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张太医是跟着严瑜来的谢家,严瑜没走,张太医自然也不敢离开,此时严瑜一喊,他自然也就很快来了。
  等诊过脉,留下一个和先前的大夫相差无几的方子,张太医才被严瑜允许暂时退下。
  “过两日你病好了,记得进宫,父皇母后都记挂着你呢,父皇还叫钱总管亲自派人悄悄去给你请了好几日病假的。”
  钱总管亲自派人,哪里还有什么悄悄的说法,不过是皇帝想要悄悄,底下的人配合出演罢了。
  谢笙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当即点头应下:“不止要去见皇上、姑姑,等我病好了,我可还要上东宫好好谢你。”
  “成啊,”严瑜也不客气,“谢礼可不能少了。”
  两人玩笑一阵,严瑜看谢笙精神不错,才道:“我的太子妃已经定下了。”
  谢笙听罢,当即问道:“是信国侯府的何小姐?”
  严瑜严肃的点了点头:“就是何氏,她是最合适的。”
  严瑜说话时,脸上淡淡的,无所谓什么高兴与不高兴。
  “母后原本说等过几日,再叫我和她见上一见,我已经拒绝了。”
  “不如还是见一见吧,”谢笙面上露出几分担忧,“毕竟是你的发妻,要过一辈子的人。如今皇上、娘娘开明,许你有这个机会,何必放弃。”
  “不必了,”严瑜道,“我日后会好好对她的。”
  “小满,”严瑜喊了一声许久未叫过的谢笙乳名,才道,“像咱们这样身份的人,能如你和温瑄一般两情相悦的,还是少数。你道我那日为何这么早就下山了?”
  谢笙听见严瑜提起这个,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我当时告诉你,她太过规矩,所以我心中不喜,可事实上,是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严瑜道:“我问她,若是日后她做了我妻子,她会如何做。你觉得正常人会如何答?”
  谢笙想了想道:“许是会说只愿举案齐眉,再不然相敬如宾?”
  “那你猜猜她是怎么答的?”严瑜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谢笙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她说,日后会做好作为一个妻子、王妃的本分。”
  “那也没错啊……”谢笙完全没听出这话有什么问题。
  “可要是她所谓的本分里头,还有我日后的侧室、子嗣呢?”严瑜道。
  “什么?”谢笙有些惊讶了。
  “不过也无妨,”严瑜道,“像她这样的人,也有一桩旁人比不上的好处,她将自己的名声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只要她还是我的正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自己便会规范自己的言行,将自己局限在格子里头。有这么一个妻子,我也能省心许多。”
  这,怎么能叫夫妻?
  谢笙张了张嘴,到底是把话都咽了下去,严瑜既然这么说出来,便已然是决定好了的,不会再改了。
  “你这样,也太委屈自己了,”谢笙就算只作为严瑜的友人,也不希望他以后的日子,连和妻子交心都做不到。
  虽说那何小姐一辈子框着自己,显得很是可怜,可她提出来的那些话,让人太过印象深刻,她若是继续如此践行,只会和严瑜越走越远。
  而严瑜……自然也不会开心。
  从私心里讲,谢笙自然希望严瑜和他的妻子也能夫妻和睦,携手白头。
  只是转念一想,谢笙又觉得是自己苛刻了。严瑜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他日后必定不可能和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如此,早早明确双方的定位,似乎也是严瑜独特的温柔。
  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期待,那么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所以严瑜方才,用了最省心这样的话。
  “不委屈,”严瑜笑了笑,没再提起这个。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同谢笙道:“我也该回宫了,若是再晚些,只怕赶不上宫门下钥的时辰。这两日你好生休养,改日等你病好了,我再请你温酒赏雪。”
  这最后一句,显然是严瑜小小的促狭了,这是如今被朝堂上下交口称赞的皇太子难得的任性。
  谢笙点头应下:“那可说好了,不是好酒,我可不饮的。”
  第220章 双更
  “我的小主子诶, 您可慢些,若是摔了,可了不得!”
  谢笙病愈之后,头一件事不是先销假回翰林院, 而是按着前头许诺的,先进了宫。
  他本是要先拜见皇帝的, 怎奈今日皇帝有些事情, 尚不得空,便叫人传话给他, 许他直接去见朱皇后。
  谢笙才走到半道上, 便在长街见到了这样一幕。
  约莫三岁上下的孩童,毫不顾忌的在长街横冲直撞,一干宫人在一旁张着手护卫着, 生怕那孩子在哪里磕了碰了。
  “那位便是七皇子?”谢笙记得他们才回京时,七皇子还只是个一岁左右只能抱在怀里的婴孩, 如今若不见着, 还反应不过来, 转眼就是一两年过去。
  “是, ”谢笙身边跟着的小太监道,“那便是七皇子。”
  谢笙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朱皇后宫中转弯早,还不必和那孩子碰面。谢笙也就没放在心上。
  “那是谁,看见本殿下还不过来行礼!”
  谢笙行到转角处,听见那孩子稚气而又嚣张的声音。
  “你去, 把那人喊来,本殿下要他跪着给本殿行礼!”
  谢笙眯了眯眼睛,继续向前走。
  七皇子身边的宫人虽然都呆在后宫,可这宫里有哪些能自由出入的男子,却都是门儿清,尤其还是像谢笙这样特别的人。忙劝七皇子。
  “殿下,这可不能的,那位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定边侯府的公子。”
  “那又如何!我父皇可是皇帝,我身为皇子,他见到我却不过来行礼,就是慢待,我必要治他一个不敬之罪!”
  七皇子身边的宫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谢笙却是脚下一步不停,很快远远地离开。
  “我这回,可是得罪七皇子了,”谢笙笑着同身边的宫人道,“过会儿见了姑姑,可得请她帮我说和说和。”
  那宫人是钱总管特意寻的,自然是随了钱总管,向着朱皇后一脉,否则方才只怕就要停下给七皇子问安,而不是引着谢笙继续离开了。
  “七皇子年纪尚小,有些话指不定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怕是身边的人这么说了,便记在了心里,”那宫人又道,“不过七皇子有些事记得久,谢修撰告诉皇后娘娘一声,也是好的。”
  谢笙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这个,只是心里对七皇子的印象,被丰满了许多。抛开其他不谈,他倒是没想到,云贵妃那样聪明的一个人,竟然会把七皇子教导成这副模样。
  只是,却不知道七皇子真就是这样,还是被教的在外表现成这样?
  谢笙从小见过的天才太多,这宫里的孩子更没有庸才,个个天生都是演戏的好材料,容不得谢笙不去多想。
  许是心里存着事,谢笙没怎么注意路上风景,只觉得眨眼间便到了朱皇后处。
  朱皇后见了谢笙,头一句话便问:“听说你在路上遇见七皇子了?”
  “姑姑已经知道了?”谢笙并不觉得意外,“七皇子年纪还小,活泼天真,只是我也的确没上前行礼,若是七皇子怪罪,还请姑姑帮我。”
  “你又不往那边去,何必巴巴的上去行礼,”朱皇后淡淡道,“也是小七那孩子任性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一进门就说小七的事,倒是忘了问你,”朱皇后眼中透出几分柔和之色,招了谢笙近前,拉了他的手上下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点头道,“果然是大好了,哪里有赏雪景赏病了的道理。”
  见谢笙有些害羞,朱皇后忍不住又道:“过两日梅园的花开了,你这样子,倒叫我不好召你进宫来了。”
  “姑姑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叫我,梅园赏花,我必定是随叫随到的。”
  谢笙着急的模样把朱皇后直接看笑了,转而又叫人去:“告诉太子一声,子和来了,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那宫人领命出去,又有宫人上前,为朱皇后和谢笙中间摆下小几,上头摆了茶水吃食,一切都是谢笙从前进宫的旧例。
  谢笙见一旁守着的宫人都退了出去,才对朱皇后道:“我这里有一桩事,若不告诉姑姑,心里总是难安。”
  “哦?”朱皇后有些好奇,“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直说就是。”
  “日前我大哥和红玉姐外出游玩,不想见着好几位大人的家眷在一座寺庙里相聚。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等到几日后,皇上许了诸位大人春狩的折子,又钦命了几位大人的差事,我大哥他们才发现,这几位大人的家眷竟然都是那日聚会中的人。”
  谢笙垂着眼睑,将事情娓娓道来。
  这几日谢笙在家里养病的时候想了很多,可想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决定好了,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朱皇后。
  不管这件事背后,朱皇后有没有参与,有没有说上一声,却是谢笙的心意。
  “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朱皇后听谢笙说话时,面上神色从头到尾就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也让谢笙隐隐肯定,这件事朱皇后必定是知情的了。
  朱皇后说完这么一句,见谢笙偷偷看她,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若是有想问的,直接问我便是,何必拐外抹角的,你若是想知道,我还能不告诉你?”
  “不必问啦,”谢笙道,“姑姑您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只是您好歹顾着自己些,甭管什么,在我和二郎心里,都比不上您平平安安的重要。”
  朱皇后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恍惚间,我竟觉得我当时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一个是二郎,另一个便是你了。”
  “我毕竟是姑姑教养大的,算半个总能有的,”谢笙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人家说的半子,都是女婿,我可没个女儿嫁给你,”朱皇后话里带上了几分嗔怪,又觉得有些遗憾,“真是可惜了,若太子真是有个妹妹,我必然不管你是不是比她大,也定要把你留着,给我做女婿的。”
  “那敢情好,”谢笙道,“姑姑亲自教出来的女儿,必定是这世上最钟灵毓秀之人,这样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参见太子殿下。”
  外头传来行礼之声,严瑜很快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把谢笙与朱皇后方才的话听了几句的,此刻他脸上带着笑,问朱皇后:“母后方才和子和说什么呢,我怎么还听到什么女儿之类的。”
  “我正遗憾当年就只生了你一个,没能再得个女儿,”朱皇后侧身给严瑜让了些位置,叫他坐到了自己身边,“你瞧瞧子和,这么好一个孩子,终归只能做了别人家的女婿,做不成你妹夫了。”
  “母后说得是,这还真是一桩遗憾,我怎么早些时候没想到呢,”严瑜也故意做出几分遗憾道,“可惜现在子和已经快要成亲,再没得机会了。”
  严瑜突然起了兴致,同谢笙道:“不如日后定个娃娃亲?”
  娃娃亲?谢笙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就有些抵触,他面上做出思考的模样,很是好好想了想才道:“娃娃亲还是不好,万一以后两个孩子有别的喜欢的人,却因为咱们的约定而不得不在一起,反倒过得不好,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若是他们以后有心,两情相悦,就不管了,”谢笙说着看向朱皇后道,“日后我带了小的进宫请安,姑姑你可不要嫌我们闹腾啊!”
  谢笙先前拒绝了娃娃亲时,严瑜虽然理解,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的,但听了谢笙后头的话,想起谢笙对于婚姻和爱情的态度,严瑜又觉得谢笙的拒绝是理所当然,甚至是极为认真的表现。
  正是因为在乎,才会拒绝,才会如此认真的去解释。
  严瑜这么一想,心里便极为高兴谢笙的认真,也更坚定了以后要促成现在还根本不知道在哪儿的小儿女的婚事了。
  “就你这样的性子,哪里还闹腾得起来,”朱皇后道,“也就小时候还有几分活泼模样,越大,越被你爹拘得紧了,做事倒一板一眼起来。你日后若是有了子嗣,合该多带他来我这里走动,也叫我热闹热闹。”
  谢笙闻言忙道:“也就是现在您还能清静清静了,等明年太子成亲,也过不几日,只怕您便要觉得小孩子吵得您脑壳仁都疼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朱皇后道,“如今哪儿能想到那么长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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