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他垂下眼睑。
  吕涧果然没有让魏景失望,重重一击长案,他“霍”站起:“他娘的,横竖都是一个死字,我和他拼了!”
  他转身看向魏景:“我愿尊子况贤弟为新主!”
  这当口,众人不拧成一股就死定了,既然要紧紧团结在一起,选出一个新主势在必行。
  吕涧见魏景面露诧异,似乎要拒,他立即打断道:“子况贤弟,你莫要推拒。愚兄自知不才,不及你多矣,如今将身家性命尽托你手,你切切不可推辞。”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在场所有人,吕涧唯一心服口服的唯有魏景:“子况贤弟骁勇善战,谋略过人,危难之时,正该挑起重担。”
  吕涧肃容说罢,单膝下跪:“涧见过主公!”
  大厅中又是静了静,坐在吕涧身侧的王永顿了顿,也站起拜倒:“永拜见新主!”
  眼前男子虽年轻,但威势赫赫,而魏景之骁勇谋略,在场诸人虽没亲眼目睹,但消息都是灵通的,不用不服气,自己确实不如对方。
  如今情况危急,吕涧这法子是唯一的出路。
  略略犹豫,任琼及陈张几将对视一眼,也纷纷站起:“我等拜见新主!”
  这是魏景的第二步,何泓一死,在形势的迫使下,接收对方留下的所有势力。
  事情确实如他意料般发展,一丝不差,但他也不会一口应下,忙起身拒:“诸位抬举杨某,杨某人年纪尚轻,难当大任,……”
  “主公此言差异,甘罗拜相,年不过十二,主公才能远胜我等,我等尊汝为新主,有何不可?”
  “这……”
  几次退让,几次坚持,魏景一一看过,见众人确实决意尊他为主,于是颔首:“好,我必不负众位信重!”
  ……
  至此,魏景将何泓遗下势力系数收入掌中。
  他亲自扶起众人之后,因战况紧急,议事立即开始。
  季桓也随军,但方才他不适合在场,如今诸事尘埃落定,他也匆匆赶至。
  “主公。”
  季桓拱手:“如今敌军大胜,又战杀二公子,不免生骄,我方应趁机突袭,攻其不备。”
  何泓一死,何允留下的心腹将士立即归了何信,加上何信本来的大军,数目已胜出己方不少。这将是会是大战激战持久战,而己方,迫切需要首战大胜来振奋士气。
  魏景颔首,他正有此意:“传令,今夜休整,明晨点兵。”
  他声音沉稳依旧,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投向墙上的益州地域图,在谷城位置一定。
  “我们先取下谷城。”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益州势力得一半了!
  第82章
  魏景出征谷城后, 邵箐挺担心的。
  哪怕他镇定从容, 又布置妥当,她还是惦记。没办法, 丈夫上战场,说不悬心是假的。
  这般翘首以盼,战报一封接一封传回。
  何泓死, 魏景顺利接手其势力后, 首次交战就打了个漂亮的胜战,拿下谷城。
  但后续就没这么顺利,毕竟何信麾下三十万大军, 勇将不少,又有白固等智囊相助。
  战局进入胶着状态,持续了半个月,最后由魏景一场诱敌深入的伏击战打开僵局。
  己方开始连连告捷。
  何信败退, 且战且退。他想退回西南大本营,但始终无法成功,最后逼至安丰郡东部的南水附近, 魏景率军围之。
  魏景终于把敌军堵住了,敌军困而不得出。
  但何信虽损兵折将, 但好歹麾下仍有二十万大军,若穷途末路之下拼死一搏, 依旧有很大的杀伤力,极棘手。
  双方再次进入僵持状态。
  一方伺机进攻,一方伺机突围, 战火暂停,至今已有七日。
  邵箐将战报交给庄延寇玄:“只怕接下来几天还得僵持着。”
  她和庄寇等人,一路跟随着大军的步伐前行,张贴告示安民,招降逃卒,各种战后善后工作。
  现在已经在安丰郡的治所旬阳,距离大军也就百里,挺近的。前头僵持了七天,魏景写信对她说,中军在新郑城,非常安全,她可以前来和他汇合。
  他想她了。
  信上内容非常正经,仔细分析了新郑城诸军拱卫,敌人够不到也不会往这边突围,诸如此类的安全的原因。末了添上这么短短一句,透露无限相思。
  战火暂停,他没那么繁忙,夫妻分离快一个月,自然就想了。
  邵箐看罢信,微微笑着。
  她也想他的。
  但仔细考虑,还是算了,一来旬阳刚经历一场大战事务繁多,本来就够忙的;二来,她不欲去前线分他心神。
  前头随时可能会爆发大战,虽新郑城安全,但若战起他总会牵挂。
  “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我亦思夫君甚矣,只是……”
  既然不去,好话总得多说点哄着,邵箐提起笔就洋洋洒洒数页纸,晾晾要亲自装封用蜡。
  “夫人不去新郑?”
  庄延仔细看过战报,又传给寇玄,抬头见她这套动作,笑着打趣一句。
  魏景另有一封信笺给诸人,吩咐公务之余,末了隐隐透露出若夫人离去,汝等需多仔细之类的话。
  庄延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知道主公是想接夫人去新郑汇合了。但他们这位夫人可是很有主意的,看写了一大叠,他就猜到是不想去了。
  邵箐笑笑:“旬阳诸事繁琐,待理清再去不迟。”
  她声音和缓,但听着主意已定,只是不等庄延开口相劝,就突发一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报!”
  一声响亮的传报,有中原消息至。
  一路疾奔回益州的青翟卫小伙子和以往所见一样风尘仆仆,只是这次,他明显神情肃然,唇角绷得极紧。
  邵箐抬眼一看,心头立即“咯噔”一下。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
  可中原局势现与他们无关啊?济王来势汹汹,皇帝也该头痛这个,他肯定顾不上益州。
  她心念急转,立即屏退庄延寇玄,并道:“何事?速速呈来!”
  青翟卫利索单膝下跪,迅速见了一个礼起身,将怀中两竹筒抽出一个来,递给邵箐。
  “济王檄文发,天下哗然,议论纷纷,济王即兴兵北上。洛京天子连下诏令,一边命沿途州郡合围,京军集结抵御,一边召北军迅速南下。……”
  邵箐一目十行,第一眼,还是和魏景所料分毫不差的。但她视线下掠,却惊得“啊”了一声,当场失色。
  新帝,新帝被济王污蔑,质疑之声四起,他大怒,为了强调皇位来路极正,也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他当场请出一份先帝遗旨。
  这竟是一份废傅皇后中宫之位的遗旨。
  先帝咽气前一刻,命傅皇后殉葬。但当时傅皇后被软禁在椒房殿,两宫有距离,他意识到自己等不到傅皇后死讯就得咽气了。为防死后有变,他留下了一份废后密旨,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很顺利,因此密旨没用上而已,现在却正正好成为魏显自证清白的最有利证据。
  这份废后圣旨,当初可是由三公九卿亲自见证的。这些不全是魏显的人,甚至还有位四朝元老,之前因不赞同束水攻沙而愤然辞官归乡的。
  当初和新帝差点翻脸,但现在问他,他还是表示确有其事。
  这么一来,风向又往皇帝这边偏了点。
  只不过,寻常百姓和世家都无法分辨证物。朝廷固然疾言厉色,但济王又信誓旦旦,偏先帝演技过人,而前太子政爱民,这一时众说纷纭,有信朝廷的,也有坚定信济王的。
  不提民间的反应,魏显拿出先帝遗旨后,一不做二不休,他先痛陈傅皇后不贤善妒,又直接将前太子除宗,灵柩起出后移出皇陵。
  傅皇后和前太子的葬身之地,傅皇后既然是殉葬,自然是随帝陵的,现在先帝陵寝已经封死,就算遗旨废她后位,也无法将她挪出来了。
  但前太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当初先帝虽说长子谋逆,但除了废去太子之位外,但其余什么贬为庶人之类的还是没有的,所以前太子是以亲王规格葬于皇家陵寝的,就在先帝隔壁。
  现在,新帝下旨将他除宗,既然除了宗自然就没资格葬在皇陵的,灵柩自然被起出。
  青翟卫小伙子低声道:“大郎君如今被葬在西郊。”
  负责此事的官员十分潦草,命随意挖个坑立个碑可以了。反而是招募来的民夫十分认真,所有坑尽量挖深挖整齐,墓碑雕琢也尽可能仔细。
  但再怎么认真仔细,都逃不过寒酸二字。
  前太子为国为民,最终一大家子连惨死之后也不得安宁。
  邵箐心里憋闷得很难受,忍不住怒骂道:“该死的魏显!该下地狱的先皇!”
  但再怎么咒骂,也无法改变事实,她很担心魏景。
  “讯报可有给夫君送去?”
  青翟卫抽出怀里另一竹筒:“标下正要去。”
  邵箐和魏景分开后,信报就往两处送,若非十万火急立即需要决断的消息,一般先往邵箐这边送了,因为她这边更近也更平静。
  邵箐蹙了蹙眉:“这信报可否战后再送?”
  青翟卫跪下,坚决否定:“夫人见谅,请恕标下不能从命。”
  魏景得知这消息会有什么反应,邵箐能猜到,事情无法改变,他身处大战当中,她怕过分影响他的心神。
  但青翟卫有青翟卫的规矩,军令如山,擅自截留消息隐瞒不报,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行。
  邵箐明白,也不为难对方,凝眉:“好,我与你同去。”
  ……
  旬阳距新郑不过百里,打马疾行,大半天即至。邵箐午后出发,半夜抵达新郑城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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