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最关键的却是找顾磊还衣服。
  天气炎热,麦田里又没有树木,许卿没走多远就全身是汗。而在麦田中的顾磊像是不知道炎热一样,身旁放着板车,上面堆积着猪圈和牛棚里的粪便,又热又臭。
  许卿在地头都闻见了那股气味,拿手捂住鼻子,丝毫没有嫌弃的向顾磊走去。
  顾磊看见了许卿的身影,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这地里那么热,而且气味还那么冲,还是他过去比较好。
  “有事?”顾磊在许卿不远处停下。
  许卿拿出晒干的衣服,“还给你衣服。”
  顾磊低头看看自己,手上都是异味,衣服上也是,好像有点不合适。
  许卿也反应过来,“那要不我把衣服送到你家?”
  顾磊摇头,“你放在哪里就好。”傍晚顾虹放牛回来会从这里经过,让她顺便拿着就行。
  “那好,我放在这里了,你看清楚,别记错了。”许卿大声喊道,“还有你的工分我给你记上了,那没事我先回去了。”
  许卿偷偷的在顾磊的衣服里放了个咸鸡蛋,算是感谢顾磊昨天对她的帮助。
  傍晚顾虹经过的时候,顾磊叫住她,让她顺路把衣服带回去。
  顾虹不疑有他,弯腰把衣服抱到怀里,而鸡蛋则顺着衣服掉在了地上。
  听见声音,顾虹低头一看,一个圆滚滚的鸡蛋静静的躺在麦秸里。“哥,有个鸡蛋。”
  7.第七章
  顾磊收了工具放到板车上,推着来到了地头。
  “哥,还是熟的。”顾虹开心道,想起鸡蛋嫩白的蛋清和醇香的蛋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顾磊清楚的知道,这鸡蛋肯定是许卿放的。想起昨天对许卿的帮助,还有顾虹眼馋的小眼神,顾磊默许收下了这颗鸡蛋。
  “吃吧。”
  顾虹摇摇头,“拿回去让奶奶尝尝,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小心,竟然把鸡蛋弄掉了,哥,你说会不会是哪些哥哥姐姐的?”
  顾虹知道,村子里的人平时死抠,鸡蛋都攒起来卖钱了,压根不会煮着吃,也就只有那些下乡的哥哥姐姐手里有钱,吃东西也精细,每天都有鸡蛋。
  “不是,你吃,奶奶吃不了。”
  顾虹并没有剥开吃掉而是揣在了怀里,“回去我把鸡蛋捣碎和红薯煮在一块,那奶奶就可以吃了。”
  顾磊默许了顾虹的做法,一路上有说有笑回了家。
  许卿在得知那个男人是顾磊之后,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想对顾磊好,却苦于一直没有借口,虽然已经帮顾磊换了简单轻松的工作,但是她还是闷闷不乐。
  周翠红看到许卿又在发呆,忍不住敲了她一下。“干嘛呢?又神游了?”
  许卿回过神,思索再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说,如果平时没有交集的人,但是却做了一件让你很感动很感动的事情,你怎么办?”
  “我?我不喜欢欠别人,我会报答回去,两不相欠最好。”周翠红托腮道,“是谁让你感动了?”
  许卿摇摇头,“没有谁,就是我自己想不通罢了。”
  顾磊是唯一一个为她哭泣的人,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不理解,为什么顾磊要做那种事情,萍水相逢,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在张家屯劳作了一段时间,后来她结婚嫁给谢建国,顾磊就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难道他喜欢我?
  可是看着也不像,这几天的相处下来,顾磊特别沉默,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对她也没有特别的举动。如果她误解了顾磊的意思而跑去献殷勤,那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好了,不过为了答谢顾磊,她还是能帮的就帮吧。平时顾磊都是早早的下地干活,晚上也很晚才回去,肯定没有好好吃过饭,而且她了解到,顾磊家里只剩下一个小妹妹和年迈的奶奶,肯定不会做饭,看来以后她要寻借口给顾磊送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一米八的大高个,长手长脚,却像竹竿一样瘦弱,脸孔棱角分明,眼窝深陷,都没有什么肉,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想通了之后,许卿站起身,拍拍周翠红,“赶紧的,上工了。今天小麦要全部脱粒放到大仓里。”
  周翠红拍拍屁股站起身,“好嘞。”
  小麦脱粒已经接近尾声,麦秆被堆到了一起,弄成圆圆的形状,全部堆在广场的西边,中间留出空地用来晾晒粮食。
  许卿和大队长说了,把顾磊的工作换到了广场上堆麦秸。
  几天相处下来,村民对许卿的态度改观了许多,连带着对知青的看法也改变了。而且许卿虽然是个女同志,但是工作却做得很完美,不偏不倚,一些大娘奶奶之类的都忍不住拉住许卿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许同志,你看我家爱党和你年龄一样大,又勤劳苦干,长的也踏实,要不你和我家爱党处个对象好好谈谈?”张爱凤拉着许卿的手,笑眯眯的说。
  真不愧是城里的姑娘,你看着小手白白嫩嫩,一点裂纹都没有。一个农忙下来,大家都黑了好几圈,就许同志没什么变化,还是白白净净。
  “大娘,你说笑了,我们知青来这里就是报效国家建设社会,怎么能谈儿女私情呢?”许卿回道。
  “对,人家是来建设美丽乡村,你就不要给许同志找不快了。你家爱党年龄也不小了,赶紧说户人家,就前几天我给你说的姑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如果不行,我就回绝人家,别耽误了人家姑娘。”旁边的二婶接话道。
  张爱凤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说道,“别回绝啊,我这不是考虑考虑吗?那姑娘我看了,什么都行,就是有点黑,如果像许同志这么白就好了。”
  二婶呸了一句,“你还吃着锅里看着碗里?不行就拉到,别耽误人家姑娘。”
  “别别别,回头找个机会让两个人再见见,我说了又不算,还要看爱党的意思。”
  两个妇人凑到一块,叽里咕噜讨论了起来,许卿才得以松口气从话题重心脱身。
  “哎,爱党,你看你妈又在给你说亲事,刚才我还看见她拉着许同志的手不放,你说你妈是不是看上了许同志?要讨过来给你做媳妇?”旁边的人停下手中的活,奸笑的凑到张爱堂身边打趣道。
  张爱堂看了一眼许卿,脸颊微红,“别瞎说,我妈就开玩笑,你不知道她就这个性子。”
  他乡下的穷小子,怎么配得上许卿?
  “这有什么?现在不是提倡恋爱自由吗?你回头多和许同志说说话,说不定还真成了。”
  张爱党不好意思看着许卿,她正坐在知青中间说着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绽开笑容,眉眼弯弯,好像是初春盛开的鲜花,沁人心脾,让他脸颊通红。
  顾磊站在两个人身后,默默看了一眼张爱党又抬头看了眼在广场上的许卿,你配不上她。鲜花就应该插在花瓶里,而不是牛粪上。
  傍晚,王大川提议在广场上聚会,一群小年轻们全都举双手赞同,忙活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好好休息休息。
  村子里的一些青年姑娘们也想凑凑热闹,王大川同意了,人多才热闹。小跑着回到宿舍把他的笛子拿了出来,准备给大家露一手。
  顾磊干好活,把手中的工具上交到仓库,看了一眼广场上的人群,默默转身离开。
  却不想被许卿挡住了回路。
  “顾同志怎么不过去热闹热闹?”
  “不喜欢。”
  “大家都在,人多也热闹,顾同志,我想邀请你参加。”许卿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改变顾磊阴郁的性子开朗一点,多和大家交流交流,整天忙着干活,一点乐趣都没有,怎么能开心快乐呢?
  顾磊摇摇头,该回家做饭了,这些无聊的东西他不想参加。
  许卿想也不想,伸出手拉着顾磊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人群,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前面大家都围着王大川,合着笛声打节拍,没人注意到后面坐了两个人。
  “王同志吹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这个笛子版本的特别好听。”因为人太多,声音又杂,为了让顾磊听清她说的话,许卿只好凑到顾磊身旁,肌肤相触,软软糯糯的声音传进耳中,让顾磊精神紧绷,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你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吗?”顾磊沉默着不发一言,许卿只好找话题。
  “我知道。”小时候妈妈给他讲过,一个非常凄美的爱情故事,最后两个人化蝶双飞。
  话题截然而止,许卿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你等着,我给你拿个烤红薯。”许卿站起身,而后眼神盯着顾磊,一字一顿道,“不准私自离开,等着我回来。”
  顾磊也不知道怎么了,在许卿走了之后也没有挪动一丁点,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许卿不一会就回来了,看见顾磊还在原地,笑了出来,挺听话的嘛。
  “呐,烤红薯,特别甜。”许卿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这个也给你。”
  顾磊只接过红薯,鸡蛋却没有接。
  她这么瘦弱,还是多吃鸡蛋补补身体,他又不需要。
  “怎么不要?多吃鸡蛋补身体。”许卿坐到顾磊身旁,把鸡蛋在地上磕破壳,利索的剥开,露出圆滚滚的鸡蛋,之后递给顾磊。
  “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扔了。”许卿假装生气道。
  顾磊看许卿真的要扔,连忙接过,“浪费粮食。”
  “对啊,所以为了不浪费粮食你就帮我吃了,我肚子都吃撑了。”
  顾磊默默的吃掉红薯和鸡蛋,身旁的许卿跟着笛声在哼唱,调子很简单,但却很好听,他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在心里默默跟着许卿哼唱。
  谢建国眼神阴暗的盯着许卿,怪不得对他不理不睬,原来是有了新目标,勾搭上了顾磊。也不看顾磊是什么人,成分不好不收,家里连个房子都没有,还真是眼瞎!
  “谢同志,吃个红薯。”董香莲坐到谢建国身边,小心的剥开皮露出里面香软的红薯。
  “不要烦我。”谢建国挥手,那个剥好的红薯就这样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董香莲眼睛瞬间红了,忍着眼泪站起身默不作声的离开。
  看谢建国眼神还盯着许卿,董香莲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8.第八章
  在粮食脱粒完成之后便开始了玉米的栽种。
  因为张家屯多平原,平时雨水也不多,小麦收割之后也没有下雨,田地都干裂了,如果再不下雨,便要组织灌溉。
  广场上的麦粒被摊成薄薄的一层,董香莲和周翠红两位女知青被分在广场看场,防止鸟类来偷吃。
  张晓妮在离广场不远的大仓里,许卿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统计工具。
  “姐,来了。”张晓妮抬起头打个招呼,她听爸爸说了,那盒雪花膏是许同志送给她的,那东西可精贵了,平时她都锁在盒子里不舍的用,也就晚上回去偷偷擦一点,也没用几天,这手背上的口子淡了不少,手掌摸起来也柔嫩了许多。
  因为这个,张晓妮对许卿的感觉特别好,每次见了都主动打招呼。
  “大队长让我来看看铁锹的数量,马上就要种玉米了,如果铁锹数量不够,趁早去乡里借一点。”
  张晓妮数了一遍,“姐,不用借,数量刚刚好,男同志一人一把。”
  许卿点点头,“那好,我就先过去了,大队长还等着我的消息。”
  两人开心的道别,而在一旁看场的董香莲哼了一声,鄙弃道,“水涨船高,不就是当个临时会计吗?做事就开始一套一套的,背地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才当上这个会计!”
  周翠红在一旁听到董香莲编排许卿的话,拉下了脸,严肃道,“眼见为实,董同志要是没有看见就不要瞎叨叨,不然还以为董同志和村里爱八卦的村民一样,头发长见识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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