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何况带许多吃的总不是假的。”
她嘴巴上说得理直气壮,实则心虚不已。
尤其萧衍把那些记得清清楚楚,一针见血当着她的面指出。
萧衍其实只在她初初来这个地方以及他打算离开京都时来过两次,但刘大娘对他的确不算陌生,因为常常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个人,听说他们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只是这些不能让萧衍知道。
否则她今天肯定得直接羞死在这个人的面前。
怕萧衍继续追问下去,傅新桃默默移开视线假装在看别处。
看穿她想法,萧衍弯一弯嘴角,厚道的噤声。
大年初一那一天,傅新桃和往年一样来给自个师傅拜年了。
但到现在也有几个月的时间。
正屋里的人沉默相对。
傅新桃无聊中四下随便看一看,发现屋子新修葺过,家具换上一些新的。
她记得往前有人和她师傅提出修葺房舍、换家具之类的建议,无一不被她师傅骂回去。不知今年这是怎么了……也不晓得是哪个能人说服她师傅的,实在佩服。
傅新桃正当神游,一道粗重浑厚的声音在正屋外响起。
“你师兄不是马上要回京都了?”
“你个小丫头怎么不等你着师兄到时候一起过来,没得浪费我两天时间。”
萧衍在发觉有脚步声时已收敛心神。
听见吴洪张口提起傅新桃的那位师兄杨正安,他眼眸微眯。
没有注意到这些的傅新桃径自站起身,走得两步便瞧见自个的师傅。
她迎上前,笑着说:“看来师傅也收到了师兄的信。”
吴洪已是古来稀的年纪,但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并不显老态。他穿着一身直领大襟道袍,斑白的头发利落束起,粗粗一眼望过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师兄不知几时才能到长安,我没法多等。”
傅新桃开门见山向吴洪谈及今天的正事,“徒儿遇到一个棘手的病人。”
“怎么棘手,说来听听?”
清楚寻常小病傅新桃不会来麻烦他,吴洪闲闲问道,视线却落在萧衍身上。
萧衍脸上的银质面具引起他的注意,也惹起他的兴趣。
相比之前刘大娘的反应,吴洪俨然并不怎么在乎萧衍锦衣卫的身份。
“师傅,这是同我一块儿长大的萧衍。”傅新桃不忘介绍一句。
吴洪随意颔首,迈步走到上首处的椅子坐下。
傅新桃跟着上前,细细解释:“我今天去见的那个病人,她的脉象和病症叫我想起以前师傅提到过的一种稀罕病例,却又有所不同……师傅提到古籍上记载的那例,是双胎伤胎,起初只下了一个死胎,因而那位夫人看似下了死胎,病情却日渐加重。”
“可我今日见到的这位夫人,她已诞下一位千金,便是更加古怪。”
“怕诊断错了,是以想请师傅去看看。”
刘大娘端着热茶和新鲜果子进来,恰好听见傅新桃一番话,忍不住说:“遇到这种事,那位夫人可当真是作孽哟,好好的双胎,硬是没了一个,那得多难过。”
“大娘,说不好是我弄错了。”
傅新桃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没有弄错,我也不知能否医治得好她。”
刘大娘麻利为三个人斟好热茶。
吴洪接过茶盏,懒懒道:“能不能医治得好,也得试过再说。”
“我如今年纪大了,没那么多心力,正巧你遇上了,当是锻炼锻炼自己。”
“小丫头,你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夫。”
傅新桃未想会被直截了当拒绝,又问:“师傅不打算去看一看么?”
吴洪依旧无情:“不去。”
“倒是你的这位青梅竹马……”
他斜睨萧衍,轻笑一声,“我十分乐意帮他好好瞧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想不出骚话那就向大家问个中午好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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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克制
傅新桃虽然抱着她的师傅可以帮萧衍诊个脉、探一探情况的心思,但根本没有想到她师傅会主动提出来。这在傅新桃的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甚至在刹那间令她心惊肉跳。
谁让她师傅这些年,只对疑难杂症感兴趣……
傅新桃被吴洪的反应弄得紧张起来。
萧衍的情况很不好么?
已经不好到让她师傅很感兴趣、甚至想要试试手?
看一看萧衍又看一看自己师傅,按捺住重重心思,傅新桃克制着情绪问:“师傅瞧出什么了?我之前也曾帮他诊过脉,可是脉象平稳,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吴洪笑笑:“你从来没机会见,我也没教过你,瞧不出来猫腻很正常。”
傅新桃还想追问,萧衍抬眼望向吴洪:“吴老这么自信?”
到底是做了傅新桃这么多年师傅的,吴洪心里清楚自己这徒弟很紧张萧衍。这会儿同样觉察出萧衍态度里不希望他当着傅新桃的面揭穿的意思,吴洪笑眯眯:“老头子我也就这点本事。”
傅新桃也认为萧衍不对劲,如果她师傅说得不对,他只怕不会在意。
然而他开口似乎有意阻止她师傅继续说下去。
是因为她也在这里吗?
萧衍不想她知道他的这些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瞬之间,傅新桃生出许多想法。
所有的想法却都抵不过她的师傅愿意帮萧衍好好瞧一瞧。
假如萧衍当真有难处,而她帮不上忙,她不介意晚一点再知道萧衍的脸究竟是怎么了,甚至哪怕永远不知道——只要她的师傅愿意帮萧衍医治,也只要萧衍可以被医治好,那么这些事便都不重要。
“我师傅很厉害,你不妨听一听他怎么说。”
傅新桃冲萧衍小声道,复看向吴洪问,“师傅,若不然您帮他诊个脉?”
“左右今天人来了,师傅又对他的情况感兴趣。”
“正好我得先去师傅的书房找找那本医书,查一查那桩病症。”
有心避让,傅新桃话音落下,人已站起身往外走。
她一面走一面道:“师傅,待会儿翻过书还有疑问,我再回来请教您。”
吴洪默许傅新桃暂且离开。
待到她走出正屋,和萧衍无言半晌,吴洪嗤笑:“小丫头知道又怎么了?”
萧衍眸光沉沉,声音冷淡:“没必要让她知道。”
“怕她伤心?”漫不经心理着衣袖,吴洪示意萧衍上前,“手伸出来。”
“她好歹也是个大夫,生老病死之类的事都注定要看淡。”
“用不着小瞧她,不就是蛊毒吗?”
吴洪轻描淡写般的语气,好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余光瞥向萧衍,眼神变得玩味,企图从萧衍的脸上见到一些不一样的表情,萧衍却不动怒,依旧淡漠。
萧衍自然不会是因为小瞧傅新桃才不想让她知道。
但吴洪这么说,他也不开口反驳。
此时此刻,即使对方要求他上前去诊脉,萧衍亦不为所动。
吴洪等得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被无视了。
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
他嘿然出声:“小兔崽子,我好心帮你看病,你倒是在那干坐着?”
“吴老的好意晚辈心领。”
萧衍无波无澜道,“只是不必麻烦,晚辈身体没有大碍。”
听言,吴洪眼珠子转一转,明白过来这个人确实不想要他帮忙看病。
这就难办了。
行医数十年时间,从来是病人和病人的亲友求着他救命,从来没有他求着病人让他帮忙医治的。他一贯的原则也是病人自己不想看诊,他这个大夫绝对不强迫。
但是眼前这个小兔崽子中的蛊毒十分稀罕,能够把这毒压制住也很厉害。
吴洪越想越感到心痒难耐,多么有挑战性的一个病人呐。
蛊毒这种东西,他活了一辈子还没亲眼见过。
过了这个村上哪找这个店?
“你当真不要我帮你看一看?”
改变策略,吴洪说,“那小丫头的心思你不会不懂,何必非让她担心?”
萧衍镇定应道:“不会让她担心。”
“呵!是吗?”吴洪挑语气变得挑衅,“你不怕自己哪一日突然毒发?”
萧衍看一眼吴洪,不说话。
吴洪却清楚,这个人是自信蛊毒不会在傅新桃面前发作,可怎么做到的?
难办,当真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