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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天子使臣, 汉室宗室翁主, 馆陶大长公主义女的文锦翁主,主爵都尉, 贵为九卿的汲黯大人, 内史郑当时,濮阳太守公孙弘,李蔡将军等等身份尊贵,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每日都跟灾民一起编竹筐, 砍竹条,搓麻绳, 扛麻袋,原来在濮阳的十万士卒, 加上苏碧曦几乎是以强盗手段抢来的六万人, 组织起来的灾民,日夜交替地在十几处大的决口处抢险, 在第十八日,终于把查到的大决口堵住了。
  苏碧曦一行带来了抄家抄来的的粮草,六万士卒,还把沿途可以用上的竹子, 麻袋,麻绳等等可以用到的东西全部带了过来,可谓是给濮阳解了燃眉之急。
  之前公孙弘跟李蔡对刘彻的诏令阳奉阴违, 心中要说是不害怕刘彻秋后算账, 是不可能的。
  但是苏碧曦拿着天子印信, 亲口愿以性命保证,陛下不会追究他们,才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苏碧曦在堵口的同时,还拿出了原始水泥的方子,给堤坝加固。
  黄河已经泛滥了几千几万年,几乎是两岸人的噩梦,谁也不能保证堵住了决口,这个堤坝就真得有用。
  此次黄河决口,给黄河流域的十郡带来了灭顶之灾,没有人敢想象短时间堤坝再决口一次,究竟会发生什么。
  苏碧曦来到濮阳,除了带来人手跟粮草以外,就是为了亲手调配出最简单的水泥。
  水泥对于河流的堤坝效果太重要了,它不仅能在空气中固化,还不畏水,在水中甚至固化更好,能够把石块,沙子等胶结在一起。
  原始的水泥,只要用石灰跟黏土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就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在之前几年的时间,她已经跟公孙弘商讨了只用现有条件很多治水抢险的办法,想尽了办法来治理黄河,可惜这条泛滥了几万年的河流始终没有听到他们的祈求。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苏碧曦能够拿出来加固堤坝,又不跟神鬼有一丝联系的,只有水泥。
  她多想画出一个符箓,将堤坝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石山。
  可是如果她这么做了,即便是以文锦居士的身份站在堤坝上做了这件事,恐怕所有人都会跪着叩拜天神河伯,连远在长安的刘彻都会觉得这是神迹。
  她必须在这种一劳永逸的玄术跟真实的人力物力中选择。
  这些灾民今日一旦对着神迹跪下去,此后一生都会记得这个场面,心中更是对鬼神深信不疑。
  没有人能够管得住百姓心里想的是什么。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防民之心,难于登天。
  但是这些愚昧,无知,无可救药的迷信,哪怕是一个普通百姓有这个念头都会有无穷的祸患,更何况是一国之君的刘彻。
  苏碧曦不会忘记,她废了多大的功夫,让出了多少利益,才换来刘彻的一时妥协,让她带着天子印信来救灾。
  莫非窦氏都是苏碧曦来做主,堂堂几朝元老的魏其侯窦婴,唯苏碧曦之命是从?
  那是因为苏碧曦曾经保下了窦婴的命。
  韩安国身为田蚡一党,在刘彻跟田蚡之间左右逢源已久,如果没有看见实打实的利益,绝不可能因为几句空口无凭的话,就违背王氏跟田蚡的意图。
  在上位者的心里,只有看得见的利益,才是他们做下一切事情的出发点。
  在她将水泥的方子交给了翁主府的工匠之后,苏碧曦在一个天还没亮的清晨,跟汲黯一行离开了濮阳。
  濮阳的决口暂时无碍了,以公孙弘的谨慎,接下来一定会严加排查堤坝的险情,杜绝难以控制的决口。
  他们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而黄河下游,在濮阳决口堵住以后,所有的危险都会聚集到今年冬季格外寒冷的燕王封地。
  黄河下游寒冷,水面结冰数丈,中上游来的河水无法通过,势必就会出现险情。
  燕王刘定国可不是一个会管庶民死活的人,加上他的嫡女又嫁给了田蚡,自是要跟田蚡同进退。
  黄河决口是上天所定,人哪里能跟天作对?
  苏碧曦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色,只偶尔透出一丝光亮来,叫人觉得压抑得厉害,心中堵了一口气,发也发不出来。
  要解决下游的隐患,除了加固堤坝以外,必须修建泄洪沟渠。
  燕王绝不可能欢天喜地地迎苏碧曦一行去燕国。
  在燕国等着苏碧曦的,只怕跟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分别了。
  她已经离开长安四个多月了,尽管一直跟刘彻通信,却始终觉得没了那份底气。
  他在信里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可是身为天子,哪里可能事事顺心。
  他有没有瘦了,有没有好好用膳,有没有想她。
  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挤成一团,早上起得太早,苏碧曦慢慢枕在厚厚的隐囊上,睡了过去。
  没有睡一会儿,苏碧曦便觉得自己被阿青轻轻叫醒,她将自己裹在锦被里,睡眼惺忪,满是睡意地问了一句,“到了驿站再唤我。”
  “女郎,还是下车亲自瞧瞧地好。”一旁芷晴脸上神色奇怪,要哭不哭,轻轻颦着眉。
  苏碧曦不解,只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撩起帘子,整个人出了马车。
  自城门口开始,站满了灾民。
  灾民们显然已经来了许久,脸都被凛冽的北风吹得红了,还有很多人都流了鼻涕。
  即便他们穿了还算厚的衣物,这个时节在外站了一个时辰,浑身都冻得快要结冰一般。
  但是还有更多的人不断赶来。
  离马车近的人看见苏碧曦出现,高呼着“谢翁主”“谢翁主活命之恩”“翁主福泽绵长”,便在这么滴水结冰的天气,跪在了还有薄冰的地上,给苏碧曦磕头。
  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手都冻得红肿,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拿脏得不成样子的衣袖擦了,一个又一个地磕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哭叫着,“谢谢翁主救了我跟妹妹,谢谢翁主救了我跟妹妹…….”
  若是没有文锦翁主从神使手里救下他跟五岁的妹妹,他们只怕现在连尸身都找不到了。
  一个满头银发,脸上皱纹密布的老妪颤巍巍地走向马车,手中拿着一根上了念头的桃木簪
  子,“翁主,这是老身阿母留给老身的嫁妆。河水一冲,啥都没了。这根簪子老身从不曾离身,才留了下来。翁主对濮阳有恩,老身没啥值钱的物件儿,只求翁主收下这根簪子。”老妪说完,便挨着马车跪了下去。
  “仆世代从医,在濮阳有些声名。翁主这些日子跟我们一道扛石头,手上都是伤痕,衣裳都磨出了血迹。这是仆家传的伤药,还请翁主不要见弃。”
  “这是俺婆娘做的饼子,给翁主路上吃。”
  “这是翁主送给俺家猪肉做的腌肉…….”
  …….
  汲黯也来到苏碧曦的马车前,跟满脸是泪的苏碧曦对视一眼,便撩袍跪倒,钦使队伍的所有人都接着跪倒在地。
  一缕缕带着暖意的阳光冲破了云层,云朵散去,湛蓝的天空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冬日的阳光暖得好似三月的春光一般,连冰寒的东风都仿佛带了盎然的春意。
  严寒漫长的冬季终将过去,春天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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