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日没甚不同
今日对甘家来说和六年来的每一日都没甚不同,近日甘景平潜心修行佛法,早起不到八时便由司机驾车去往二十公里外的鸣山寺,同寺庙里的主持论经。
李忆之同丈夫一起用了早餐便步行至老宅后的祠堂打扫。
很平常的一日。
近年自从甘霖与家中断绝往来,来甘家的观相的客人就越见稀少,如今甚至一周不一定有一位预约,甘景平夫妻两人倒是可以坐吃金山,但对甘景平那些趋之若鹜的族亲们,扛不住账面无收的难处,只有相继外出务工。
如今偌大的甘家老宅,没了帮厨佣人,只有一名住家司机而已,空荡荡也算是树倒猢狲散,眼见高楼倾塌了。
难得到了傍晚,平添一些人气,一名不高不矮,穿着粉色卫衣同灰色百褶裙的倩影推开了大门飘进来,先是拎着几兜子花花绿绿的食材跑进厨房。
倒是手脚麻利,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把四菜一汤还有玄米饭端上了饭厅。
再接着她好像计算好钟点,手指瞧着腕上的手表一下下数着时间,听到门口有汽车发动机的微响才眯着笑脚步轻快地走到祠堂,沿着大门往里唤李忆之出来吃饭。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中人之姿,胜在年轻,一张脸像奶黄包似的鼓着。
虽然五官都不算太过出众,但生活在甘家这样的地方总是滋养人的,只有单薄的嘴角还有依稀当年被甘家“收养”时的凄苦模样。
当年少女被送到甘家时候的名字已经不用了,甘景平重新帮她取名甘麓,亲没结成,也算是留在甘家做半个养女。
李忆之近些年也同她母女相称,两个人正亲亲热热地从祠堂后面踱步出来,说的是甘麓最近在公司实习时碰到的那些奇闻趣事,李忆之还在握着她的手颇为慈爱地讲:“不需要总是回来,你们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事情,爸妈在家不需要你来来回回地照顾。”
甘麓正要回答,一抬脸,笑容便凝结在脸上,她目光当然先是惊喜,因为见到推开大门正在同甘景平讲话的甘霖。
虽然两个人六年前只见过一面,但那是甘霖的说法,因为甘麓如果想看他可是随时都能跟他“见一面”的。
甘家的老相册里可是充满了他少时的相片,甚至连百天时都有一套影集,甘霖还是个婴儿时就长得非常粉雕玉琢,手里握着一只凛凛生威地老虎玩具,脑袋上还戴着一只小老虎形状的瓜皮帽。
可这些老虎都不如他本人精神,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炯炯有神,身上裹着红色的绸缎唐装,圆圆的小脸雪白雪白,单是坐在摇摇椅上,都比别的宝宝要讨人喜欢。
要赞一句太漂亮太可爱。
更
看書請箌yuЩǎηgsんe.me更新块人壹步别说那些甘霖长成少年的照片,大多都是家族合照,但也盖不住少年的风清霁月。
光凭着这些,她就已经很容易陷入爱慕的情绪,更别说她没忘记自己的出身。
当年来到甘家,她就是要给他做妻子的,所以这也是她的决心和义务。自觉王宝钏那种毅力和耐心不算惊人,她也愿意等到甘霖迷途知返,只要他肯,她当然是肯的。
她的旺夫命是公认的,连甘景平都拍手称奇。她和他在命数上,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以为今天就是圆梦那日,甘麓几乎要尖叫出声。
但这一瞬间又多狂喜,甘麓在下一秒就有多失望。
因为还没等到甘霖将目光望向自己,她就看清了,他手里牵着另一人的手,稍微一错身,驺虞就从甘霖的身影中彻底显露在院落中的夕阳下。
她不仅牵着他的手,还靠在他臂弯里,俏丽的侧脸很娇气,被阳光镶嵌出一层柔软的金色,像两人根本分不开似的那么近,一点儿也不避嫌,让人火冒三丈。
多长的路终归要到终点,方才车子稳稳的停在甘家老宅的大门前,驺虞还处于完全震惊的状态。
甘霖讲的那些话,拆开来她都能明白,可是组合在一起,她实在不难不被震惊到。
五行缺水她懂,五行轮回也勉强可以理解,但是面前的甘霖被家人断定背负着和她一样的厄运,实在让她难以消化。
她一直都为自己的命运凄惨自怜自哀,却没想到,并不是每个人的命数都比她好到哪里去。世人皆苦,这是真理。她以往多羡慕甘霖,现在的心情就有多微妙。
“所以上次车祸后,你才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都不怕吗?”驺虞猛地被提点,才想起她有多马虎,甚至直到今天,她都不知道他的生日具体在哪个月份同日子。
真的没心,算什么苦恋多年的追光者,只知道一朝得逞做爱做的事情,享受甘霖给她的温柔体贴。
甘霖熄了火倒是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略过曾经在他六岁十一岁等发生的那些意外,只是顺着她的思绪顺藤摸瓜讲了个笑话。
“说是有这么一座庙,里头供着两尊佛。暴雨天气,寺庙门口的小沟渠水涨颇高,第一名不敬鬼神的过路人怕湿了衣衫,便搬了一尊佛像横在沟旁,踩踏着过去。第二名过路人是虔诚信徒,看到佛像受辱立刻惊慌地将这尊佛抱回寺庙,好生擦洗连连叩拜而去。等到夜深人静,另一尊佛像显灵,问前者:怎么不惩罚将他垫脚的路人。”
“可你知道前者怎么说吗?”
“他说不信则不灵,就算惩罚他也只能惩罚第二个将他搬回来的过路人而已。对前者,他什么也做不了。”
驺虞皱着眉头,知道他说自己不信,可她明明有见过他至今还在烧香拜祖,所以非要纠缠出个一二三来,“屁啊,一点也不好笑,那你干嘛烧香,你生日快到了是吗?这个月,几号?你说啊。”
一定是眼眸睁得太大,连透明虹膜上都倒影了他的样子。
甘霖被她无比认真神情惹到失笑,唇浅浅翘起来,露出个比那天醉酒时还好看的笑容来,轻轻挨过去,就亲到她额头,又去蹭她鼻尖儿叹息:“烧香不是为自己,何况现在……却是不用拜了。十二月二十七,还早。”
“怎么,害怕我那天横死,真让我立刻娶妻?”
“让我叫别人阿虞?”
他清音一声阿虞,驺虞就觉得自己要变身禽兽,天知道行李箱里那么多计生用品,这些天每一个能大显神通。
用了无限大的意志力才没对准他的唇角用力啃上去。
驺虞装着不耐烦,侧脸躲开他的“攻击”,娶妻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只母老虎坐镇,要娶也得娶她才罢。
磨蹭了几下还是叫他抱住吻下来,细细密密无一处不是好的,气味连同力道都让她妥帖。
一吻结束,驺虞被他十分不把自己命数当一回事的样子气到不想说话,可又不知道怎么炸毛,猛地拉开车门,一脚都踏下去又终归忍不住回头痛吼:“当我死了呀!女朋友还在这儿你敢和谁结婚?”
后半句诳语没打出来,因为对面甘景平的车子已经同他们对立而停。
驺虞见到甘景平下车,胸膛如雷鸣,好像小鬼见了阎王爷,假妖遇见了真佛祖。
远处朱红的大门灼烧着她的视线,还有那些檐脊上的飞禽走兽,一个不差,和她梦里别无二般。
下车时明明踩着平地,可脚腕好没力,一下就惊呼着跌倒在青石板上。