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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里调油

  普天之下, 后宫皆以王后为尊, 秦宫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夫人了, 夫人之下另设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
  嬴政虽少年登基,然而为君多年, 王后之位一直空悬,如今在这后宫里,位分最高的也就是苦夏这个端华夫人了。
  当年第一批入宫的世家女子并不多, 且大都不讨嬴政的欢心, 是以除却苦夏,目前还没有人爬到美人和良人的位子,而近两年选进宫的新人年岁较小, 家世也大多一般,就算在年龄上再有优势也终究资历不足, 大多数只混了个长使或少使, 那樊少使便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苦夏所言确有其理, 杜七子的位分确实也不算低的了。
  这一夜姬丹睡得很是安稳香甜,嬴政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狼性大发将她拆吃入腹, 沐浴之后便搂着她睡了……当然, 忽略他那双无意识在腰间乱动揩油的狼爪就更完美了。
  一夜无梦。
  早晨,姬丹一睁开眼睛, 嬴政被宫人们服侍穿衣的身影隔着半透明的纱帐映入眼帘, 她立马翻身坐起, 伸手掀开帐子。
  “你醒了?时辰还早, 躺下多睡会子。”听见身后有轻微响动,嬴政回过头,柔声说道。
  休沐期一转眼便过去了,今日又得和那些老大臣们磨嘴皮子,一想到这些他便各种不舒坦。
  然而王冕戴在头上,这便是他必须担负的责任,纵使他烦透了某些人,也不得不暂时与他们虚与委蛇。
  姬丹并未乖乖躺回去,而是起身挥退了宫人,亲自来为嬴政更衣。
  “你瞧你……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连衣服都不会穿。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姬丹边说边微微屈膝,替对方系上黑金龙纹腰带。
  嬴政展开双臂,任由她打理自己衣袍上的褶皱:“从小到大我的衣服都是别人帮我穿的,有什么不对吗?”
  “从小到大?你在秦宫里自然不缺服侍的人,以前在赵国的时候呢?那时你连饭都吃不饱,别告诉我还有专人伺候你。”
  “还有樊於期呀,回秦国前都是他照顾我饮食起居。从小母后就教导我,诸如穿衣洗漱之类的杂事都是下人做的,身为高贵的秦国公子自然不能做……”
  姬丹“切”了一声,没好气道:“是是是!你最尊贵,所有人都是你的下人,我也是!”
  “谁说的?你明明是上人……”嬴政冷不防捉住姬丹正在整理衣角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一下,温柔一笑,“我的心上人。”
  又来了……阿政真是的,总是出其不意说这些露骨的情话,偏偏自己还挺受用。
  姬丹脸皮薄,头不自觉地偏到一边,嘀咕了一句“油嘴滑舌”。
  嬴政又道:“不过呢,你为我穿衣是天经地义的。”
  “为什么?”姬丹脑筋一转,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妻子伺候自己的夫君,乃是天经地义。”
  嬴政摇摇头,忽然凑到姬丹的耳边,幽幽说道:“我的意思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晚上的时候每次都是我把你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到了白天你再替我穿衣,这不是很公平吗?!”说完,趁着姬丹愣神之际捧起她的脸,在那淡色薄唇上亲了亲,然后一脸满足地大步离去。
  姬丹半天才回过神,禁不住又羞又臊,大清早的脸又一阵发烫。
  她之前虽不知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但大抵觉得应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如今自己和阿政的相处模式实在和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倒不是说他们俩感情不和,相反,自婚后两人一直蜜里调油,翻云覆雨是常有的事,嬴政甚至时不时讲些荤话,惹得她面红耳赤,还不害臊地称之为“情趣”。
  姬丹并不知其他的小夫妻是否也如此,不过说多了也就皮厚了,一开始她若是听到这些定会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但慢慢习惯成自然,即使现在不能泰然处之,起码也不至于动辄羞得捂脸逃走。
  嬴政去上朝了,姬丹也并未打算赖床,便起来由阿胡服侍着更衣洗漱。
  用早膳的时候,姬丹说自己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吃荷叶羹,阿胡便自告奋勇地表示自己去采摘新鲜的荷叶。
  姬丹点点头,又将殿内的宫人们全部打发了陪她一起去。
  等所有人都被支开,她便起身上前,将殿门随手关上,转回身时只见荆轲已站在面前。
  “你找我有何事?”姬丹淡淡地问了句。
  荆轲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姬丹:“主上让我把这个带给您。”
  姬丹疑惑不解地接过瓶子,倒在手心里,发现是几粒药丸……
  低头闻了闻,并没有特别的味道:“这是什么?”
  “此药名为‘衍阳丸’,顾名思义,女子服用可催孕,且能保证生下男孩。少主承宠日久,孕育王嗣是迟早的事,理应早做准备。”
  荆轲说完,姬丹一惊,紧接着怒不可遏地将药瓶猛地掷向地面:“哥哥这是何意?!我已经做出了那么大的妥协,对他一让再让,他还想怎样?难道我连怀个孕都做不得主吗?!难道连我的孩子你们都要算计进去吗!”
  她望着荆轲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同样也是第一次,她对他大喊大叫,失望透顶。
  然而,激烈言辞的背后是无尽的悲凉
  她终究做不得自己的主,从始至终都是。
  荆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少主息怒!属下并非不知少主的不易与为难,可少主既然已答应执行螟蛉计划,应知不可半途而废,否则触怒主上,后果不堪设想。”
  姬丹颓然一笑:“后果?无非是一死罢了……你告诉他,我宁愿死,也不愿像个扯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一辈子。”
  荆轲心里一疼,眉心微蹙,垂在身侧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主上行事,众所周知。少主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顾及嬴政的处境。您好好想一想,若嬴政身边没有黄金台的眼线,主上又是如何得知他会秘密造访齐国?若少主执意在这个时候退出,主上势必会对嬴政下死手,他绝对做得出来……”
  荆轲的言外之意与那日太子丹所言基本相同,但言语中尽是恳求之意,恳求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恳求她不要伤害自己。
  弦绷得太紧就会断……琴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他真的怕长此以往下去,少主会崩溃,甚至会选择轻生。
  “所以,我无路可走了……对么?”姬丹苦笑着,“你们一个个都在逼我,全都在逼我……”
  “‘螟蛉计划’的核心就是子嗣,主上所谋划的一切正是为了保证少主诞下的子嗣成为未来的秦王。可若少主诞下的是一位公主,此前所有的筹谋便都白费了,主上是不会允许他的筹划付诸东流的。”
  姬丹此时颓然地靠在橱柜边,目光空洞地凝视着滚落在地上的药丸,痛苦地闭上双眼:“这药……对孩子会有何影响?”
  “这一点少主大可放心,此药分两种,其一为衍阳,其二为衍阴。‘衍阴丸’的含义不言而喻,与衍阳完全相反,即为服药后只生女。两种皆非虎狼之药,对胎儿和母体皆无害,服用后也无半点不适。此药由燕国率先独创,为的就是不让那些母家势大的宫妃诞下子嗣以钳制王权。这么多年以来,别的不说,燕国王宫里也没见谁生出个不健康的孩子。”荆轲很清楚姬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也知道姬丹的底线是什么。
  可惜太子丹不懂,他只知一味地威逼与强迫。
  荆轲跪在地上,伸出手将药丸捡起,吹掉上面的灰尘,再一粒粒重新装进瓶子里。
  姬丹接过药瓶,呆呆地看了片刻,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得肆意,单薄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连枕边人都能如此算计,想来我大燕也是气数将尽……”
  荆轲依旧沉默,任由她发泄,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姬丹笑了许久才停下来,两眼通红,对他挥了挥衣袖:“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荆轲猛然抬头,眼睛里亮得出奇:“少主是不是还在怨我?怨我杀了青莞……”
  姬丹轻轻摇了摇头:“你是奉命行事,我不怨你,但也不会原谅你。”
  荆轲此刻很想说出实情——自己没有杀死青莞,而且让她重获自由,从此有了新的人生。
  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姬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无可恋,也不会活在无尽的内疚与痛苦之中。但他深知自己不能这么做,少主若得知青莞还活着,会控制不住去找她,而黄金台眼线众多,很难保证此事会不会有纰漏。
  唯有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才能换来青莞的后半生无虞。
  “少主请务必保重好自己。往后的日子,属下会定期将药送到。”荆轲向她拜了一拜,转身越窗而出。
  默默攥紧手中的药瓶,姬丹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决绝的光。
  她早已不是那个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影子了……为了阿政,为了死去的青莞,为了以后的孩子,哪怕眼前是一条绝路,她也会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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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政哥也会很会说土味情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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