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6)
世界上再没这么好的父母官了。
大人，不是您的错，您是好官，只是您三翻四次拒绝本地大户们想染指盐场，把百姓赶上山做那盐户，坚持要给百姓钱财，才让他们铤而走险罢了！周师爷单膝跪下，恰到好处地义愤填膺，怒声说，金家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小女儿与府城老大人做了妾么，居然逼迫大人不成，想出如此阴险的计谋来，罔顾人命，无法无天！
大人，您是好官。百姓们想到之前王大人在的时候，再想到这几个月过的好日子，纷纷鼻头发酸，更听说一直笑嘻嘻的小谢大人私下居然被逼迫到如此地步，还坚持照拂百姓，个个都红了眼眶。
大人，您是好官，金家鱼肉乡里、欺男霸女，我们都知道！当前迎击猛虎的精悍男人田力也站出来，跪下大声说，我们粗人不懂什么，但是不管金家想做什么，都得先从我田力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也是！
俺也是！
大人，您是好官，咱们都知道！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惊慌迅速变成了对金家大户的愤怒，变成了自己生计要被夺走的恨意。
杜长秋一脸感动，被大家劝着进了马车之中，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大人，金家虽然身上小辫子多，但是他的小女儿是何太守第十一房小妾，还给他生了个儿子。马车开拔，周师爷一进马车就连忙说，脸含忧虑，低声说，动他们家，恐会惊动何太守。
必须得动。杜长秋给繁星擦干净沾血的蹄子，才转头看着周师爷，说，你也看了户房的地册，华容最好的上等良田统共都不到一万亩，金家独占了四千多亩，还不算中等田和薄田，这一家不动，华容县百姓根本没有吃饱的可能！
更何况这金家小辫子多的很，不但强行买百姓为奴，强抢民女为妾，身上个个都不干净，草菅人命的事情也少干。
这家人一直梗在杜长秋心里，只是一直没找到发难的机会。
疯虎死了，既然不能和泰悦城的几家对上，也不能浪费，刚好清理了金家。
可金家珍兽园就一头老虎，他们老虎只要还在周师爷还想说出这个计划的破绽，结果说到一半，突然看一眼旁边趴着闭目养神的繁星，恍然大悟。
绝！大人英明！周师爷突然举起大拇指，佩服地看着杜长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德 1瓶；
谢谢正版订阅的小天使！笔芯！
（更新量变少了是因为写到重要的转折点，所以存稿速度变慢啦！希望大家别介意！试图萌混过关.jpg）
第101章 乱世华容16
怎么样？午夜, 早春的风还是十分寒冷，因为货物太多，卖盐的车队都是原地驻扎, 汉子们基本都是幕天席地, 盖着个毛毯，几人挤在一起取暖入睡，杜长秋则是睡在马车里。
夜里他听到动静, 感觉到牛犊身上散发出清冷的寒气, 立刻就坐了起来。
杜长秋没睡着，因为繁星今夜受他所托, 去金家把那只老虎解决。
我带它回到了山中。繁星心情有点不好, 低声回答。
牛犊凑过来碰杜长秋, 杜长秋面前瞬间出现了十分瘦、满身都是斗兽伤口的老虎，看到繁星的那一刻, 老虎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趴伏在笼子里，一脸惊恐。
而后繁星打开笼子, 叼着那老虎去了很远的深山之中，把老虎放在地上, 才离开。
辛苦你了。杜长秋拍拍繁星，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怅然。那老虎, 不就是华容县普通百姓的缩影？
这金家家大业大，一家田地抵得上半城人的田地，行事作为跋扈张扬，显然是过足了土财主的瘾。
可惜，撞在了杜长秋的手上。
事情解决, 这一路上，大家愈发警惕，也不知道是不是繁星出手震慑十分到位，后来没再出什么风险。
很快，环境开始变得熟悉，寒风变得温软，草地已经开始出现绿意，在春日快来的时候，这支卖盐的队伍终于到达了华容县。
车队出现的时候，远远大家都已经开始兴奋起来，家里有人跟着县太爷一起出发的，都纷纷赶在城门口迎接。
等到杜长秋他们到了城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了。大家看到这一长队伍车马，上面放着麻布袋子，立刻想问盐卖掉没。结果还没开口，就发现有人大吼一声：嚯，那是老虎？！
这人一吼出声，大家伙儿纷纷都伸长头去看，前面的则是看的清清楚楚，连声大吼：真的是老虎！
没错，这车队最前面，不是任何东西，是一只死透的老虎。
大人，你们在路上打到老虎了？黄典吏就在城中，听到消息也来迎接，此刻看到这老虎，上前就震惊地发问。
这老虎是神兽繁星打死的！周师爷立刻绘声绘色地说了繁星是怎么打死老虎的，那家伙跟说书一样，听得大家一惊一乍，看着驮着杜长秋的牛犊的眼神顿时隐隐带上了敬畏。
难怪，我就说这小牛犊看着十分威武，和别的牛都不一样！立刻有人从繁星的身上看出了不同的气质。
不是牛犊，是神兽！旁边有人纠正他，我一早也觉得县令大人这坐骑不同凡响，果然不一般！
车队押着进了衙门，这一路上，百姓们口耳相传之中，繁星已经能目射霹雳，一蹄子把老虎震出血口子，当场毙命，还能一个跃身八百里，顺便把老虎撞到千米之外总之，压根和牛没有任何关系了。
杜长秋听得都有些好笑，但是周师爷已经讲到了这老虎是被人用药催疯的事情，他绷着脸一脸严肃地配合，听周师爷义愤填膺地说到：大人说，进城立刻着人去逮捕金员外一家，大人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何居心？！
其实这番话里很多矛盾和漏洞，不说别的，就说杜长秋到了任上，和金家是一点没接触，主要是华容县这个烂摊子坑的太狠了，杜长秋一直在忙，连大户们办的接风宴都没顾得上去。
但是金家和赵吏书和陈户书关系极好，赵吏书的亲生女儿还嫁给了金家的二少爷做媳妇，陈户书的小儿子也是娶了金家的一位庶女，嫁妆都是千两之资。而赵吏书和陈户书一直心中一点都不慌，和杜长秋有些你来我往的原因，就是因为归根到底，他们身后站着金家。
而金家的身后，还站着何太守。
这就符合逻辑了，否则若是丝毫没有倚仗，赵吏书和陈户书不会一直这么悠哉，也不会毛遂自荐想摘了盐场的果子，扒拉到自己的怀里。
真要是换成钱工书那种老实人，你把盐场给他，他没有路子都卖不出去。
若说赵吏书和陈户书没跟金家那位老爷商量，那金老爷是冤枉的，杜长秋是不信的。
杜长秋压根不知道赵吏书和陈户书还在训练美人，兵丁去抓人的时候，三人正在喝酒，商谈着由百花楼的老/鸨好好地再训练一下选中的女孩的歌舞。
兵丁衙役去的时候，金老爷正说着：要是他不愿意收下春枝和小蛮，我便把华容发现盐的事情告知何大人
虽然他们告诉上去，就没自己拿着赚得多，可真要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关兵书带人破门而入，直接开始抓人。
你们放肆，居然敢来我这里撒野！金老爷当了一辈子土地主，祖祖辈辈盘踞华容县，尤其是小女儿进了何太守的后宅之后，哪一任县太爷不是把他奉为座上宾客？
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立刻起身呵斥起来。
呵呵，你纵虎行凶，谋害县太爷，有力气在这儿吵吵，不如想清楚怎么跟县太爷禀告吧！关兵书被赵吏书和陈户书压了半辈子，有力气都没得使不说，不少兄弟就是王县令当时在的时候，与这帮人勾搭，直接送去了边关。
得到机会，更是不可能放过这帮人。
你血口喷人！金老爷听到这话，连声怒骂，我的老虎一直在珍兽园内，何曾纵虎行凶？！
为了自家的安全，金家的珍兽园和家里隔了一段距离，大宅在山腰，珍兽园却在山顶，而金家待下人苛刻，下人不敢禀报老虎走失的事情，生怕责罚，这会儿金老爷还不知道自家老虎不在了。
你有什么话，全都去县衙说吧！说完，关兵书立刻大手一挥，直接把人送去了衙门。
升堂审问的时候金老爷还在喊冤，偏搜查回来，金家珍兽园的老虎确实不见了。
大人，这、这许是误会赵吏书和陈户书都在场，关兵书直接一起押了回来，此刻一脸屈辱地跪着，却还是立刻替金老爷喊冤起来。
他两的背后倚仗就是金老爷，金老爷出事，他们就彻底没了靠山，此时竟然顾不得自己的处境，连声说起来：老虎走失，也不能证明谋害谢大人的是金老爷的老虎啊！这山中老虎众多，怎能确定
大人，民女想状告金员外杀人！眼看着赵吏书侃侃而谈，跟着兵丁一起来的女人却疯了一样直冲进衙门，跪下就满脸血泪地哭喊，大人，我亲眼看着金员外将我相公推入豹笼之中，被两只豹子活活咬死分食！
这一声一出，众人皆惊。
你慢慢说！杜长秋深呼吸，对旁边的周师爷低声说，让人那垫子给女人垫上。
女人谢过，连声说出了那年他们赋税太重，实在是活不下去，于是接了金老爷的谷子，打算来年还。结果金老爷借的时候说是一石谷还一石半谷，这利息已经很高，但是第二年丰收，也能还上。
但是他们挑着米粮过去还，金老爷的管家却拿出契纸，念出的契约居然是借一石谷，一日还一石半。
他们不识字，想去告官，然而王大人将他们打出县衙。最后无奈，他们就成了奴隶。
可这女人的相公是个倔强性子，说是要逃走，去继续告，不行就告御状也得求个公道。
却没想到，这话被金老爷知道了，当天就为了立威，集齐所有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男人推入豹笼之中。
女人说完，软倒在地，泣不成声。
杜长秋之前只是告诉关兵书，去了，若是发现有被金老爷强占田地，或是被抓去为奴的，都可以带他们来当庭对质。
他是没想到，这金家案牍之上，已经有很多奇怪疑案，他稍微推测就知道有猫腻，却没想到，私下居然更为不堪！
杜长秋怒极，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个案子最后审了整整一个月，苦主牵连五百多人，金家周围几个村子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被他抢占田地或是家中人被掠走，金家全家男男女女，除了未成人的幼童，其他手上居然都有人命。
纵然杜长秋心智坚定，看到那按满了手指印的状纸，也手抖的差点拿不稳案卷。
金家，全家收押，充作苦力，送于不渡关。其余苦主，查阅衙门卷宗，还耕田与身契，不得有误！杜长秋一拍惊堂木，最后给这个案子定了结局。
苦主们嚎啕大哭，千恩万谢终于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跪在县衙外磕头，才纷纷回家。
与此同时，赵吏书和陈户书却很聪明，极力撇清自己，只说自己完全不知情，溜得太快，最主要是金老爷见机很快，大概是知道赵吏书和陈户书如果倒了，他就彻底没了指望，见事情事发，竟然是全揽在自己身上。
这让杜长秋十分遗憾，没找到他们的大把柄，未免衙门其他人觉得他严酷，人人自危，只能责罚两人监管不严，一人打了二十板子，罚了几年俸禄了事。
这一番风卷残云一般，直接把金家带着枷锁从县城里送出去，金家男女哭声震天。
华容县的地头蛇这才发现，这谢大人看着斯斯文文甚至好欺负，但是出手就十分老辣，打蛇打七寸，十分不好惹。
一时之间，如杜长秋所料，赵吏书和陈户书养伤，连送信给何太守后宅，想告诉金小姐他们全家出事儿了都不敢。
杜长秋也不担心，他处理的非常到位，何太守有本事就发兵来攻打他，要么截朝廷发的工资粮饷，这两点他都没指望大业朝廷，自然无惧何太守知道。
总之，就在这一场风波之下，华容县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全都彻底地安静下来，，杜长秋发现，原本有点磨洋工的柳礼书和孙刑书都突然精神抖擞，干活再也没有一点折扣，每天来报道，日日翻卷旧卷，整个衙门的风气瞬间一肃。
原本杜长秋说暂时不要办的接风宴再次被提起，杜长秋也去了几次，勉强让大家安下心来。
与此同时，带回来的粮食有条不紊地在入仓。杜长秋在门市里直接让周师爷弄了个铺面，开始卖官方直营粮食。
这一波低价粮食彻底打乱了本地富户囤积的步调，本来因为大家都有了工资，而且知道县衙官粮没剩多少的大户，本地富户还打算囤积居奇，抬高粮价赚一波，结果没想到，直接被打为泡影。
就在这种气氛之下，春耕同时也陆续开始了。
收回来的田地里，五百多受害者拿回去了一大半，还剩下良田一千多亩是金家自己早年累积，除此之外，中等田一千多亩，下等贫田一千多亩无人认领，全部充为县衙的公田。
这种公田还有许多，加起来也是个可观数字，杜长秋直接叫来黄典吏，把这田地划分完，种双季稻和红薯玉米。
并让周师爷协助黄典吏把推广新粮的事情做好。
大人，您是说，这玉米产量可以到六到十石，红薯可以达五十石？！黄典吏和周师爷都被这个数据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杜长秋，看到杜长秋点头，脸上顿时激动的涨红了。
大人，您从哪里得到如此神粮啊？！黄典吏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被周师爷拉了拉衣袖。他回身望过去，就看到繁星叼着一个烤玉米饼颠颠地正从对面厨房走出来。
入住县衙，每天抓住一切机会和杜长秋切磋厨艺的潘老正研究这些东西呢，对着繁星说：记得这味儿，我加了胡椒再试试新的做法啊！
繁星蹲门口吃玉米饼，吃的耳朵都开心地摆动，显然，潘老的手艺让他十分满意。
我懂了！看完这一幕，黄典吏打断了杜长秋刚准备好的海商赠粮的故事，眼睛发光地说，一定是神兽叼回来的！
对！杜长秋当机立断，立刻回答：没错，是它带我去山里，我看到了一大片玉米地和红薯地，然后我采收了那块地，亩产是我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