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我刚才说了,小九病了,这是人家送给小九补身子的,奶一向疼小九,咋会抢小九的东西吃,我看是二大娘自己想吃了吧?”
  “喜平,你咋说话呢?我家里也不缺吃也不缺喝的,我会看上你这点东西?你二大娘的眼皮子没那么浅。”
  “你是看不上,奶是疼小九不会跟小九抢,那你还把鸭子拿走干啥?还有翠平姐,你该不会是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几个鸭蛋都能看到眼里吧?”
  第十五章 偏心眼
  夏翠平最怕谁说她没见过世面,被夏喜平一激,立马把渔篓放下了,冲着夏喜平嚷嚷道,“谁稀罕你的鸭蛋,臭哄哄的,给我都不要!”
  夏喜平见夏翠平把渔篓放下了,便扭头看着杨花妮,虽说脸上没啥表情,可杨采妮就是觉着夏喜平的眼里跟长了刀子似的,那些刀子嗖嗖的直往她身上扎。
  杨花妮心里莫名的有点不安,可她又舍不得手里这只肥美的鸭子,便暗暗扯了扯夏老太。
  夏老太自然也舍不得这只鸭子,自打过了年,她的宝贝孙子还没有沾过荤腥呢。
  这么好的东西,不叫她的宝贝孙子吃,难道便宜了小九那个小赔钱货吗?
  今儿个说啥,也得把鸭子拿走。
  夏老太皱着眉,一幅很不耐烦的样子,“你跟你妈又不会杀鸭子,总不能扔到这儿等着你爸回来杀吧,你爸成天在外头累死累活的,就是回来了,他也没那个力气给你杀鸭子,我把鸭子拿走,叫你二伯给杀了,然后回头再给你送过来。”
  夏老太说的好象真的一样,夏喜平却要被气炸了:这只鸭子到了夏老太和杨花妮的手里,等于是羊入虎口,等着她们送回来,那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罕。
  本来夏喜平怕再刺激到孙慧慧,是不想跟夏老太和杨花妮起啥冲突,可这俩人欺人太甚了。
  尤其是夏老太,她的心肠咋就那么硬,小九可是她最小的孙女,她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刚才她都已经说了,小九生了病,还去镇卫生院打了针,这说明小九肯定病的不轻,要不然,也不会送到镇卫生院去。
  可夏老太呢,从头至尾,别说进屋看看小九了,她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不光如此,竟然还要把别人好心送给小九补身子的鸭子拿走。
  夏喜平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夏老太肯定是想把鸭子给夏平涛吃。
  夏老太有仨儿一女,闺女夏喜红早就出了嫁,老大夏卫国,老二夏保国,老三夏爱国也都成了家。
  不过夏卫国和夏爱国都只有俩闺女,只有老二夏保国是俩闺女一个儿子,儿子起名叫夏平涛,今年才13岁,跟夏保国最小的闺女夏佳平是龙凤胎。
  农村老太太向来都是重男轻女,夏老太就夏平涛这么一个孙子,一碗水端不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她不能因为偏疼这个孙子,就完全不拿孙女们当回事。
  在夏老太这里,孙子和孙女的地位和待遇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夏老太不管得了啥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平涛。
  而且她给夏平涛吃的时候,她也不背着她那几个孙女,都是当着几个孙女的面给夏平涛吃,却是一口都不给孙女们尝。
  几个孙女中,也就夏翠平,跟杨花妮一样,是个嘴巴甜会哄人的,把夏老太哄的高兴了,夏老太偶尔会分给她点东西叫她塞塞牙缝,其他的孙女,哪怕是夏佳平,也只有闻味儿的份。
  不给吃也就算了,夏平涛吃东西的时候,要是哪个孙女多看了一眼,夏老太就要开骂,骂孙女嘴馋,好吃懒做,是个赔钱货,日后嫁人都没人要。
  反正是啥话难听她说啥,好象她的几个孙女,不是她的亲人,而是她的仇人似的。
  尤其是夏喜平和小九姐妹两个,打小就不被夏老太待见,两人长这么大,就没得过夏老太一个好脸色,夏老太每次见了姐妹两个的面,不是打就是骂,可要是她那边有了啥活,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夏喜平,夏喜平可没少给她当牛做马。
  说句不好听的话,估计在夏老太的心里头,夏喜平和小九地位还不如夏老太养的那头大肥猪呢。
  既然夏老太不仁,干嘛要跟她讲义,反正这老太太又不是她的亲奶奶。
  更何况,因为这只鸭子,她被人在背后嚼了多少舌头,凭啥黑锅她背,便宜她们占?
  夏喜平一气之下,也不再跟她们废话,而是冲上去就把鸭子从杨花妮手里夺了回来。
  杨花妮可没有想到夏喜平会直接抢,所以压根儿就没有防备,夏喜平是一抢一个准儿,等到杨花妮回过神来,鸭子已经在夏喜平手里了。
  杨花妮顿时恼羞成怒,冲着夏喜平就尖叫了起来,“夏喜平,你这是啥意思?明抢啊?你奶刚都说了,叫你二伯杀好,然后再给你送回来,咋了,你是不信你奶还是不信你二伯?”
  夏翠平在一边唱和道,“我看她就是不信奶,以前她也就爱背地里编排奶的不是,今儿个都敢当面顶撞奶惹奶生气了,合村都见不到象她这么不孝顺的人,怪不得人家李红军不要她!”
  夏老太的脸都黑了,“夏喜平,你翅膀还没硬呢,眼里就没我这个奶奶了是吧?别说我不稀罕你这只鸭子,就算是我把鸭子拿走自个儿吃了,咋了,我这个当奶的,连你一口鸭肉都吃不上?
  咱老夏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也是有祖训的,头一条就是要孝顺,你看看你伯大伯娘还有你其他姊妹,哪个手里有了好东西,不是先拿到我跟前儿?
  我可不是稀罕你们的那点东西,我稀罕的是你们对我的孝心!你叔伯大娘几个姊妹都能做到的事,咋到了你这儿,就行不通了?我一片好心,到了你这儿,竟成了驴肝肺!既这么着,这只鸭子,我还真就拿走不给了,省得我白白背了一个跟孙女抢东西吃的恶名。”
  夏老太说完,冲着夏翠平一瞪眼道,“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鸭子拿过来!”
  夏老太向来强势,这番话说的,更是气势十足,这要换了原来的那个夏喜平,估计会被吓得腿发软。
  不过现在的这个夏喜平,可是风雨里闯荡过的,以前做生意的时候,啥样的人她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被这么一个农村老太太吓唬住!
  她本来想缓一缓气再实施自己的计划,可如今看来,这个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要不然,她辛辛苦苦挣的钱,迟早得被这些吸血鬼吸干。
  第十六章 再也不回这个家
  夏喜平把鸭子往身后一藏,然后非常平静地跟夏老太说道,“奶,鸭子我可以给你,不过有件事,你得先答应我。
  我知道奶一直看不上我们娘儿三个,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再碍奶的眼,今儿个天黑之前,我就带着我妈和小九搬出去,从今往后,我们娘仨再跟夏家无关。”
  听了夏喜平的话,夏老太的心里噼哩啪啦的打起了小算盘:孙慧慧傻,小九小,夏喜平是不是她亲孙女还两说呢,现在还不听她的话,这娘儿仨,还真没啥用,而且爱国也早就不稀罕这娘儿仨了,那她还留她们干啥?
  其实她早就想赶她们走了,只是怕村里人说闲话,才一直忍到现在,既然现在是夏喜平自个儿提出来了,她为啥不答应?
  反正村里人问起来了,她就说是夏喜平的意思,她拦不住。
  而且就算是夏喜平和小九搬出去了,她俩还是她孙女,日后这俩丫头的彩礼钱,她一样能攥到自个儿手里,几个孙女的彩礼钱往一块儿一凑,不耽误日后给平涛盖屋娶媳妇。
  夏老太一合计,觉着自己是稳赚不赔,心里登时乐开了花。
  “你愿意搬你就搬,我知道你有本事,我不耽误你在外头发财,就是有一点,这家里的东西,你一样也不能拿,这些东西都是你爸置办的,你要都拿走了,你爸咋过日子?”
  这么冷的天,啥都不叫她们拿,这是想要冻死她们吗?
  夏喜平撇撇嘴,“奶,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还不走了,要是冷了饿了,我就带小九去奶家,奶心眼这么好,不会自己的亲孙女都不管吧?”
  夏老太没想到夏喜平变得这么难缠,而且脸皮还厚,说不定以后真会去她家里蹭吃蹭喝。
  她脸色就不大好看,“一床铺盖,三斤黄面,拿着赶紧滚!”
  有吃的有盖的,这就够了,夏喜平把手里的鸭子往夏老太跟前一扔,然后冷哼一声回屋了。
  孙慧慧的眼神依然空洞洞的,小九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她。
  夏喜平找了个布袋,把面缸里的黄面舀了进去,又拿了两身衣裳,把一床铺盖打成卷,这才走到孙慧慧跟前,“妈,咱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说完,又摸了摸小九的头,“小九不用怕,有姐呢。”
  小九点了点头,孙慧慧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夏喜平把铺盖卷甩到背上,然后一手拎着半袋黄面,一手去搀孙慧慧,小九乖巧地搀着孙慧慧的另一只胳膊,姐妹两个合力把孙慧慧扶了起来,然后搀着孙慧慧走了。
  夏翠平一直站在屋门口监督着夏喜平,生怕夏喜平多拿了什么东西,看到夏喜平真的只拿了一床铺盖和几斤黄面,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夏喜平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对小九说道,“九儿,去把那个渔篓拿过来。”
  夏翠平尖叫道,“夏喜平,刚你可是说了,要是奶答应你们搬走,鸭子就留给奶。。。。”
  “我说的是鸭子,又不是鸭蛋,你这么大的人了,咋连人话都听不懂!九儿,赶紧的把渔篓拿过来,省得一会儿被馋嘴的猫狗偷了去。”
  “夏喜平,你骂谁是猫狗呢!”
  夏喜平翻了个白眼,“我骂的是猫狗,你接的哪门子话?!”
  夏翠平登时被堵了个脸红脖子粗,气得跳脚却接不上话。
  小九跑过去把渔篓抱在了怀里,然后飞快地跑到了夏喜平身边。
  夏喜平扶着孙慧慧,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候天已经有点晚了,在地里干活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看到夏喜平娘儿仨扛着铺盖卷,就跟逃难似的,头往一块儿一扎,就议论开了。
  “看这样子,是被爱国赶出来了吧?这回爱国肯定是气坏了。”
  “他有啥生气的,他自个儿站的不直,行的不正,能养出啥好闺女吗?”
  “这娘儿仨,傻的傻,小的小,以后也不知道咋活哟。”
  “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人家本事大着呢,多钻几回芦苇荡,啥都有了。”
  这人话音刚落,周围便是吃吃的一片笑声。
  有人感叹道,“喜平这丫头,以前除了不爱说话,别的也没啥毛病,可如今咋跟换了个人似的,出格的事是一件接一件,就跟中邪了似的。”
  “我看不是中邪,保不齐是她妈把傻气传给她了。”
  “孙慧慧是生了小九之后才傻的,又不是天生就傻。”
  “孙慧慧是半中间傻的,夏喜平说不定跟她一样。”
  “孙慧慧还不是被爱国给打傻的。”
  “那也是她活该,带着身子嫁给爱国,哪个男人能受得了,爱国还是心忒软,要换了我,早一砖头拍死了。”
  。。。。
  对这些闲言碎语,夏喜平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从小就是在农村长大的,对农村很了解,庄稼人生活单调,平常就靠着流言蛮语解闷呢,闲暇的时候,男人聚到一块儿吹牛皮,女人扎到一堆嚼舌头,这可以说是农村的一景。
  从小到大,她也没少被人往身上泼脏水,这点风言风语,她还受得了。
  离开夏家后住到哪儿,夏喜平早就看好了,只不过她看中的地儿是村里的集体财产,还得经过村委的同意。
  这会儿夏喜平带着孙慧慧和小九,就是去夏大柱家,想叫夏大柱帮这个忙。
  夏喜平到夏大柱家的时候,夏大柱刚从地里回来,他本来以为夏喜平是来问他去砖窑厂干活的事的,可看到夏喜平竟然连孙慧慧和小九也一块儿带来了,身上还背着铺盖卷,他就有些惊讶。
  “咋铺盖卷都带出来了,你这是准备干啥?”
  “大柱叔,真是对不住,有件事,还得麻烦您。”
  夏大柱看孙慧慧神情呆滞,明显有些不正常,而且脸颊肿得跟个大馒头似的,猜到可能是夏爱国又打她了,不由叹了一口气,叫了他儿子志铭一声,叫志铭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有啥事先坐下再说。”
  夏喜平让孙慧慧在凳子坐下了,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下,把铺盖卷放到了腿上。
  小九立马偎在了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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