侍候他吃喝拉撒,他怕自己折寿。
  闭上眼睛,向被子里缩了缩口渴的信号消失之后,瞌睡虫又开始占据绝对的上风。
  赵轶给他掖下被角,抓紧时间问道:那半本《大乾律》是谁抄的?
  他自认对贾玩的交际圈了如指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又多了这么一个人。
  雷锋叔叔。
  雷锋是谁?
  做好事不留名的楷模别说话,困。
  做好事不留名?
  赵轶虽然依旧不知道雷锋是谁,但其中的意思却明白了,微微皱眉,从火炉边捞起一张幸存的稿纸,仔细查看,道:知道你被罚抄书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侍卫、太监,还有上书房的学生,但能拿到你笔迹的人却不多,而且
  能够模仿别人笔迹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细雕慢琢,和正常写字的速度相差甚大,一晚上可写不来大半本《大乾律》。
  除非这个人并不是临时模仿,而是已经练了有段日子了若果真如此,就该小心了。
  听说上书房有个学生擅长此道,但是以他的身份,如何能拿到你的笔迹?你在上书房的时候,留下过东西不曾?赵轶无奈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回答他的,是贾玩细细的呼吸声。
  赵轶揉揉额头,道:若这半本书,是你信得过的人替你抄的也就罢了,若是来历不明,便不得不慎若你用了,就可能成为把柄,事事受人胁迫,若你不用,他在适当的时候挑明,便可得你一个人情
  贾玩终于有了反应,却连眼睛都没睁,有气无力道:也有可能是纯粹好心帮忙,又不好意思留名反正烧都烧了,管它呢!
  人心是可以很坏,坏到我们难以置信的地步,但却不是什么人的心都是坏的,所以凡事可以朝坏处想,却不能只朝坏处想,不然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没意思。
  赵轶不答,将稿纸收进怀里无论仿字的本事有多高,无论写字的时候多小心,字一旦写的快了,都不免带上自己的个人色彩,拿着这个,总能查出几分端倪。
  见贾玩已经倦极,赵轶不再说话,起身收拾东西。
  使用毛笔的麻烦之一就在于,写好的字必须晾干才能收起来,否则分分钟糊成一团,他一个人边写边晾边收,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还有最后十几张需要收拢整理。
  他和那位雷锋一样,怕和贾玩抄重了,一开始是从后向前抄的,末了又担心贾玩不知道有人代笔,熬夜太晚,所以早早赶来,想着两个人抄的凑起来,就算不够一本,也差不了多少。
  谁知道等到了,看见的却是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案上摆着他的作业敢情他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就写了这么几个字!
  只好继续做苦力,熬到四更天。
  赵轶将东西收拾妥当,又搬了凳子放在贾玩床头,将茶壶、瓷杯放在上面,让某只猪伸手就能够到,这才替他掖掖被角,准备起身离开。
  赵轶。半梦半醒的贾玩忽然开口,梦呓似的。
  嗯?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都不会发生,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贾玩安静下来,就在赵轶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又开口,道:你向皇上要我过去,保护你几天吧!
  赵轶摇头失笑,道:昏招。
  贾玩当然知道是昏招,此时此刻,只怕乾帝比赵轶还要不安,若真这么做,不管是这个时候要走贾玩的赵轶,还是离开他身边的贾玩,都会在乾帝心中留下一根隐形的刺。
  贾玩睁开眼睛,低声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有的呢,赵轶看着贾玩,趁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有的呢。
  声音低如呢喃。
  然后在贾玩反抗之前站起身来,道:我走了。
  第二天一早,贾玩是在玉盏、玉屏惊喜的呼声中醒来的:爷,您好厉害,竟然写了这么多!
  贾玩也有些傻眼,若不是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他差点以为他昨儿晚上梦游了,或者自个儿身体里还藏着个万能型人格什么的
  真是的,身为皇子,那个人得多无聊,才能将他的字仿的他自个儿都认不出来啊?
  这一天,果然如赵轶所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为乾帝请脉的太医换了一拨人,除了乾帝的饮食清淡了几分,除了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呼声忽然戛然而止,除了贾玩和周凯留在宫中的时间越来越长
  乾帝还是乾帝,皇后还是皇后,皇子还是皇子。
  据贾玩从周凯嘴里得来的小道消息,皇后娘娘昨夜自请下堂,被皇上拒绝了。
  周凯最后评价道:就是拒绝了,才更要命啊!
  比起朝上的山雨欲来,贾玩的家事却进展顺利。
  贾玩对贾赦下通牒的第二天,贾政便亲自上门,话说了不少,中心意思却很简单:修园子的事儿听你的,选族长的事也听你的,荣宁二府同气连枝,不分彼此。
  第二天,省亲别院重新动工。
  第四天,贾氏族人聚会,贾玩甚至不必开口,一切就朝着他的意思进行。
  老太爷贾代儒,成为新一任的贾氏族长。
  因老太爷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宁国府现任家主贾玩为表孝心,派身边的小厮玉砚跟随在族长大人左右,听其吩咐。
  许多人都惴惴不安:谁都知道贾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谁,那个原本就横行无忌,连自家哥哥都敢暴打的人,如今有了贾代儒这个贾家辈分最高的老族长做幌子,还有谁是他不敢动的?还有什么事是他管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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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贾玩间接接管贾氏,不过是为了有理由插手荣国府的家务事,只是既然接手,总要做点什么,不好任由它糜烂下去,便先将划拨祭田、整顿族学的事提上日程。
  新官上任三把火,贾玩烧的第一把火,就是将宁国府名下离京城最近、足有三百顷良田的庄子归入族产,拨为祭田,在官府入档。
  而后通告全族,无论男女老幼,螟蛉义子,嫁入的媳妇,入赘的女婿,凡记入族谱,且年满十六岁者,可每人分得祭田二十亩。
  这二十亩祭田,族人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可以放弃,也可以转租,死后收回,出嫁收回,除族收回地里的产出除了正常缴纳的官府税收外,需上交一成,用于族内开支,族人年满五十者,不仅免除这一成租金,且族中为其代缴官府税收。
  年未满十六岁者,需参加族中考核,考核通过者,享有其他族人一样的权利,考核每半年组织一次,无年龄限制。
  通知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一个人二十亩地,虽比自家的地要多掏一成的租子,但比租种旁人的地却不知强到了哪里。
  要知道虽然荣、宁二府家大业大,享尽富贵,但不代表所有姓贾的都有钱,穷的饭都吃不饱的比比皆是。
  这二十亩地,在有些人看来不值什么,小恩小惠罢了,但对他们而言,却能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亩地,有了这二十亩地,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转租出去也够填饱肚子了啊!
  当然,也只够填饱肚子罢了。
  贾玩原是算好了的,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哪怕是良田,产量也少的可怜,这二十亩地若转租出去,得的那点租金交完官粮、交完一成族纳,剩下的将将够填饱肚子。
  若是勤快些自己种的话,吃饱穿暖不成问题,手头还能略有盈余。
  这个算是贾玩发放给族人们的低保,贾玩自然没本事将后世的低保普及到大乾来,只惠及几个族人还是没问题的。
  京城贾家的分支并不算大,加起来也就两三百口人,一百顷地不过用了小半,剩下的将以竞价的形式租赁出去族人优先,价高者得。
  此举引起其他人的强烈不满,这些族产理应交给信得过的族人打理才对,如何能便宜外人?
  这些不满没能传递到贾玩面前,到了玉砚那儿就卡壳了,玉砚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讲,只一句话:地是我家主子的,当然他老人家说了算,您想要做主,简单,自己也捐块地,想这么着怎么着。
  至于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如败家子之类的言语,玉砚认同的点头:老爷子您说的对,我家主子的确是败家子,不然能把自个儿的家产这么糟蹋?
  于是息声。
  事情最后当然会通过玉砚的嘴传到贾玩耳朵里,对于玉砚碗里的还没吃着就想着锅里,占便宜没够的评语一笑置之。
  那些族老也未必都是坏心,多的祭田交给族人打理,原是这个时代的普遍做法,只是贾玩上辈子的历史经验告诉他,与其让信得过的人吃公家的饭,捞私人的钱,还不如承包给有能耐的人,省心省力钱也不少拿。
  勤政殿偏殿。
  贾氏子弟有读书的权利和义务周凯笑的打颤:你把我们周家的家训和族规借过去研究这么久,就研究出了这么个东西?
  贾玩道: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生活保障体系有了,接下来当然是教育保障了,别的不说,起码得认识几个字吧?哪怕依旧没出息,账房先生的工资总比伙计的高吧?
  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周凯道:是什么地方都不对。别的不说,这东西要是传出去,你就会成为全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公敌你信不信?
  还读书的权利和义务,你把读书当什么了亏你想得出来!
  好吧,贾玩点头:他忘了在这个时代,念书是件圣神的事了。
  于是取过一张纸重新写:贾氏子弟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
  这下总不会让天底下的读书人们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了吧?
  周凯看着他写得东西,不可思议道:不是吧,阿玩你认真的?
  贾玩没好气道:你说呢?
  我
  才说了一个字,门外集体请安的声音响起,周凯忙闭嘴,整理仪容,同贾玩一起到门外半跪行礼,然后跟上圣驾入勤政殿正殿。
  今天皇上政务不算繁忙,虽然折子依旧不少,却没有那么多等着觐见的人,倒是来了一个稀客,三皇子赵辅。
  父皇,赵辅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儿上书房休沐,二哥和同窗们约了今儿一起去城外游春,说外面春光正好,儿臣,儿臣也想
  二皇子赵轩已经成年,可以随时出宫,赵辅却没那么自在,还要请旨领了牌子才能出入。
  想去就去吧,乾帝道:偶尔去外面转转透透气,也是好事。
  赵辅大喜,欢天喜地的行礼谢恩,却不走,眼睛看着贾玩,欲言又止。
  乾帝皱眉,道:有话就说!
  他时间宝贵,最烦这吞吞吐吐的架势。
  赵辅捏着手指,紧张的头上冒汗,吭吭哧哧道:儿臣,儿臣是想说,贾大人和表兄也在上书房念过书,如果,如果
  乾帝喝道:胡闹!他们是有差事的人,岂能同你们一样成天只想着快活?
  赵辅吓了一跳,慌忙告罪,一步一回头的怏怏去了。
  赵辅走后,乾帝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连看折子都心不在焉,最后笔一扔道:去个人,看看轶儿在干什么。
  王公公应声去了,乾帝又在窗口发了一阵呆,开口道:给朕准备一身便装。
  贾玩听的一愣:乾帝这是要玩微服私访?
  不要吧?
  要知道不管是电视还是,皇上微服私访,就没有不出事的,安安静静呆在皇宫里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干嘛到处乱跑?
  这样安保压力很大的你知不知道?
  贾玩虽然腹诽,却还是老老实实和周凯一起,去偏殿换属于他的便服。
  见贾玩将服侍的宫女太监全部请出去,关上门,周凯抱怨道:你这什么毛病,被他们看一眼会少块肉怎么的?你又不是大姑娘!再说了,又不必换贴身的衣服。
  抱怨归抱怨,却还是快手快脚的脱衣解带。
  贾玩道:我要是怕人看,就连你一块撵出去了我是不喜欢有人跪在地上给我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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